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对师父的承诺-《重返尽欢》

  汪沅转身离开,留下顾阳独自在风中凌乱,顾阳脑子里还全是“五彩斑斓的雾气”和“跟猴子对骂”的诡异画面,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汪沅都这么厉害了,能让她如此郑重其事地提醒“不好糊弄”,甚至用到“藏拙”这个词……

  她那师父,该是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顾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猜测——是武力超绝?是智谋深远?还是……拥有某些他无法理解的、超出常规范畴的能力?

  他想起自认识汪沅以来,她偶尔展现出的、不符合她年龄和经历的古老知识,想起她对付某些棘手目标时运用的、近乎玄妙的手段……

  难道,这些都源于她那神秘的师父?

  而顾阳,则默默地将这条最高级别的警示记在心底,同时,一种混合着警惕与极度好奇的情绪,在他冷静的心湖中漾开了涟漪.他开始无比期待,见识一下这位能培养出汪沅,并能让她如此忌惮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顾阳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拨....

  ......

  当夜,二十个经过严格筛选的“幽灵”成员开始分批启程.他们带着健身器材样品、安保方案计划书,以及隐藏在特制行李箱夹层中的微型武器和通讯设备.

  汪沅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后面,目送最后一批成员离开俱乐部.深夜的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吹起她的发梢,猎猎作响.

  这一次,她不仅要让“幽灵”的旗帜插在棒子国的土地上,更要在那片陌生的国土上,为她在意的人织就一张无形的保护网.

  她有私心又如何,她有能力,也有这个实力

  强者为尊!

  公与私,在她这里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刮地皮是为了更好的扎根,而扎根,是为了守护那片心中最后的柔软.

  窗外,飞往黄川的航班正掠过极光.

  机舱里,老猫认真研读从网上找到的《h语速成》,刘军擦拭着紧急加工出来的特制金质名片——头衔印着“东亚区战略发展总监”.其他更多的人都在闭目养神,这次行动,公司大手笔的给所有人买的都是头等舱,可不能浪费了

  一场刮地皮兼扎根的行动,在漫天星光下悄然启程.

  随着一道道指令发出,一架架航班载着伪装精干的“幽灵”成员,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然潜入棒子国.

  一场围绕守护、侵袭、扎根的暗战,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拉开序幕.

  汪沅站在控制室,看着代表队员们的定位器陆续在大屏幕上亮起,眼神锐利如鹰.

  她的人就位了.

  现在,就看谁敢来触碰她的逆鳞.

  安排好一切的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健步走出控制室,沉吟片刻,拿出另一部加密手机,终是发出了两条信息.

  一条给温诚,内容简洁:【告诉他,我安好,勿念.一切照旧,多加留意.近期会有人联系】 这既是安李青臣的心,也是将温诚纳入这个保护计划的第一步.

  另一条,则是发给已经踏出苗疆深处,正在奔她而来的师父古金:【师父,弟子恭候您的到来!】

  她身后,是她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战友,是她深不可测的师门力量.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全世界的危险.

  “李青臣,”她在心中默念,带着一丝温柔的狠劲,“这一世,你的命,我护定了.老天爷也别想从我手里把你抢走.”

  她不怕外界的狂风暴雨,因为她已有足够的实力,为她所爱之人,撑起一片朗朗晴空.这份曾经让她畏缩不前的爱,如今化作了最坚硬的铠甲,让她更加无畏,也更加强大.

  【现在,就让我来迎接师父吧】

  汪沅将最后一份标注好的行动地图交给顾阳,确认每一个环节都已就位,每一个人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后,汪沅才真正允许自己肩头的肌肉松弛下来.

  她挥手让顾阳也下去准备,偌大的地下深处,瞬间只剩下她,以及那座沉默的、泛着冷硬光泽的八角铁笼.

  地下空间再次恢复冰冷与寂静,她缓缓走到墙边的简易洗手台,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清水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洗去连日来的疲惫与杀伐之气.水流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入衣领,带来一阵清醒的寒意.

  抬起头,镜中的自己眼神依旧锐利,但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她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枚和田玉平安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

  师父要来了.

  就要见到他老人家了

  近乡情怯.

  这四个字,毫无预兆地撞上心头,带着尖锐的酸楚.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和田玉平安扣,温润的玉石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

  前世那最后的一幕,如同挣脱不开的梦魇,轰然袭来.

  冲天的火光,撕裂躯体的剧痛,还有……灵魂剥离瞬间,那未能说出口的遗憾与悔恨.

  “师父…,徒儿辜负您了……”

  那是她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声无声的呐喊.

  师父古金的嘱托言犹在耳,那双看透世情的眼中带着少有的严厉:“妹崽,记住,你一身所学,是为求生,非为求死.任何时候,保住性命,回来见我.”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自爆而亡,与敌人同归于尽.她守护了一些东西,却违背了对师父最重的承诺——她没有活着回去.

  如今,历经轮回,再次为人,即将重逢.那份深植于灵魂的愧疚,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甚至有些不敢面对师父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师父是否会发现她的异常?是否会对她这个“不肖”弟子感到失望?

  她再次把头埋进水里,任冰冷的水将自己淹没,

  抬头,镜中的自己,眼神依旧坚定,可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脆弱和惶然.她用力抿了抿唇,试图将那丝软弱压下去.

  她仔细地整理衣着,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将领口最后一个褶皱抚平,将袖口一丝不苟地扣好.仿佛只要外表足够整齐镇定,就能掩盖内心的波澜壮阔.

  她不是在准备一次普通的会面,而是在准备一场心灵的审判.

  她渴望见到如父般的师父,渴望听到师兄们熟悉的调侃,那是她冰冷生涯中难得的暖色.

  可她更怕,怕从那几位最亲近的人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责备,哪怕那责备源于关心和失去她的痛楚.

  她垂眸静立,如同一个等待宣判的孩子,所有的杀伐果断、所有的运筹帷幄,在即将到来的师门温情与前世愧疚面前,都化为了最柔软的不安.

  她在等待.

  等待着那句能让她灵魂得以安宁的呼唤.

  亦或是……一声失望的叹息.

  期待像地底涌出的热泉,无声地浸润着她冰冷的四肢百骸.她几乎能嗅到记忆里吊脚楼中苦荞茶的香气,听到师父烟袋锅敲在门槛上的闷响,看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为她调制解毒汤药时的沉稳.那是她腥风血雨的人生中,唯一不需要警惕的温暖港湾.

  可恐惧却如附骨之疽,沿着脊椎悄然爬升.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能徒手拆解枪械、精准割开敌人喉管的手,在师父眼中,是否早已沾满了不容于苗疆清净之地的污血?

  她建立的这个军火与病毒交织的帝国,在遵循古法的师父看来,是不是一种彻底的背叛?

  “近乡情怯…”

  她喃喃自语,这个词从她齿间溢出,带着铁锈般的涩意.她不怕枪林弹雨,不怕举世为敌,却怕看见师父眼中可能流露的失望.

  她想起临行前那个雨夜,师父将一包苦荞种子塞进她行囊:“妹崽,外面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回来种茶.”

  可她终究没能按师父期望的那样回去种茶.

  师父......

  汪沅的心绪便复杂起来.那位性子孤拐、行事莫测的老人,是严师,却也真正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和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喜怒无常,规矩大过天,可唯独对她这个关门弟子,总是多了一份纵容和回护.她记得小时候练功偷懒,被大师兄责罚扎马步到深夜,是师父默不作声地在她身边放下一碗温热的糖水;记得前世里自己坚持要出国去西伯利亚训练营前,师父虽暴怒不已,但临行前仍将她叫到房中,看似随意地指点了几句“保命要紧”的诀窍,那几句诀窍后来数次救她于危难.

  还有,四位师兄……

  想到他们,汪沅嘴角不自觉地带起一丝真正的笑意.大师兄沉稳如山,总爱板着脸训她,却会偷偷给她塞零花钱;二师兄跳脱不羁,最爱带着她“不务正业”,却也教会了她许多书本上没有的“歪门邪道”;三师兄心思缜密,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她的衣食住行;四师兄童心未泯,总爱带着她上山下河玩乐……

  他们是家人,更是她在血与火的挣扎中,内心深处最坚实的后盾.

  但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敢怠慢.

  师父的规矩,第一条便是 “山门之事,大于天” .

  无论她在外面是何等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刹”,在师门面前,她永远是那个需要遵从师命、谨言慎行的小师妹.

  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衣着,将平安扣重新贴身藏好,确保身上没有残留丝毫硝烟与血腥气.她甚至从角落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一套素净的茶具——那是师父以前赏她的,说她泡茶的手艺尚可——仔细地烫洗起来.

  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庄重.因为她知道,师父和师兄们此刻的到来,绝不仅仅是叙旧.

  在“文明的掠夺”即将展开的前夕,他们的出现,必然代表着更深层的含义,或许是助力,或许是警示.

  地下空间里异常安静,只有茶水注入杯盏的细微声响.汪沅垂眸,将所有关于行动、关于算计的思绪暂时压下,心神沉淀下来.

  她在等待.

  窗外,一场暴风雨正在聚集,而比暴风雨更让她心慌的,是那个正穿越暴雨而来的老人.

  她既想扑上去抓住这唯一的牵绊,又想转身逃进更深的黑暗里.

  这一刻,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灵”首领,不过是个害怕被长辈责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