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地牢的访客-《嫂嫂别怕,灾荒年,我种田养活一家》

  沙……

  沙沙……

  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淬毒的钢针,精准地刺破了地牢那死水般的沉寂。

  林河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每一块尚能控制的肌肉都进入了最原始的戒备状态。

  他刚刚平复下去的气息骤然一滞,双眼在纯粹的黑暗中猛地睁开,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这不是幻觉。

  那是一种干燥的、细碎的摩擦声,带着某种活物特有的、毫无规律的节奏,正从他不远处的地面传来。

  与疯血那如同山峦般沉重的存在感截然不同,这股气息微弱、鬼祟,充满了属于底层生物的、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具备的狡黠与机警。

  是什么?

  林河靠着冰冷的石壁,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放缓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频率。

  他就像一块真正的岩石,将自己所有的生命迹象都收敛到了极致。

  在这种绝对的黑暗中,听觉与感知,是他唯一的眼睛。

  沙沙……

  声音又近了一些。

  它似乎是从墙角的碎石堆里发出的,正小心翼翼地向着地牢中央探索。

  目标,不言而喻是那只被林河丢在一旁的、空空如也的破木碗。

  碗壁上还残留着些许食物的残渣,那股酸腐的气味,对于一个饥饿的访客而言,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林河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轮廓。

  老鼠。

  一只被饥饿驱使,壮着胆子闯入这片死亡禁地的老鼠。

  在任何一个正常的环境下,这种肮脏的生物只会引人厌恶。

  可是在这里,在这片连光都吝于洒落的绝地,它的出现,却让林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不是恐惧。

  是压抑到极致的……

  渴望。

  食物!

  这是疯血所说的、七日轮回之外的,一份意外的馈赠!

  一股灼热的贪婪从他的胃里升起,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唾液正在疯狂分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饥渴的咆哮。

  他需要能量,需要血肉,去滋养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然而,理智的冰冷,却在下一刻死死地扼住了这份原始的冲动。

  他很虚弱。

  经过刚才那番酷刑般的修炼,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异常困难,任何一个大幅度的动作,都可能让他直接昏厥过去。

  而一只饿疯了的老鼠,其速度与警觉性都处在巅峰。

  一旦失手,他将再无机会。

  更重要的是,疯血。

  那个蛰伏在黑暗中央的怪物,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一定知道,就像他知道林河此刻所有的心思一样。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发生在自己领地内的、卑微的狩猎游戏。

  林河的任何行动,都在他的审视之下。

  这不仅仅是一场捕猎,更是一场表演。

  他必须向这位唯一的观众,再次证明自己的价值。

  林河缓缓地、用一种近乎无声的动作,将那只破旧的木碗重新拉到自己身前。

  他没有试图靠近那只老鼠,而是选择了等待。

  耐心,是刺客的第一美德。

  他将碗口朝下,右手虚虚地扣在碗底,手臂的肌肉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微微颤抖着,积蓄着他全身所能调动的、仅有的一点爆发力。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极限。

  每一秒,都是对意志的煎熬。

  伤口的麻痒,腹中的饥饿,精神的疲惫,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专注力。

  沙沙……

  那只老鼠显然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

  它在原地徘徊了许久,用它那灵敏的嗅觉反复确认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危险气息。

  终于,食物的诱惑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刮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径直朝着林河的方向而来。

  近了。

  更近了。

  林河甚至能闻到它身上那股混杂着泥土与骚臭的独特气味。

  他能感觉到那微弱的活物气息,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是现在!

  没有丝毫犹豫,林河那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刹那间爆发!

  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腕猛然发力下压!

  “啪!”

  一声清脆而沉闷的撞击声,在地牢中骤然炸响!

  木碗狠狠地扣在了石质的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碗下,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吱”,随即戛然而止。

  一切,重归死寂。

  成了!

  林河的心脏狂跳,一股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席卷而来,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但他不敢放松,用颤抖的左手死死地按住碗沿,右手则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石。

  他缓慢地将木碗掀开一道缝隙。

  一只硕大的、毛色灰黑的硕鼠正躺在碗下,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头颅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

  林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碎石,狠狠刺入了老鼠的脖颈。

  温热的血液,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股生命的温度,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赢了。

  在这场最原始的生存竞赛中,他赢得了自己的第二份食物。

  他没有立刻享用自己的战利品,而是拖着那只尚有余温的老鼠,极其艰难地,挪回了自己原来的墙角。

  然后,他再一次,朝着地牢中央那个模糊的黑影,跪坐下来。

  他双手捧着那只死去的硕鼠,高高举起,如同献祭的信徒。

  “前辈。”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坚定。

  “这是地牢的规矩吗?”

  黑暗中,一片死寂。

  就在林河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时,疯血那嘶哑的、仿佛生锈的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这里,没有规矩。”

  “唯一的规矩,就是活下去。”

  “用你能想到的一切方法,不计任何代价地……活下去。”

  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林河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明白了。

  疯血默许了他的行为,也为他在这片黑暗中的生存,定下了唯一的基调。

  林河缓缓收回双手,将那只硕鼠紧紧地攥在手中。

  那粗糙的鼠毛,温热的血液,以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都在向他传递着一个最真实的信息。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战利品。

  在绝对的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倒映在那双已经失去光泽的鼠目中的、那张同样写满了饥饿与疯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