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从前种种,都不作数了-《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

  那瞬间的僵硬,如同全身骨头被无形的巨力寸寸击碎,郁攸迟再难维持表面的冷硬。

  这些私密的闺房之语,不会有他们以外的人知晓。

  那一日满怀的缱绻期待,如今都化作难以吞咽的苦痛。

  郁攸迟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你说什么?”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清了她在做什么时,呼吸带着压抑不住的粗重。

  宋承漪沉浸在被他拒绝的感伤中,拉下腰带,外裳随之滑落,紧接着,中衣、底裙......

  一层层委顿在地。

  红鲤屏风震动着,宋承漪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人影,她失落地将身体滑入汤池,暖流包裹全身。

  没多久,宋承漪就叹着气从水中冒出头来。

  沉重的发冠坠得她头疼,她抬手试着摘下时,几缕发丝猝不及防被勾缠住,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平日素爱戴钗环,算上出嫁那次,这发冠还是第二次戴,拆起来毫无章法。

  宋承漪一点一点摸索着解开,但越心急越适得其反。

  门外。

  郁攸迟立在门口,冷风吹起他的衣摆。

  “世子,已经去请太医来了。”步行真如同夜中鬼影一般出现台阶下,“您身体如何?”

  郁攸迟垂着眼,没有反应。

  若非胸膛还在急促起伏,宛若一尊石雕。

  步行真抬头就见世子爷的神色,竟是罕见的优柔与失措,他满脸讶色,又叫了一声。

  “世子?”

  郁攸迟衣袍下的右手微微颤抖,问:“请的是哪位太医?”

  步行真回道:“是太医院院正廖正运。”

  郁攸迟道:“换一位太医。”

  “世子想要哪位太医前来?”步行真小心询问。

  廖正运是太医院医术最为卓绝之人,也是靠得住的人,不知世子这次是什么心思,为何要换人。

  “宋修懿。”

  一听这个名字,步行真犹豫着,“可是......”

  郁攸迟眉头一跳,额角绷紧。

  步行真立刻噤声,他耳力极佳,听见房中传出了水花声,还有女子饰物碰撞发出的叮当声,是平芜院的那位在里头。

  郁攸迟抬眼,眸色已恢复惯常的凌厉。

  “叫宋修懿来!”

  步行真忙应声称是,心下更惊。

  这位宋太医素与世子不睦,更是盛都少有的,世子无法随意处置之人。

  郁攸迟转身大步回去,步伐有几分急切。

  温泉池内。

  宋承漪已将发冠拆下大半,但多是暴力手法,扯下来不少无辜的青丝,还剩下右边勾缠着的。

  她心一横,正准备来个快刀斩乱麻,直接拽下来了事。

  忽然头上一轻,有人扶住了她的发冠。

  是谁?

  还能是谁!

  宋承漪惊喜地转头,忘记了发冠还挂着,脑袋顶上的一小片头皮都跟着刺痛。

  “别动。”

  扶她发冠的手很稳,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波动。

  男子音色沉哑,与平时的郁攸迟有些不同。

  宋承漪乖乖转回头去。

  头上再没有牵扯的痛,但能感受到他手指的动作,温柔细致,极有耐心。

  少顷,发冠被轻轻搁在池畔地上。

  宋承漪的身子往水下沉了沉,光洁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浮于水面。

  郁攸迟呼出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去,左腕却被一只湿漉漉的带着暖意的手攥住。

  “你别走。”

  宋承漪的身体微微前倾探出水面,汤池的水随之荡漾,在她的胸口处晃来晃去。

  郁攸迟侧过身,目光不由自主被那片晃漾的水光攫住。

  “我、我刚才说的话。”宋承漪抿了抿唇,“你如今不愿就算了,我方才头晕脑胀,一时忘了......”

  “从前种种,都已不作数了。”

  她松开了他的手。

  郁攸迟因她的话,神色怔然,目光落在她露出水面的肌肤上,上头浮现着点点红疹。

  宋承漪下意识垂首,扑通一声,她钻回了池子中,这次连下巴都浸在水中。

  郁攸迟道:“泡够就上来。”

  宋承漪刚一启唇,泡泡便从水中咕嘟冒出,她只得稍稍上浮,露出唇瓣。

  “可我没有干衣裳。”

  郁攸迟凝着她那被水浸润,湿亮饱满如胭脂花瓣般的唇。

  “等着。”

  郁攸迟走到东墙衣箱,熟练翻找出擦身的巾帕,还拿了一件干净素白的衣裙,进来后目不斜视,搁在汤池边的架子上。

  宋承漪利索地换好衣裳,走到屏风外。

  郁攸迟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局,他正独自对弈。

  门外传来声音。

  “世子,太医已经到了。”

  “进。”

  宋承漪蹙眉上前,上下打量着他,紧张地问:“你何处受伤了?为什么要请太医来?”

  郁攸迟这才抬眸看她。

  只望了一眼,就比她眉头皱得还厉害。

  白裙袅袅如雾,虽宽大,却遮不住曼妙身形。

  他手边的锦袍被抛过来,是一件蓝底绣折枝梅的圆领袍,是男子样式,但却是女子的尺寸。

  “穿上。”

  宋承漪不明所以地披上这浅蓝袍子,在对面的榻边坐下。

  步行真引一人入内。

  “世子,宋太医来了。”

  黑衣的步行真身后,走出一人。

  他身着一袭青色提花直裾长袍,身形挺拔如修竹,行走间步履从容,眉形舒展如远山淡墨,气度高华如山巅之云。

  宋承漪霍然起身,眼睛亮得惊人。

  “大哥!”她往前迎了两步。

  这人就是亲自将她从镜州接回宋家,予她温暖的兄长。

  宋承漪心中暖热,忍不住又凑上半步。

  宋修懿却仿若未见着她,目光径直钉在榻上的郁攸迟身上。

  他讽道:“我道是你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才深更半夜着人来传唤,若知你无事,我是怎么都不会来的。”

  宋承漪发怔:“大哥,你、你在说什么。”

  这还是她无论发生何事都沉稳温和的兄长么?

  从前,兄长与郁攸迟的关系虽疏淡,但也不至于到了开口就咒对方死的地步。

  郁攸迟站起身,走到宋承漪身侧,捉过她的手拢在掌心。

  “可惜又令宋大人失望了。”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道:“我叫你来,是为她诊治。”

  宋修懿目光陡转,落在披着衣袍的女子身上,她明显是沐浴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