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人赃并获-《高武捕途》

  卯时的寒风卷着江雾,将青岚郡城外的临江码头裹得严严实实。码头上的吊脚楼还亮着零星灯火,几个早起的纤夫缩着脖子搓手,脚下的青石板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林越隐在一处废弃的货仓里,嘴里含着根枯草,目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紧紧盯着码头中央那艘挂着“万商”旗号的乌篷船。货仓里藏着十名精干捕快,皆是屏息凝神,手里的铁尺泛着冷光——按照密信上的时间,李坤会在辰时初刻,在这里与斧盟的叛徒交接最后一笔赃款。

  “头儿,张捕头那边……”老郑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刚才有人看到他带着人往码头来了,看方向像是直奔咱们这儿。”

  林越吐出枯草,嘴角勾起一抹冷峭:“他消息倒是灵通。告诉弟兄们,不管谁来,没我的命令不许动,咱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赃并获。”

  他指尖在怀里的密信上轻轻摩挲。昨夜从刀帮总堂搜出的信里,除了挑唆火并的内容,还有一行小字:“辰时码头,与‘内鬼’清账,货船备妥,事了即走。”结合刀疤脸的供词,这“内鬼”必是斧盟里被李坤收买的叛徒,而所谓的“清账”,就是转移那批私盐的赃款。

  江风突然转急,吹得乌篷船的帆布猎猎作响。林越抬眼望去,只见码头入口处出现了几个身影,为首那人穿着锦缎棉袍,身形微胖,正是万通商号的少东家李坤。他身后跟着四个精壮护卫,皆是腰佩短刀,步伐沉稳,显然是炼肉境武者。

  “来了。”林越低喝一声,对身旁的孙小五打了个手势。孙小五会意,从货仓后窗翻了出去,想必是去通知埋伏在暗处的另一队捕快。

  李坤显然对码头环境极为熟悉,一路避开巡逻的兵丁,径直走向乌篷船。他不时回头张望,脸上带着几分焦躁,棉袍下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钱袋上,指节泛白。

  片刻后,一个穿着斧盟服饰的汉子从吊脚楼里钻了出来,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正是斧盟的三当家周通。林越在查斧盟底细时见过此人,据说他负责斧盟的盐道,手里握着不少秘密。

  “李公子,钱带来了?”周通搓着手,声音嘶哑,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李坤身后的护卫。

  李坤往船上瞥了一眼,冷哼道:“周当家办事利落,李某自然不会亏待。不过,斧头帮的账本呢?”

  周通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扬了扬:“都在这儿,从三年前到上个月的私盐账目,一笔不差。只要银货两讫,这东西就归你。”

  林越心中一动。私盐账本?这可比单纯的赃款更有价值!若能拿到账本,不仅能坐实李家走私的罪名,连斧盟这些年的勾当也能一并清算。他悄悄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鞘摩擦的轻响被江风吞没。

  李坤使了个眼色,一个护卫提着沉甸甸的箱子上前,“咔哒”一声打开锁扣。箱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金锭,晨光透过江雾洒在上面,折射出刺目的光泽。

  “五千两黄金,够周当家在城外买几处庄园了。”李坤笑得眯起眼,“账本给我,这箱子就是你的。”

  周通咽了口唾沫,刚要递出油布包,突然脸色一变,望向货仓的方向:“谁在那儿?”

  林越知道已无法再等,低喝一声:“动手!”

  话音未落,货仓的木板被猛地撞开,十名捕快如猛虎下山般扑了出去。孙小五带着另一队人从吊脚楼两侧包抄,铁尺碰撞的脆响瞬间打破了码头的宁静。

  “是刑捕司的人!”李坤的护卫反应极快,拔刀就想反抗。林越身形如电,率先冲到近前,佩刀带起一道寒光,精准地磕开为首护卫的刀背,随即手腕一翻,刀鞘重重砸在对方胸口。那护卫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乌篷船的船帮上,口吐鲜血。

  周通见状不妙,转身就想跳江,却被孙小五甩出的铁链缠住脚踝,“噗通”一声摔在冰面上,油布包从怀里滚了出来,正好落在林越脚边。

  “李公子,束手就擒吧。”林越弯腰捡起油布包,掂量着里面的账本,目光冷冽如冰,“勾结帮派、走私私盐、挑唆火并,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觉得跑得掉?”

  李坤被两个捕快按在地上,锦缎棉袍沾满污泥,他挣扎着嘶吼:“林越!你敢动我?我李家在郡城经营百年,你一个小小的捕头,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不是死罪,得由太守府来判。”林越懒得跟他废话,对老郑道,“搜身,仔细检查那艘船。”

  捕快们一拥而上,很快从李坤的棉袍夹层里搜出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几处仓库的位置,旁边还写着“正月十五,运盐入郡”的字样。而乌篷船的底舱里,除了几个空木箱,竟还藏着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与各帮派交易的日期和数量,甚至有几页提到了“血手堂”的名字。

  “头儿,这账册……”老郑捧着账册,声音都在发颤,“要是交上去,恐怕整个青岚郡的帮派都得洗牌!”

  林越接过账册,指尖划过“血手堂”三个字,眸色深沉。之前查狼牙帮时就隐约听说过这个组织,没想到竟与李家有牵连。他将账册与油布包、金锭箱一一收好,正准备下令押解人犯,码头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都给我住手!”张猛的怒吼声穿透江雾,他骑着一匹黑马,身后跟着十几个捕快,看那样子竟是一路狂奔而来。

  看到被按在地上的李坤和满地狼藉,张猛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林越面前,指着地上的金锭箱厉声道:“林越!你擅自行动,抓捕万通商号的人,可知会过刑捕司?可知会过我?”

  林越淡淡瞥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账册:“张捕头来得正好,这里有斧盟的私盐账本,还有李家与各帮派交易的记录,以及挑唆刀帮、斧盟火并的证据,正好请你过目。”

  张猛的目光落在账册封面上,瞳孔骤然收缩。他自然认得那是李家的私账,上面甚至可能有他收受好处的记录。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抢,却被林越侧身避开。

  “怎么?张捕头想销毁证据?”林越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的捕快都听得清楚。

  张猛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的捕快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那些眼神里有疑惑,有鄙夷,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赶来不仅没能抢功,反而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我……我是担心你办事毛躁,抓错了人。”张猛强装镇定,梗着脖子道,“李公子是李家的人,万通商号是郡城的纳税大户,你凭什么说抓就抓?”

  “就凭这个。”林越将从李坤身上搜出的朱砂纸条扔到他面前,“正月十五走私私盐,计划都写在这儿了,张捕头要不要念念?”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见。张猛捡起纸条,手指抖得厉害,他当然知道李家在做私盐生意,甚至还帮着打过几次掩护,可他从没想过林越能抓到这么确凿的证据。

  “还有这个。”林越又拿出那封李坤写给刀疤脸的密信,“挑唆帮派火并,意图垄断城西地盘,这上面有李坤的亲笔签名,张捕头要不要再看看?”

  张猛的脸彻底垮了下来。他看着被押起来的李坤,看着满地的金锭,看着周围捕快们嘲讽的眼神,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他这才明白,林越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等着他来出丑。

  “人证有李坤、周通,物证有账本、密信、赃款,还有这艘准备运盐的船。”林越清点着证据,声音平静无波,“张捕头要是没别的事,就请一起回刑捕司,咱们也好向太守府交差。”

  李坤突然挣扎起来,对着张猛嘶吼:“张猛!你忘了我爹是怎么提拔你的?快救我!不然我让你全家陪葬!”

  张猛浑身一颤,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像是怕被李坤沾染到什么。周围的捕快都看在眼里,看向他的眼神更加耐人寻味。

  林越适时开口:“看来张捕头与李家交情不浅,这事恐怕得让太守亲自问问清楚。”

  “你胡说!”张猛急忙辩解,却显得色厉内荏,“我只是……只是恰好路过!”

  “是吗?”林越微微一笑,不再逼问。他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自有太守去查。他对捕快们道:“把人犯押上囚车,证据封存好,回府!”

  捕快们押着李坤和周通往囚车走去,李坤还在不停地咒骂,声音却越来越远。张猛站在原地,看着林越指挥若定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金锭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江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张猛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底输了。他不仅没能抓住林越的把柄,反而暴露了与李家的牵连,恐怕用不了多久,他这个捕头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林越路过他身边时,脚步微顿:“张捕头,要是不想跟李家一起抄家,就最好想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事该做。”

  张猛猛地抬头,对上林越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彻一切的平静,却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寒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

  晨光终于穿透江雾,洒在码头上。林越看着被封存的证据,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抓住李坤只是开始,李家在郡城盘根错节,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势力,而那个神秘的血手堂,更是隐藏在暗处的威胁。

  囚车缓缓驶离码头,车轮碾过冰面,留下两道清晰的辙痕。林越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青岚郡城,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他知道,一场席卷整个郡城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而他,必须在风暴来临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