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玩劣的笑,无逸斋里的规矩-《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

  “拉她起来,让她坐好!”

  旁边惊魂未定的婆子上前要拉她,宋承漪见到那只粗粝枯槁的手,身体本能地瑟缩。

  “谁都别碰我,我自己来。”

  她咬着牙,动作细微而缓慢。

  女子悉悉索索,小幅度的动作不知何时才能起身,那种酸麻感,更甚被针扎的刺疼。

  郁攸迟薄唇抿成一线,下颌绷紧,眼底阴霾越来越沉,却未出声催促。

  等到宋承漪的屁股终于落到椅子上,郁攸迟才大喘了一口气,冷声诘问。

  “因何要罚她?”

  曹嬷嬷紧忙躬身上前,挤出谄媚讨好的笑容。

  “世子,您不知,她在二小姐大好日子上存心搅局,想要破坏两家婚事,还恶毒诅咒姑爷命短夭亡。”

  “哦?”

  郁攸迟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敲了敲,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

  “她何处做得不对,说得哪里有错,这不是诅咒,是陈述实情而已。”

  曹嬷嬷顿时被噎得面皮发紫,半个字也回不了。

  宋承漪转了转眸子。

  郁攸迟这话说得......真是又毒又准。

  当日是谁在大喜之日拔剑要索新郎官的命?可不正是面前这位行事无忌的世子爷。

  她不过动动嘴皮子,真动了剑差点儿将严墨臣抹脖子的人可是郁攸迟。

  曹嬷嬷将她这等罪责告到他这处,多可笑。

  曹嬷嬷只能强笑着说:“世子说笑了,那天长公主殿下也说是此事纯属误会,就是闹剧一场。”

  而后浑浊的眼珠一转,又重新给宋承漪寻了错处,“只是后来,她还拎起了剑,对着姑爷说了好些不敬的话。”

  郁攸迟的手搭在膝上,微挑眉头,“是什么不敬的话,说来听听。”

  这不敬之语曹嬷嬷不敢复述。

  要论起来,起因也是严家姑爷对世子口出不逊在先,难免又激起了这位的脾气。

  曹嬷嬷只能含糊其辞,讪笑着说:“世子爷金尊玉贵,这等污言秽语怎敢脏了您的耳朵,但她当众持剑胁迫姑爷,却是众目睽睽,抵赖不得的事实。”

  郁攸迟的目光落回宋承漪身上。

  不再如刚踏进祠堂时的那般热烈,而是像幽寂的深潭。

  步行真也看了一眼此刻正老老实实坐在木椅上的女子,她安静垂首,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当时他也在场,奉命躲在高墙之后,自然也看见了她持剑那幕。步行真也有几分好奇,她明明不想对严大公子动手,为何还要捡起雪剑?

  郁攸迟盯着她的脸,语气凉凉的,辨不得心情是好是坏。

  “你可有那般做?”

  这没什么好反驳的,宋承漪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

  “我有。”

  郁攸迟再问:“为何?”

  宋承漪抿了抿唇,唇上多了几分血色,眼尾却抑制不住地泛红。

  “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把剑,是不是真的.......能杀得了人。”

  宋承漪其实并不在乎郁攸迟会不会杀了严墨臣。

  她只是想找寻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这剑并不会真的伤了她,所以他才会离开得那般决然。

  郁攸迟身上的寒意凝固了一瞬。

  面前女子强撑着泪意,眼底的委屈简直要溢出来,像要将他湮没。

  郁攸迟音色不经意地变为轻柔,似在询问:“你想知道,我的剑能不能杀得了人?”

  察觉他态度的和缓,宋承漪点头。

  郁攸迟唇角弧度扩大,忽而勾勒出一个玩劣的笑,看得宋承漪心口一跳。

  “来人。”

  郁攸迟没有再看宋承漪,目光又转为森冷,扫过曹嬷嬷等人。

  步行真箭步上前,“属下在!”

  “把这院里所有动手或是旁观纵容的奴才,全数拿下,叫她们学学无逸斋里的规矩。”

  跪在地上的婆子们心惊肉跳,曹嬷嬷也惊得冒了汗,但她到底是跟在崔氏身边已久的老仆,还没到乱了阵脚的地步。

  无逸斋是什么地方,侯府中人都清楚,腌臜刑罚无数,里头时常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就算侥幸活着出来的也不成人形。

  真算起来,第一个人形出来的......还是平芜院的这个女人。

  没想到世子还真的对她上了心,曹嬷嬷心中庆幸二夫人临时改了招子,没有真的杖责,而是换成了这针垫子。

  内宅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它便是其中之一。

  蒲团垫中藏着的毛针极为隐蔽,如果不是大力地跪压,只用手来试是感觉不出的,而且在身上几乎不会留下伤痕。

  曹嬷嬷稳住心神,就算这女人说垫子有问题,也极难验出来。

  她的老眼挤出几滴泪,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世子,老奴不知您为何动怒,老奴也只是奉命叫她在祠堂学学规矩,跪着学才能以示对祖宗们的尊敬,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

  郁攸迟的视线落在这垫子上,“你没做伤天害理之事?”

  曹嬷嬷举起手来,“老奴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宋承漪听得心中发笑,澄明的眸子盯着她问:“嬷嬷,您确定就只是叫我学规矩?没再搞些别的小动作?”

  她刚想起身,叫众人看看这垫子里的手脚没想到,郁攸迟先她一步发话。

  “将这垫子拿去,让她们每人轮流跪上一跪。”

  宋承漪刚起的屁股落回座椅,有几分呆地望向坐在她对面冷眉冷目的男子。

  郁攸迟难不成是火眼金睛?

  一下子就能看出这蒲垫有问题,都不用她开口解释一番?

  步行真领着府院侍卫们上前,适才按住宋承漪肩背的婆子被第一个压在了垫子上。

  侍卫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手劲儿极大,这婆子粗噶地叫唤个不停。

  “哎呦!好疼好疼!这些个针扎死我了!”

  “吵。”

  郁攸迟的长指搭在太阳穴处。

  步行真即刻用布条子将婆子封住嘴,只剩下呜呜声。

  曹嬷嬷咽了口唾沫,知道无法再隐瞒,推脱道:“老奴年岁大了,眼老昏花,也不知这里头竟、竟然还有针呐。”

  郁攸迟眸色转厉,将欲启唇,一道清越的女声打断了他。

  “嬷嬷不知里头有针情有可原,一定是下头的人不用心,误洒了进去。”

  郁攸迟斜了一眼过去。

  就见宋承漪灵动的眼眸恰好划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