第173章 番外篇11 李敛篇四-《穿成万人迷师尊徒儿们都想独占我》

  李敛的意识像风中残烛,忽明忽灭间。

  他摸到了眉心,流萤般在血脉里微弱地跳动,那是肆知遥用命护住的一缕魂,也是他这些年赖以支撑的灵力根源。

  他笑了,笑得极轻。

  这些灵力也不属于他,是兄长耗费心血为他稳固,是肆知遥用本命灵元换来的苟延残喘。

  如今,该还回去了。

  他缓缓抬手,指尖按在眉心。

  流萤似是感应到他的决意,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顺着他的指尖涌向窗外——那是奉一录常待的宗主院方向。

  灵力从眉心抽离,像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疼得他蜷缩起来。可心口的空洞却奇异地变得轻盈,那些日夜啃噬他的思念与愧疚,竟随着灵力的消散一点点淡去。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李敛苦笑着,喃喃自语。

  他想起肆知遥信里的“我认出你就好”,想起兄长鬓角的白发,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雪夜里,柴房外隐约传来的咳嗽声。

  “阿肆……等我……”

  他喃喃低语,视线渐渐模糊。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许是兄长赶来了罢?

  门被猛地推开,奉一录的身影撞进来,玄色袍角翻飞,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阿敛!你在做什么?!”

  李敛转过头,看见兄长奔过来的身影,看见他眼底瞬间炸开的惊恐与绝望。他想笑,却只能咳出一口血沫,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阿……哥……”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唤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奉一录扑到他身前,颤抖着手去探他的气息,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得吓人。

  灵力散尽的李敛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眉眼间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解脱的平静。

  “阿敛!阿敛!”

  奉一录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想将灵力渡给弟弟,却发现李敛的经脉早已寸断,像个无底的空壳。

  “阿哥……我……是不孝弟……”

  李敛的目光开始涣散,却努力盯着兄长的脸,想把这张被岁月磨出白发的面容刻进魂魄里,“来世……再报答……”

  “不准说!我不准你说!”

  奉一录死死攥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这就去找风不谬!他能救你!阿敛你撑住!”

  李敛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浅的笑。他看见兄长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好烫好烫。

  他多想再抱抱阿哥,可他已没了力气。

  “阿哥……别哭……”

  李敛的手缓缓垂落,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在空气中。眼睛还望着奉一录的方向,像是在贪恋这世间最后一点温暖。

  “阿敛——!”

  奉一录的哭喊震得藏经阁的窗棂发颤。他扑过去抱住李敛冰冷的身体,那具躯体轻得像一片羽毛,让他不敢用力,怕稍一触碰就会碎掉。

  “你这个傻子……你这个不孝的傻子……”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谁要你报答?我只要你活着!你听见没有?!”

  可回应他的只有死寂。李敛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睡着了。

  奉一录抱着他,坐在满地狼藉里。

  怀里的温度,一点点散去。

  如沙子般,握不住。

  “阿敛……我的阿敛……”奉一录哭到几乎咳血,他十九岁便带着还在襁褓中奉李敛,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年纪里,就已经学会照顾孩子了。

  奉一录于李敛,兄长皆父亲。

  如此失去,他怎能不痛!?

  他背着襁褓的李敛入太虚宗,从门外弟子一步一步晋升,成为如今万人之上的宗主,只是为了给李敛一个好的未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

  他这般守护的人,竟会先离去?

  “阿敛……为何?”

  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奉一录下意识偏过头,血珠溅在冰冷的地面上,与散落的酒液、银铃碎片混在一起,像极了一幅被揉碎的画。

  他捂着嘴,指缝间不断有血沫渗出。

  看着怀里的李敛,那苍白的面容在血色映衬下,竟透出一种诡异的安宁,仿佛世间所有的苦难都与他无关了。

  “你看……哥也咳血了……”奉一录松开手,任由血珠滴落在衣襟上,声音轻得像梦呓,“以前你总咳,我总骂你不爱惜身子,现在轮到我了……”

  “你倒是管管我啊,阿敛……”

  可回应他的,只有藏经阁里沉得化不开的死寂。梁上的长明灯晃了晃,投下他佝偻的影子,像一尊被生生剜去魂魄的石像。

  “阿敛,我知道你怨我。”

  奉一录的指尖抚过李敛紧闭的眼,那里还凝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像在嘲讽他的后知后觉,“怨我当初没能站出来,怨我拆散你和肆知遥至阴阳相隔,怨我逼你担起宗门的担子……”

  “怨我……从来没问过你想不想要……”

  血还在咳,染红了他的玄色袍角。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把弟弟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被他亲手推开的时光,一点点捂回来。

  十九岁那年,他背着襁褓里的李敛跪在太虚宗山门外,大雪没了膝盖。

  怀里的小家伙饿了,发出微弱的哼唧声,他解开衣襟把冰冷的乳头凑过去,被冻得打颤也不敢动——那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让弟弟暖和点的办法。

  后来他成了宗主,坐拥太虚宗的无尽灵药,却再找不回当年那个只要一点体温就能满足的小不点。

  “阿敛,是哥太贪心了……”

  奉一录的声音混着血沫,含糊不清,“总想着给你最好的,却忘了你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若早知如此,哥宁愿一辈子当个洒扫弟子,带你住柴房,喝稀粥,只要你能活着……”

  他咳得越来越厉害,眼前阵阵发黑。

  怀里的重量,越来越清晰。那具躯体已经冷透了,僵硬得像块冰,可他还是舍不得放手。

  这是他用半生心血护着的人啊,是他从襁褓里一点点养大的弟弟,是他活着的唯一念想,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阿敛……哥陪你……”

  他想起小时候哄李敛睡觉,总爱哼一首不成调的童谣,此刻那旋律竟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滚出来,混着咳血的声音。

  “月儿光,照柴房,阿弟睡在哥身旁……风不吹,雪不扬,哥的臂膀是暖床……”

  血珠落在李敛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死亡从不是终点,而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先是剜去心尖的肉,再一点点抽干骨头里的血,让活着的人,在无尽的悔恨里,日夜煎熬。

  窗外的天光彻底亮了,照进藏经阁,照亮了满地的狼藉,照亮了奉一录嘴角的血,也照亮了他满头骤白的发。

  他抱着李敛,像抱着全世界。

  咳血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在空荡的藏经阁里回荡,撞在每一个角落,撞碎了最后一点温暖的念想。

  “李敛啊李敛……你倒是解脱了……”

  奉一录苦笑着,脸上早也分不清是泪还是血了,他轻轻抚摸着李敛的脸,“可你走了……阿哥又该如何?”

  “阿敛……”

  至此,奉一录余生皆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