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台怪兽的旁边，林凡，这位他们一路奔波、前来求助的帝师，正毫无形象地趴在一个巨大的铁轮子下面。
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粗布短打，头发用一根布条随意地绑在脑后，脸上、手上，全是黑乎乎的机油，手里还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扳手，正对着一根铜管，使劲地拧着，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破玩意儿，怎么又漏气了？！老张，再给我把压力提上来点！我就不信，今天搞不定你这个‘蒸汽泄露’的毛病！”
他身边，几个同样满身油污的工商学堂毕业生，也是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有的在记录数据，有的在调整阀门，那股子痴迷的劲头，活像一群正在炼丹的疯子。
龙景然和郭伴伴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近乎“魔幻”的一幕，彻底傻眼了。
他们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身油污、嘴里骂骂咧咧的“疯子”，与那个在金銮殿上指点江山、在京州城里搅动风云的从三品大员、世袭县男、帝师联系在一起。
“老……老师？”
龙景然试探着，小声地叫了一句。
林凡正拧得起劲，压根没听见。
“老师！”
龙景然提高了声音。
林凡这才烦躁地从那堆钢铁零件下面钻了出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油污，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不耐烦地吼道：“谁啊？！没看见正忙着呢？！”
他一转头，看清了门口站着的龙景然和郭伴伴，也是愣了一下。
“陛……陛下？”
林凡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赶紧扔掉手里的扳手，在身上那件本就看不出原色的工服上擦了擦手，快步迎了上来，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
“哎哟，我的陛下，您怎么跑我这穷乡僻壤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龙景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听着这熟悉的、不着调的语气，那根紧绷了数日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他那双通红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水汽。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君王体面，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林凡那满是油污的胳膊，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老师！”
“泉州……泉州城破了！”
“数万百姓被屠，大周水师……”
林凡脸上的痞笑，在听到“泉州城破”四个字时，便已荡然无存。
当“数万百姓被屠”这几个字从龙景然那颤抖的嘴唇里吐出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懒散的眼睛里，某种东西，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那不是愤怒，愤怒是灼热的，是外放的。而此刻林凡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如同极地万年玄冰般的死寂，一种足以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的森然杀意。
“倭寇……”
林凡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这两个字，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对一群来自东洋的凶残海盗的称呼。
可对于林凡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而言，这两个字背后，却连接着一段长达数百年、充满了血与火、刻骨铭心的历史记忆。
他脑海中，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历史书和纪录片中的画面，此刻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被焚毁的村庄，被掠走的妇女，被残忍杀害的老弱妇孺……一幕幕，一桩桩，那些冰冷的文字和黑白的影像，在这一刻，与龙景然口中泉州城的惨状，轰然重叠。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跨越了千年的怒火与仇恨，如同休眠的火山，在他心底轰然爆发！
他身上那件沾满油污的粗布短打，似乎再也掩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围那几个原本还在埋头研究数据的工商学堂毕业生，此刻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有些惊恐地看着林凡，不明白为何这位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山长，会突然散发出如此可怕的气息。
“老师……”龙景然还在哭诉着，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抓着林凡的胳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水师的战船，根本追不上他们……将士们……将士们都是好样的，可他们……他们只会开那些笨重的内河船，到了海上，就成了活靶子……”
林凡没有说话，他只是反手，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拍了拍龙景然的肩膀。
他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眸扫过院内那几个早已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学生，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张，鱼目，你们几个，把蒸汽机关了。今天科学院放假一天，都回去歇着吧。”
那几个学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去关闭了蒸汽阀门。
随着“呲”的一声长响，那台轰鸣了数日的钢铁怪兽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院子里，只剩下龙景然压抑的抽泣声。
林凡没有再理会其他人，他搀扶着早已心神崩溃、站立不稳的龙景然，一步一步地，朝着府邸的后院走去。
郭伴伴连忙跟上，他看着林凡那挺直的、如同标枪般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荒谬的安全感。
……
林府，书房。
热气腾腾的参茶被端了上来，李灵儿亲自下厨，又做了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
龙景然被林凡按在太师椅上，灌下了一大杯参茶，又胡乱吃了几口东西，那颗因为绝望和悲痛而几乎停止跳动的心，才算渐渐缓了过来。
他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那厚厚油污的林凡，心中那股子无助感再次涌了上来。
“老师……”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朝堂上，已经吵翻天了。户部尚书主张迁民，暂避锋芒，说……说我大周不善水战，当行坚壁清野之策。兵部尚-书虽主战，却也拿不出半点退敌之法。我……我驳斥了他们，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去看林凡的眼睛。
林凡终于擦干净了手上的油污，他将那方帕子扔在一旁，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已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戏谑，只剩下一片清澈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
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粗布短打，头发用一根布条随意地绑在脑后，脸上、手上，全是黑乎乎的机油，手里还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扳手，正对着一根铜管，使劲地拧着，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破玩意儿，怎么又漏气了？！老张，再给我把压力提上来点！我就不信，今天搞不定你这个‘蒸汽泄露’的毛病！”
他身边，几个同样满身油污的工商学堂毕业生，也是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有的在记录数据，有的在调整阀门，那股子痴迷的劲头，活像一群正在炼丹的疯子。
龙景然和郭伴伴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近乎“魔幻”的一幕，彻底傻眼了。
他们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身油污、嘴里骂骂咧咧的“疯子”，与那个在金銮殿上指点江山、在京州城里搅动风云的从三品大员、世袭县男、帝师联系在一起。
“老……老师？”
龙景然试探着，小声地叫了一句。
林凡正拧得起劲，压根没听见。
“老师！”
龙景然提高了声音。
林凡这才烦躁地从那堆钢铁零件下面钻了出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油污，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不耐烦地吼道：“谁啊？！没看见正忙着呢？！”
他一转头，看清了门口站着的龙景然和郭伴伴，也是愣了一下。
“陛……陛下？”
林凡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赶紧扔掉手里的扳手，在身上那件本就看不出原色的工服上擦了擦手，快步迎了上来，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
“哎哟，我的陛下，您怎么跑我这穷乡僻壤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龙景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听着这熟悉的、不着调的语气，那根紧绷了数日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他那双通红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水汽。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君王体面，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林凡那满是油污的胳膊，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老师！”
“泉州……泉州城破了！”
“数万百姓被屠，大周水师……”
林凡脸上的痞笑，在听到“泉州城破”四个字时，便已荡然无存。
当“数万百姓被屠”这几个字从龙景然那颤抖的嘴唇里吐出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懒散的眼睛里，某种东西，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那不是愤怒，愤怒是灼热的，是外放的。而此刻林凡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如同极地万年玄冰般的死寂，一种足以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的森然杀意。
“倭寇……”
林凡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这两个字，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对一群来自东洋的凶残海盗的称呼。
可对于林凡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而言，这两个字背后，却连接着一段长达数百年、充满了血与火、刻骨铭心的历史记忆。
他脑海中，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历史书和纪录片中的画面，此刻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被焚毁的村庄，被掠走的妇女，被残忍杀害的老弱妇孺……一幕幕，一桩桩，那些冰冷的文字和黑白的影像，在这一刻，与龙景然口中泉州城的惨状，轰然重叠。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跨越了千年的怒火与仇恨，如同休眠的火山，在他心底轰然爆发！
他身上那件沾满油污的粗布短打，似乎再也掩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围那几个原本还在埋头研究数据的工商学堂毕业生，此刻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有些惊恐地看着林凡，不明白为何这位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山长，会突然散发出如此可怕的气息。
“老师……”龙景然还在哭诉着，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抓着林凡的胳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水师的战船，根本追不上他们……将士们……将士们都是好样的，可他们……他们只会开那些笨重的内河船，到了海上，就成了活靶子……”
林凡没有说话，他只是反手，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拍了拍龙景然的肩膀。
他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眸扫过院内那几个早已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学生，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张，鱼目，你们几个，把蒸汽机关了。今天科学院放假一天，都回去歇着吧。”
那几个学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去关闭了蒸汽阀门。
随着“呲”的一声长响，那台轰鸣了数日的钢铁怪兽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院子里，只剩下龙景然压抑的抽泣声。
林凡没有再理会其他人，他搀扶着早已心神崩溃、站立不稳的龙景然，一步一步地，朝着府邸的后院走去。
郭伴伴连忙跟上，他看着林凡那挺直的、如同标枪般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荒谬的安全感。
……
林府，书房。
热气腾腾的参茶被端了上来，李灵儿亲自下厨，又做了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
龙景然被林凡按在太师椅上，灌下了一大杯参茶，又胡乱吃了几口东西，那颗因为绝望和悲痛而几乎停止跳动的心，才算渐渐缓了过来。
他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那厚厚油污的林凡，心中那股子无助感再次涌了上来。
“老师……”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朝堂上，已经吵翻天了。户部尚书主张迁民，暂避锋芒，说……说我大周不善水战，当行坚壁清野之策。兵部尚-书虽主战，却也拿不出半点退敌之法。我……我驳斥了他们，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去看林凡的眼睛。
林凡终于擦干净了手上的油污，他将那方帕子扔在一旁，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已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戏谑，只剩下一片清澈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