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情愿-《凤隐归时》

  李阳歌也跟着说:“我这边也安排好人了。”

  “上层的不满,与底层的愤怒一旦合流,便是燎原之火。”

  安谈砚看向温弈墨。

  “就差最后一股推动的力量了。”

  他拿出一块用玄铁做的令牌,递给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听枫。

  “听枫,拿着这个令牌,到城外的京畿大营去。”

  “去联系御京王的老部下。”

  “告诉他们,给王爷报仇,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到了。”

  “让他们在京城外聚集,不必喧哗,不必闹事,只需打出旗号——”

  “‘求陛下彻查,还百姓公道。’”

  “我要的,是兵临城下的压力,而不是授人以柄的把柄。”

  听枫点使点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属下明白!”

  温弈墨看着这间小小的密室,看着这些或沉稳、或锐利、或激昂的面孔。

  这是她的刀,她的剑,她的盾。

  是她敢于掀翻这腐朽棋盘的,所有底气。

  “去吧。”

  她轻声说。

  “让这场雪,下得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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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

  大启朝的京城,像是变成了一锅滚开的水。

  最先热闹起来的地儿,是街头巷尾了。

  “哎,你听说了没?云州那年发水灾的时候,朝廷可是拨了五十万两银子下去呢,可到了灾民手里啊,那钱连点糠都买不了!”

  “可不只这样呢!我二舅他表姑妈家的小儿子就在云州当值,他亲眼瞧见林太傅的心腹把白花花的银子装上马车运出城去,换回来的都是发了霉的陈米!”

  “林太傅,心真黑,救命粮里掺沙灰……”

  也不知道这童谣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夜的功夫就在京都传开了。

  孩子们在跳着格子唱,乞丐在街角拍着破碗唱,连说书先生都在故事的间隙里,摇头晃脑地添上两句。

  与此同时,通政司参议裴惊梧,于朝会之上,声泪俱下地陈奏了云州、宁州等地奏本中描述的惨状。

  他言辞恳切,逻辑分明,直指地方吏治腐败,赈灾事宜形同虚设。

  紧接着,御史顾之川出列,手持笏板,义正言辞。

  “臣,顾之川,附议!”

  “赈灾乃国之根本,民心所向!若此事不查,何以慰藉万千灾民?何以安抚天下百姓之心?”

  “臣,以御史之名,恳请陛下,下旨彻查近十年所有赈灾款项!”

  话音刚落,数名素来以清流自居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臣等,附议!”

  坐在龙椅上的温明谦,脸色入场。

  他的目光在下面跪着的那些大臣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林石诣的身上。

  林石诣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想到,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竟然被这个姓裴的给翻了出来。

  他狠狠瞪了一眼沈传师。

  只见他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唇角勾起一抹压抑不住的喜色。

  林石诣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这个沈传师,真是让他看走眼了,明明是他扶持起来的狗,现在翅膀硬了,竟然一直跟他对着干。

  竟然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冯典,除了这个沈传师,最大的嫌疑就是冯家了。

  他们不会以为,他不知道这个裴惊梧,就是他们家的冯简吧?

  早在裴惊梧夜半闯入冯府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他没想到,这个冯简竟然要对他动手。

  难道,是冯家看他在朝廷势大,想把他拉下马?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就越发不善,冯典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他们冯家是对林石诣这个权臣不满,但这事确实不是他们授意的啊。

  他看了龙座上不动声色的皇帝。

  早在半月前,冯简就已经向他们通过气了。

  说皇帝对林石诣专政不满,想要打压打压他。

  现在看到皇帝如此淡然,看来早就心中有数,冯简所说应该不假。

  其实这事哪里是皇帝授意,只不过是温弈墨等人看准了温明谦对林石诣不满已久,若有人要对付他,他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趁机敲打敲打林石诣。

  而真正的大风暴,在第三天的早上突然而至。

  数千名身着旧甲的兵卒,沉默地聚集在京城十里外的长亭。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兵器,只是静静地站着,手中高举着白色的布幡。

  “求陛下严查贪官,还我粮饷!”

  “严惩国贼林石诣,慰我王爷在天之灵!”

  原来,自从御京王去世后,御京王这些老部下的粮饷几乎被扣了八成。

  兵士们在京畿大营里饭都吃不饱,衣也穿不暖。

  更别提养家糊口了。

  即便营中将士多次上书,仍然石沉大海,根本没人管他们。

  他们早就对林石诣恨之入骨。

  如今,得到机会,他们怎么能不抓住。

  那肃杀之气,冲天而起,仿佛一片沉重的乌云,压在了整个京城的上空。

  林府书房。

  “啪——”

  林石诣气得全身都在抖,一巴掌甩在林安脸上,瞬间浮现一个通红的掌印。

  林安不敢捂脸,直直地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是林安无用,只查到有些消息是从刚上任的户部尚书沈府传出来的。”

  林石诣听了,气得浑身直哆嗦。

  果然是被自己养得狗给反咬了一口。

  “一群没用的东西!全都是废物!”

  “沈传师那个小兔崽子!”

  “除了他,根本就没人有这胆量,也没人有这能耐!”

  “朝堂、市井、京营!三管齐下!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他就像只被困住的野兽似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眼神凶狠。

  他心里明白,这可不是一般的弹劾。

  这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必杀之局。

  林石诣书房里的青瓷碎片,下人还没来得及打扫呢。

  他已经穿上了一身崭新的紫袍官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

  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此刻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看不出半点情绪。

  困兽犹斗。

  何况他林石诣,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要龙椅上那个人还需要他,他就有翻盘的机会。

  他整了整衣冠,抬步,声音嘶哑地吩咐。

  “备轿,入宫。”

  ***

  御书房里,气氛压抑。

  龙涎香的味道,混杂着殿外飘进来的湿冷空气,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温明谦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

  殿下,林石诣跪在那里,老泪纵横。

  “皇上啊!老臣真是被冤枉的呀!”

  他哭得泣不成声,拿袖子抹着老泪。

  “臣为大启操劳半生,纵有些许过错,也断不敢动摇国本,贪墨救命的钱粮!”

  “这分明是有人构陷!是有人见不得陛下倚重老臣,要借此机会,剪除陛下的羽翼啊!”

  他突然抬高了声音,满是悲愤的情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悲愤。

  “那裴惊梧,不过一小小通政司参议,从何处得来那些被压下的陈年奏本?”

  “还有顾之川,一个刚当上御史的新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朝堂上煽动那些官员呢?”

  “还有城外那些乱兵!他们打着御京王的名号,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他们这是在收买人心,煽动老百姓闹事啊!其心可诛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