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似曾相识,纵容她的放肆-《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

  等了一阵子,露兰才被押解而至。

  她脚步踉跄,被人半拖着带进室内,面色惨白如纸,衣裳濡湿地贴在身上,冻得瑟缩。

  身上那份主事丫鬟的傲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狼藉与惊惶。

  宋承漪目光快速扫过。

  见她鬓发散乱粘在额角颈侧,所幸衣衫还算完整,并未见刑具留下的破损或血迹。

  郁攸迟还是没有狠心到将侍奉多年的婢子随意打杀的地步。

  宋承漪心头放松,才觉出膝盖处的酸痛来。

  她站得太久,想找个什么地方靠靠,趁着无人注意,纤瘦的腰肢微微抵上身后的硬木书案边沿,借力支撑着身体。

  姿态略显歪斜,如同一株在风中不胜雨露,尚未挺直的新柳。

  郁攸迟余光瞧见,眸色微变。

  “拜见世子。”露兰匍匐在地,低声问安。

  等她抬头,一眼就望见屋中倚在书案边的女子,表情明显愣了愣。

  她语带哀切地祈求:“世子,我要说的事,能不能允我单独与您说?”

  郁攸迟抬眸望向宋承漪,她立马站直身体,指着门口,唇瓣微动。

  “那我先......”

  郁攸迟下巴微扬,视线的落脚处是东侧靠墙的一把圈椅。

  “去那,坐下。”

  宋承漪本就不愿离去,闻言心头微喜,哪里还会推辞?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碎步,到那角落里的座位,安静地坐下。

  目睹这一切,露兰深深垂下头去,眼底闪过痛色。

  她的谋划都落了空。

  那女子从曹嬷嬷手底下逃过一劫,世子也没有对她生怒,竟还留着她在身旁,看样子还颇为照拂。

  郁攸迟淡声道:“露兰,你在侯府多久了。”

  露兰头埋得更低,“七年。”

  郁攸迟道:“我最不喜别人同我谈条件,你该知道。”

  平淡的语气,威压无声弥漫。

  露兰身子发抖,“奴......奴婢知道。”

  郁攸迟只吐出一个字:“说。”

  宋承漪望了过去,她也想知道露兰口中关于自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露兰双手扑在地上,姿态卑微,声音发紧,“其实奴婢没有秘密,只是想求世子听奴婢说一句话。”

  郁攸迟神情转冷:“你胆量不错,敢戏弄于我,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步行真拧着眉头。

  世子之前还是念及情分,只是把露兰关在水牢,看着曹嬷嬷受刑,摧折心气,并未实质性的用刑。

  能让露兰谎称有秘密,豁出性命要说的话是什么?

  露兰直直地指着东侧,“奴婢只想问世子一句,您心中有她吗?”

  宋承漪一怔,其实这话,她也想知道答案。

  郁攸迟却未答,而是道:“这就是你找出那套衣裳给她穿的理由?”

  露兰在行事前,就做过准备会被发现,却不想世子如此敏锐,会来得这般快。

  她吸了一口气,承认道:“是,是奴婢做的。”

  在旁的宋承漪听得皱眉。

  那身水蓝色冬衣,果然是露兰专门准备的。

  她为何这样做,宋承漪已经想了个大概,应是她想要唤醒郁攸迟关于六年前那场刺杀的记忆。

  适才在清晖堂,郁攸迟就只是想要她脱掉那身衣裳,并没有起了旁的心思,不是故意要轻辱她。

  宋承漪悄悄看了眼郁攸迟,他神色冷清。

  对露兰的话,并没什么太大反应,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露兰受不了这份平静,豁出去般高声道:“六年前冬月十四发生的事,难道世子都忘记了吗?!”

  六年前冬月十四,是宋承漪亡故之日。

  提及此事,郁攸迟神情有了波澜,他寒声道:“你是何身份,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露兰眼底写满了悲伤,“奴婢至今还对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奴婢本以为世子也不会忘,也不该忘!”

  郁攸迟阴沉着脸,怒火昭然。

  “放肆!”步行真手中的刀出半鞘,压在露兰的背上,她顿时扑倒在地上。

  露兰看了一眼宋承漪,脸上带着决然,“世子,奴婢说了这些话,只盼着世子能听得进,奴婢死也甘愿。”

  宋承漪看清了她眼底的执拗。

  步行真真想把露兰打晕,平时最知分寸的人,怎么就说起话来没轻没重,专挑世子爷的逆鳞来拨。

  只听郁攸迟没什么感情地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拖下去。”

  听到这淡漠的三个字,露兰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趴伏在地上。

  步行真再心不忍,也得按照世子的命令行事,扯着她往外拖。

  “是我要她寻那件冬衣的。”

  宋承漪忽然开口。

  郁攸迟冻人的视线移到她身上,“京郊外的通度寺少了你,真是住持的一大损失。”

  宋承漪假装听不懂他话中的讥讽,她走上前。

  郁攸迟目光沉沉,压得她想后退,但眼下没有退缩的余地。

  露兰,她要救下。

  与郁攸迟比冷斗狠自然是比不过的。

  但是,她今晚琢磨出一套与他相处的新方式,也算受了他的启发。

  郁攸迟想在外人面前,营造两人纠缠不清,已有首尾的假象。

  “那衣裳我以后不会再穿。”

  宋承漪眼眸清润地望着他,嗓音软柔,“况且之前在那榻上......我不也算受了罚了。”

  她故意言辞模糊,将话说得暧昧。

  受了什么罚,只有他们二人最为清楚。

  步行真立即惊恐地低下头,生怕听到了世子爷的私密事。

  郁攸迟的眸光定在她的脸上,宋承漪忍着宛若针刺的目光,柔柔地继续道:“露兰是有错,也只是护主不力,不至于连性命都丢了去,世子就放过她这次,可好?”

  “便依你所言。”

  “啊?”

  宋承漪准备的游说之词还未说完,就听见这么一句。

  她眸子瞪得溜圆,讶然地望着他,这么轻易地答应?刚才奉平长公主和崔氏可是在他这碰了一鼻子灰。

  露兰呆呆跪在地上,步行真眼里亦有惊色。

  郁攸迟倒了一杯茶,挑眉问:“怎么,此结果你又不满意?”

  宋承漪忙不迭地点头:“满意。”

  她上前一步,将郁攸迟手中茶杯夺走,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夜里喝冷茶,身子会不舒坦。”

  但她却仰头将这茶水一饮而尽。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只是这一次,郁攸迟眼底的寒霜未起,只是垂眸看着她,纵容着她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