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秽土新生-《回到汉朝当大佬》

  黑暗。

  不是闭上眼睛的那种黑,而是粘稠的、冰冷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碾碎的绝对虚无。

  罗田应天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那辆失控冲下高架桥的汽车,以及刺眼的车灯和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中。

  然后便是下坠,无尽的、失重般的下坠。

  再然后,就是现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包裹着他,不是源于水,而是源于这具身体本身。

  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部痉挛着发出无声的抗议,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拼接在一起,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

  更可怕的是,一种深彻骨髓的麻痹和剧痛正从内脏深处蔓延开来,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几乎无法穿透的昏暗。

  只有极高处,似乎有一线微光,从一个狭小的栅栏缝隙里渗下来,勉强勾勒出这是一个低矮、逼仄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霉变、腐臭、以及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粘在皮肤上,钻入鼻腔里。

  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是冰冷、潮湿、带着稗草碎屑的地面。身下铺着的,与其说是稻草,不如说是早已腐败发黑的烂絮。

  “这是……哪里?”他想问,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风箱漏气般的嘶哑声。

  我不是死了吗?

  车祸……那么高的桥……

  混乱的记忆碎片和眼前这超现实的恐怖场景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剧烈的痛苦让他蜷缩起身体,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

  博士……罗天?

  秦国?

  咸阳?

  廷尉诏狱?

  焚书……私藏……《尚书》……淳于越……

  一个个陌生的名词,一段段不属于他的人生片段,强行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这是一个名叫罗天的博士的记忆,一个生活在秦始皇时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因为牵连进儒生方士们的纷争,或者说,成了某种政治清洗的牺牲品,被投入这暗无天日的大牢。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狱卒扔进来的一个散发着馊味的陶碗,里面是浑浊的粟米粥,以及……粥里那一点点异常的、带着杏仁味的苦涩。

  毒!

  这具身体的原主,博士罗天,已经在那碗粥下肚后,毒发身亡了!

  而他,罗田应天,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不知为何,竟然在这具刚刚死去的躯壳里,苏醒了过来。

  绝望。

  比面对车祸时更深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穿越?

  而且是穿越到一个刚刚被毒死的、身处秦国最恐怖监狱的死囚身上?

  这开局,简直是地狱中的地狱,连一丝一毫的侥幸都没有。

  他还能再死一次吗?

  死了能回去吗?

  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让他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他拼命地呼吸,吸入的却是这污浊致命的空气。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再次吞噬的边缘,一个极其微弱,甚至有些失真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滋滋…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适配性…符合…】

  【环境扫描…高浓度…秽气、死气、怨念…混合毒素…低灵…不,无灵环境?奇怪…】

  【个体状态…濒临…二次崩溃…生命体征…极度微弱…】

  【…尝试绑定…“闲…聊…?”…系统…滋滋…能量不足…绑定…中…】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类似电流干扰的杂音,而且用语极其不规范,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系统提示的那种冰冷机械的精准感,反倒像是一个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在勉强播报着信息。

  罗田应天甚至怀疑是自己濒死产生的幻觉。

  【…绑…定…成…功…欢迎使用…“闲聊”…系统…请…尽量…多与人…交流…】

  【…新手…福利…时间…之塔…权限…临时…开放…滋滋…】

  声音到这里,彻底消失了,无论他如何在心中呼喊、质疑、甚至咒骂,都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荒唐的幻觉。

  只有身体内部那依旧肆虐的毒素和虚弱感,在提醒他现实的残酷。

  “聊……天?”他艰难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在这鬼地方,跟谁聊?

  跟老鼠聊,还是跟隔壁的死人聊?

  这算什么金手指?

  简直是讽刺!

  他躺在冰冷的污秽中,感受着生命力的缓慢流逝。

  或许,就这样彻底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不!

  一股强烈的不甘,如同野火般从他心底窜起。

  他好不容易才从一场死亡中挣脱,哪怕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就算要死,也要挣扎一下!

  哪怕这系统是个废物,也是个希望!

  他努力集中起涣散的精神,尝试着去理解那个所谓的“时间之塔”。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奇特的漩涡。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恶臭、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静和虚无。

  然后,在前方,他看到了一座塔的虚影。

  那塔并不雄伟,甚至有些残破,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塔身缠绕着无数他无法理解的、若隐若现的纹路,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无穷重量。

  【时间之塔(临时权限):塔内千年,外界一日。

  可于此淬炼神魂,演绎功法,融合感悟。

  警告:神识强度不足,长时间停留可能导致意识迷失。】

  一段信息流涌入脑海,这次清晰了不少,虽然依旧没有详细的数据面板,但意思很明确。

  千年……一日?

  罗田应天的心脏猛地一跳。

  如果这是真的……

  他尝试着将意识投向那座塔。

  轰!

  仿佛宇宙初开,无数纷乱的意念、图像、感悟涌来。

  主要是这具身体原主“罗天”的记忆碎片,那些他读过的竹简,听过的议论,关于儒家经典,关于百家争鸣,关于秦国律法,关于……炼气士的零星传说。

  这些信息在塔内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被飞快地梳理、整合,然后以一种他能够理解的方式,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同时,他感觉到身体内部,那肆虐的毒素,似乎也被一种无形之力缓缓地压制、甚至是在被极其缓慢地解析、转化?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若有若无。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的意识被弹了出来。

  重新回到那具濒死的、痛苦的肉体中,恶臭和窒息感再次将他包围。但这一次,他的精神却清明了许多。

  脑海中多出了许多原本不属于他的知识,虽然杂乱,但确确实实存在。

  而且,身体虽然依旧虚弱痛苦,但那种迅速滑向死亡深渊的感觉,似乎……减缓了那么一丝丝?

  是错觉吗?

  还是那时间之塔真的起了作用?

  他来不及细想,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拖曳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死牢深处的寂静。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一个粗嘎的嗓音抱怨着。

  “少废话,赶紧送完这顿‘断头饭’,老子还要去赌两把。晦气!”另一个声音更加不耐烦。

  脚步声在他的牢房门前停下。

  哐当一声,牢门底部那个仅能容一个破碗通过的小洞被从外面拉开,一只脏污的手将一个同样肮脏的陶碗塞了进来,里面是少许看不清颜色的糊状物。

  “博士公,吃饭了!”那不耐烦的狱卒踢了一脚牢门,语气充满了奚落,“吃饱了好上路,黄泉路上不做饿死鬼!你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触犯陛下的霉头,图个啥?”

  另一个狱卒嘿嘿低笑:“听说这位博士公,是因为给那些方士求情,还想保存什么禁书?真是不知死活。”

  两人似乎根本没指望里面的人回应,放下碗,骂骂咧咧地就要离开。

  机会!

  罗田应天,或者说此刻的罗天,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向牢门爬去。

  粗糙冰冷的地面摩擦着他的手臂和膝盖,带来刺骨的疼痛。

  他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那冰冷的栅栏,将脸挤在缝隙间,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发出嘶哑而微弱的声音:

  “二……二位……差大哥……请……留步……”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但在死寂的牢狱中,却清晰地传入了那两个狱卒的耳中。

  两个狱卒显然没料到这个据说已经半死不活,甚至可能已经断气的博士还会开口,都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看到一张苍白、浮肿,因为痛苦和虚弱而扭曲,却又带着一种奇异执着的脸,紧贴在牢门的栅栏后,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竟然反射着微光,不像将死之人的浑浊,反而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清明。

  “你……你没死?”那个粗嘎嗓音的狱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铁尺上。

  罗田应天艰难地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沫,润滑着干灼的喉咙,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必须开口,必须“闲聊”。

  “差大哥……我……我想问问……”他断断续续地,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害,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今日……外面……是晴是雨?”

  两个狱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和一丝莫名的怪异。

  问天气?

  一个身中剧毒,身在死牢,随时可能毙命的人,挣扎着爬过来,就为了问一句今天是晴是雨?

  这博士,莫非是毒气攻心,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