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剧场初幕-《秘诡世界:我靠谎言成神》

  “你是否梦见过黄袍下的王?他无言地望着你,仿佛正等你说出那一行剧终的台词。”

  “在阿莱斯顿,虚构是最真实的语言,而真实,则是最恐怖的谎言。”

  ——摘自《黄衣之王·剧场序章》

  夜深如墨,月色似血,黄铜般的光从天穹倾泻,覆在巴列塔庄园屋脊的石像鬼群上。

  那些狰狞的面孔,在这苍白而沉重的月光中,仿佛被赋予了呼吸,眼眶深处潜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古老悲哀——那是见证过盛衰的、早已风化的凝视。

  “你真的……认为这是正确的吗?”

  诺维尔·巴列塔手中把玩着一枚古老的戒指。

  那是父亲昔日亲手赐予的家族印戒,沉甸甸地压着巴列塔的荣光与誓言。

  可如今,这份荣耀已蒙尘,家族如被秋风击落的叶脉,只余残壳;

  姐姐苏菲幽居避世,似一盏无人看顾的灯;

  而他——竟要靠一个“死而复生”的旁系伊索·李,去支撑家族的残躯与未来。

  他抬眸,看向夜色中那道倚在阳台栏杆上的身影。

  灰色斗篷在风中微微鼓动,面孔被月光与雾影切割得支离,唯有那双眼,澄澈得不似凡人——仿佛不属于此时此地,而是从命运长河的上游俯视而来。

  司命的嘴角微扬,笑意淡到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诺维尔,什么是真相?”

  诺维尔没有答。

  “真相,”司命低声道,

  “是最无力的证词。它不被听见,也不被相信;

  它的脊骨,常常在沉默中折断。

  可‘谎言’——若足够多人用信念去养育,它便会长出翅膀,越飞越高,翱翔在真理的上空,俯视它。”

  诺维尔的呼吸微微一顿:“你是说,我们要用黄衣之王的传说……去散布那个‘皇子将归’的谣言?”

  “我说的是——”司命转过身,月光从他眉骨到唇角刻下一道冷冽的弧线,

  “——我们要让贵族相信,那位他们一直等待的继承者,从未死去。他只是潜伏在剧本的最后一幕,等待他的出场时刻。”

  风掠过阳台,带来几缕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雾气,在他们脚边缠绕,像低语般模糊不清。

  司命的眼神冷而锋利,声音却平稳得如同宣读判词:

  “苏菲腹中的孩子,不只是你姐姐的遗腹子。他是静岛未曾现身的继承者,是阿莱斯顿这座沉睡王都中,贵族梦境的觉醒符号。

  但——你不能喊他的名字,不能昭告他的血统。你要让贵族们以为,是他们自己‘发现’了他。”

  “……所以,我们需要剧本。”诺维尔的喉结微微滚动。

  “是的。剧本,传说,梦境,疯语。”司命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回响。

  他忽然低低念出一句,像是从尘封的手抄本中翻出的残句:

  “血之继承,王之剧本,将以黄衣为幕,于此城终场。”

  月色在他眼底闪烁,如同看见了剧场的灯已亮起,而观众尚不知自己坐在席中。

  诺维尔的神色骤然一变。那一刻,他仿佛窥见了一个既真实又冰冷的结局——黄衣之王正在城市的阴影里搭建舞台;

  而贵族、平民、梅黛丝、苏菲,甚至他自己,都只是演员,都已被编入那部无法拒绝的剧本。只等那一声,冰冷而盛大的——

  开幕。

  夜宴于蔷薇厅举行。

  金碧辉煌的烛光在穹顶镜面上摇曳,折射成一条条细碎的光河,流淌在锦缎与羽饰的裙摆之间。

  贵族们举杯寒暄,蔓越莓酒的酸涩与掺蜜香槟的甜腻交织成一股暧昧的气息,

  仿佛过去的黄金年代仍在流淌——仿佛梅黛丝女王的审判与火刑柱,只是阿莱斯顿街头雾霭里偶尔溢出的遥远传言。

  然而,这一切华丽得近乎虚假的景象之下,却潜伏着一道看不见的暗流——一段“剧本”,在席间无声流转。

  那是一页匿名的小册子,纸张泛着陈年纸灰的暗色,边角的裂痕像被某只无形的手指轻轻掐过。

  字迹优雅得近乎冷酷,每一笔都精准得令人不安,仿佛不是写下,而是刻入纸纤维。它没有题名,首页只印着一行细小的字:

  《黄衣之王》第三幕·隐王登台

  无人知是谁带来的,也无人承认自己是第一个读者。

  只是某个周三的夜晚,在一次看似寻常的茶会上,它被一只戴着钻戒的手从丝绒内袋中缓缓抽出。

  一位诗人夫人将下半页用蕾丝手帕遮住,低声诵读:

  “黄衣笼罩的孤影,登临破碎王座。有人高呼:‘吾王归来!’却无人见他真容。有人痛哭:‘真王之子,尚在岛上沉睡。’”

  烛光静止了片刻。老侯爵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琥珀色的液面微微颤动。

  贝尔多克子爵的女儿手中的羽扇滑落在地,像一片失色的羽毛。

  台词简单,却锋利得如同冰刃,直抵他们内心的某处。

  王座?真王之子?岛屿?——他们都听说过的传言,“第十三静岛未现,只因真正的继承者尚未降世”。

  低声的私语像细沙般在厅堂角落里堆积:那“孤影”,难道暗指的正是梅黛丝?

  她的权柄,如那黄袍——华美却破败,掩盖着不可名状的恐惧。

  宴会结束,年迈的公爵在暮色中将那页纸小心叠好,藏入心口。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思了很久。自那一夜起,他悄然召集旧王室的老臣,

  织起一张隐秘的通讯网——为的只是等待那个“命定的继承者”,像等待风暴前的第一声海潮。

  这一切,都如司命所言。

  诺维尔立在蔷薇厅的高窗后,注视着礼服的流光溢彩在庭院中起伏。他低声问身侧的“伊索·李”——

  “他们真的会因为一张匿名的纸,就相信这种事?”

  司命的笑很轻,却带着一种编织者特有的从容与残酷:

  “不是因为纸,也不是因为传言,而是因为渴望。

  人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能让自己继续忍耐、继续等待的理由。而我,给了他们——一个梦。”

  他顿了顿,眼神落向夜空深处,那轮若隐若现的血月仿佛正缓缓睁眼。他的声音像是说给空气,又像是说给某个在雾后倾听的存在:

  “至于这个梦,会不会腐烂成疯……那是黄衣之王的事,不是我的。”

  黄袍尚未垂落,剧场却已然封闭,灯火渐暗——只等那一声,令人脊骨发寒的开幕钟响。

  午夜,阿莱斯顿上空,血月如被长矛刺穿的瞳孔,高悬不动。

  银与暗红交织的冷光,像一层不洁的流银,倾泻在旧城区一处早已荒废的圆顶剧院上——“卡尔克萨厅”。

  这座剧院曾在一次离奇的大火中化为焦骨,长年封锁,门窗被铁链缠死。

  然而,近来却在没有任何官方记录的情况下,于无人察觉的夜晚“悄然复苏”。

  谁修复了它?谁点燃了那盏盏沉睡已久的舞台灯?无人能答。

  只知道——今夜,这里将有一场“仅限邀请”的秘密剧演。

  而贵族们,照常来了。

  黑袍仆从如无声的影子,在雾中引领他们穿过厚重的剧院门扉。

  脚下是柔软却潮湿的地毯,暗红的花纹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焚烧旧布料与古漆剥落的气味,带着一种陈年记忆腐败后的甜腻。

  他们没有携带仆役,没有谈论家族与权势,彼此之间连寒暄都极少,只是默默落座——安静,等待。

  他们都收到了那封邀请函:

  黑色蜡封,封面刻着一枚断裂的王冠,冠下是一只凝视的眼,而那只眼睛的瞳仁中,垂落着一片黄袍的剪影。

  当古旧的铜钟在穹顶下敲响第三声,帷幕缓缓拉起。

  舞台上,显露出一个既像宫廷又像废墟的场景,似梦境,却比梦更凝实。

  中央的王座孤零零矗立,四周陈设残破,仿佛曾有盛宴在此骤然被遗弃。

  主角——一位戴着白面具的“王”,身披破碎的黄衣,独自坐在王座上。

  他的姿态静止如雕像,直到他开口,那声音便如从石棺中涌出的回声,低沉、缓慢、却锋利到能划破观众的心智:

  “我登临王座之日,天下无一人知我名。”

  “我挥袖赐福之时,大地已成荒冢。”

  “真王之血,尚未醒来。”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颗落入深井的石子,沉下去,溅起的涟漪却在每一颗心底扩散。

  台下,寂静得像时间被剔空。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咳嗽。

  一些人死死盯着舞台,像要从那张面具背后看清什么;

  另一些人则低下头,避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瞬便会失去自我。

  这不是戏剧,这是仪式。

  最后一幕,黄衣的王缓缓掀开袍角——

  其下空无一物。

  他俯身,像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致意。

  随即,舞台灯熄灭,剧院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声低到几乎与呼吸混淆的呢喃,在所有人的心头响起:

  “幼狮已醒,静岛将在雾中浮现。”

  灯光没有再亮起。

  观众没有鼓掌,也没有评论剧情。

  他们悄然起身,如梦游者般走出剧院,步履轻而缓,像生怕惊扰了什么。

  每个人的眼中都蒙着一层光影难辨的雾。

  而在最后一排阴影里,一位身着侍者外衣的黑发男子,缓缓合上膝上的笔记本,神情平静如水。

  司命。

  这一晚,他没有动用任何秘诡能力。

  他只是写下了一段话,交给一位名叫“卡尔”的失意演员,对方一字不差地背诵、演出。

  而观众们——早已准备好相信。

  当一座城市渴望奇迹时,哪怕是谎言,也会被奉为圣谕。

  而当谎言开始反向塑造现实时——

  黄衣之王,便已在雾中悄然行走。

  阿莱斯顿皇城边缘,圣玛尔歌街尽头的皇家剧院顶楼,溢出一阵足以令人发狂的琴声。

  那旋律不属于任何调性,甚至无法确定它是由何种乐器奏出。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沾着温热的血腥,缓慢撕扯着听众的神经;

  时而像行星错位时齿轮般的咬合声,时而又似襁褓婴儿的低泣——亲切到让人战栗,陌生到令人作呕。

  有人在街头无声地落泪,也有人突然抱头大笑,笑到撕心裂肺。

  宫廷御前乐师、贵族歌女帕瑟琳娜跌坐在街心喷泉旁,衣裙湿透,金色发丝贴在面颊。

  今夜,她在卡尔克萨剧场看完“黄衣剧目”后,笑声与哭声混在一起,如同一个被切断理智的提线木偶,嘶喊着:

  “他在唱!你们听不见吗?

  他坐在王座上唱,

  他在我们的脑子里唱!”

  她的眼球布满血丝,嘴角淌血,手指颤抖着在石砖地面反复描绘某种黄印。

  围观的商人惊恐拉着家人退避;有士兵冲上前想要制服她,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反胃呕吐——她的体温如同死去多时的冰尸,

  肌肤之上残留着如黄丝缠绕的黏腻痕迹,仿佛那并非属于人间。

  同一时刻,整个阿莱斯顿上空出现了异象。

  血月下,乌云骤然裂开,缝隙中露出一枚巨大的星形空洞,像是天空被某种锋利的手术刀切开。

  裂口深处,隐约漂浮着一座“静岛般”的轮廓——银灰色的岛屿静悬于半空,岛上王座倾斜,塔楼残缺,顶端坐着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黄袍如液体般缓缓流淌。

  他的面孔永远被遮蔽,唯有从他所在之处传来一段哀乐——像是万千亡者的咽音在合唱:

  “夜深星陨,王冠碎裂,

  雾下之子,归来重生……”

  那歌声并不响,却让整座城市陷入短暂的凝滞。

  空气似乎被抽空,时间在这一瞬像是失去了惯性。

  而后,阿莱斯顿沸腾——

  街上,耳鼻出血者成群倒地;有人尖叫着撞开商铺逃窜;有人当场纵火焚毁家中所有的剧本与书籍。

  有贵族在宅邸内声嘶力竭地哭喊:“我们……我们真的错信了她!她不是女王……她是那黄衣之下的女巫!”

  最骇人的是——连教会的“净化祈祷”在这一夜都失去了效力。

  修士们在圣像前跪伏,颤声念诵圣母圣咒,却在经文出口的途中,音节渐渐模糊,变成某种无法分辨的低语。

  有人翻开圣经,惊恐地发现书页自行翻动,其间嵌入了全新的段落:

  “而黄衣之主将踏入圣坛,

  以剧本之血书写命运,

  众神皆噤。”

  是伪造?是幻视?还是——另一本“经书”正在无声地取代他们的信仰剧本?

  这一夜,故事不再是故事。

  它感染了现实,如黄雾渗入肺腑。

  这是司命“真实的谎言”所能触及的极限——将一个传说植入众人的精神中,让它长成一株带着剧毒与花香的植物,生根、蔓延,攀附上现实的骨架。

  黄衣之王,不再只是纸页上的虚构。

  他被“信仰”呼唤,被“畏惧”塑形,被这座病态的城市,在自我诅咒与渴望中,招唤至现实的边界。

  他尚未亲临,他尚未低语——

  但舞台,已在血月下缓缓亮起灯光,

  剧目,已经开始。

  皇家警局,地下第六档案层。

  这里潮湿、逼仄,昏黄灯泡下的幽光摇摇欲坠。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被霉菌啃噬的味道,与过度擦拭档案封皮时留下的油墨气息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层看不见的霾。

  年轻探员埃文坐在堆成小山的卷宗前,指关节泛白,像要把那些纸压进骨头里。

  他一份接一份翻阅未能解释的记录,眼圈深陷,灵视的反噬让他头痛欲裂。

  秘诡卡的余波仍在血脉中缓缓游走——那是一种从骨髓里传出的呢喃,黏腻、低沉,像某个无形存在正伏在他耳边呼吸。

  他却不肯停下。

  “如果连我们都不查……还有谁会记住这些死者?”

  这是莉赛莉雅殿下在夜课上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得。

  可现在回想,这句话是多么残酷。

  因为他查得越深,就越清楚——他们这些受过“命纹知识”的年轻人,从来不是命运的解答者,而是被押进剧场的观众。

  他不是主角,只是一个恰好能看见幕后裂缝的多余之人。

  他在卷宗边缘写下笔记:

  编号#B312—血肉之潮报告

  区域:贝卡街贫民区

  事件:三日内,二十四起“人体蒸发”事件。

  尸体被找到时仅剩一层皮,血肉如被抽走。证人称满月之夜,地面裂开,伸出血色触须,将活人“拖进砖缝”。

  调查:清洁队在地砖下发现一种真菌状肉芽团,中央浮现圣母教会的“繁育之印”,但纹理已扭曲成胎盘状,呼吸般轻微鼓动。

  结论:街区封锁,居民迁离。官方称死因系“血月瘟疫”。

  备注(埃文):他们是我们曾救助过的平民。当时他们信我们。现在,我们也救不了他们。

  编号#C021—哀歌污染档案

  区域:贝尔修女院及周边

  事件:某夜,大量居民梦见一首似祷词的哀歌。醒来时全身乏力、精神崩溃。

  修女院三名修女当场自残自焚。录音频谱异常,对秘诡感知者有极强诱导性。

  调查:疯人院收容幸存者六十二人,皆表现为抑郁、妄想,并反复称“听见未完成的遗愿”。

  部分人在临终前低语:“黄月会听我说完……”

  结论:集体精神污染,官方解释为剧毒霉菌中毒引发幻觉。

  备注(埃文):如果这些遗愿连世界都不愿听,那到底是谁在听?

  编号#Y404—黄衣症候事件集

  区域:剧院周边三街区

  事件:若干居民阅读来历不明的《黄衣之王》手抄本后,出现幻觉、自语、面部麻痹,皮肤渐黄,并伴随“记忆虚构”。

  数人称“曾登上剧场舞台”,查无此事。部分失踪者于老剧院墙体内被发现,嵌入结构,如同石雕。

  调查:部分书页混有古卡尔克萨文。拆除剧场后,地下发现一处“肉质回声厅”,内壁印刻着:

  “在他凝视你之前,请先演好你的角色。”

  结论:涉黄印案件,连环催眠病毒传播,已上报皇室。

  备注(埃文):我们以为在读故事,其实我们一直是剧本里的角色。

  他放下笔,额头抵在档案纸上,低声吐出一句几乎像是在向自己认罪的话:

  “他们只是……想活着。”

  同事、身着制服的警探柯林站在阴影里,声音干涩:

  “不。他们只是活得——离得太近了。离那些神,离那些怪物,近到连当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无权知道血月来自何方,哀歌是谁在唱,黄衣之王是谎言还是启示。

  平民没有抵抗的权柄,也没有逃亡的船票。

  他们只是被当作共鸣器、试验场、燃料槽。

  每一个踏入星灾途径的人,都在神明与非人的界线上行走;

  而这座城市的百姓,只是一次次恐惧与仪式间的背景音。

  他们的死亡,不够“可用”。

  他们不是神启的信使,不是命运的赌徒,不是黄衣之王的主角。

  他们只是那句冷冰冰的统计——“城中有异变”。

  埃文合上最后一页档案,呼吸在昏暗中微微颤抖。

  窗外,风声卷来一段含混不清的低语:

  “他正穿过剧幕,寻找那些还相信故事的人……”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风声——也许是霉味作祟,也许是骨髓深处的回音。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慢、固执地拿起笔,在案卷最后一行写下那句几乎不该被写出的结论:

  “观众……已经没有座位。”

  “剧终了吗?不,那只是幕间休息。”

  “黄袍尚未落地,真王尚未登场。”

  “欢迎归来,观众。下一幕,将撕裂你最后的理智。”

  ——《卡尔克萨回忆录·失序的王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