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黑印之夜-《秘诡世界:我靠谎言成神》

  “命运并不高声宣布它的恶意。

  它只是关上门,然后看你从哪逃出去。”

  ——《命纹守夜人手册·第一页》

  雾都夜色深处,破塔街教室的最后一扇窗,缓缓合拢。

  窗外风起,低压在石砖之间蔓延,如水面即将破裂前的深层震颤。

  街角梦灯微微闪动,光芒跳跃不定,仿佛知晓这盏尚存的光即将被风扑灭。

  风中有咒语,有耳语,也有脚步。

  伊恩立于教室门口,眼神穿过街尾的昏黄灯影,落在那条正缓慢聚拢的影子上——黑袍密集,气息封闭,如夜色中走来的审判。

  他将风语卷轴横置于掌,眉目低垂,像是在和风交换一个默契:

  “来了。”

  —

  一道风语石无声亮起,微光中雷克斯的声音从另一端传入,冷静、克制:

  “高街、残光巷、旧盐桥……四组探测痕迹已现。”

  “追踪风步,具体人数不明。”

  “我已占位,枯壁楼顶。风向给我,三秒一杀。”

  伊恩点头,收起风语石,转身望向身后的四十余名孩童。

  他们已整队站好,每个人背着命纹册,有人将小小的梦灯藏在怀中,有人紧紧拉着身边人的衣角,指节泛白。

  他们没有哭。

  但每一滴汗水落在地板上时,都似能听见它在滚烫地作响。

  —

  教室后门悄然打开。

  塞莉安立于阴影中,一身深黑礼裙,手持暗金手杖,眼神冰冷清澈,如夜中高楼之上的新月。

  她轻声说话,语调优雅,却不带一丝人情温度:

  “我护西侧巷道。”

  “任何挡路的……我可不会留情。”

  “行动开始。”

  司命立于队尾,声音如暮鼓晨钟,不疾不徐,却不容置疑。

  他右手轻抬,风中浮现一张幻光地图,在半空展开,五条撤离路径浮现如命纹脉络,迅速划分各组。

  每一组,都有一个守护者。

  伊恩领第一组,穿过风骨路撤向东街工坊。

  塞莉安带第二组,走下水道,绕至旧码头安全屋。

  雷克斯居制高位,负责狙击与风向引导。

  阿兰赫温守第三组,护七名最年幼的孩童,经烟囱街直奔无名者栖地。

  司命独守第五组外围,他的路线,从不写在图上。

  众人皆知,他的存在——不是护送,而是收尾,是掩埋火焰之外的灰烬。

  他轻声落语,如同送别的咒:

  “分组完成。”

  “风不会替你奔跑。”

  “但它能替你遮掩。”

  —

  风结界被轻轻拉开,街道间泛起一圈水纹般的能量波动,如海潮轻拂雾都地面。

  第一组孩童率先穿街而出,伊恩一马当先,风障升起时,他只挥袖轻扫,一层咒纹屏蔽了街角哨岗的感知。

  塞莉安脚步几乎无声,领着第二组悄然潜入黑石道,身后的孩子步伐轻得仿佛风中羽毛,

  默默地跟着这位高贵又冷峻的守卫者,像跟着一头银狼穿越林地。

  阿兰赫温护着第三组,七个孩子中有三名男孩、四名女孩。

  他走在最前,命纹激活,日行者卡牌漂浮在掌边,银色光脊微微闪动。他低声咬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

  “跟紧我。”

  “只要穿过烟囱街,我们就安全。”

  他知道这不是承诺,而是一场赌注。

  —

  此时,雷克斯的风语再度响起,简洁得像一串死亡通告:

  “目标进入风场边缘。”

  “六名修士,穿噤声圣服,命纹遮蔽完备。”

  “他们不会说话。”

  “但他们的剑——会替他们开口。”

  伊恩轻笑,目光冷锐:

  “那我就先,闭了他们的风。”

  他轻轻一指打出风之秘诡,咒纹如网,在空气中瞬间张开,

  风场凝滞,像一道透明的绳索,将所有靠近的修士囚困其中。

  风,不再只是流动。

  它成为了锁链。

  —

  【世界系·高阶秘诡卡】No.106《风语幻域》

  风之主宰·领域展开

  风语领域内,五名教会修士的动作在瞬间失衡——

  他们想拔剑,却仿佛陷入无形液体,动作迟缓如梦。

  他们想开口,却发现风已经吞下所有音节,连呼吸都被冻结在胸腔深处。

  —

  伊恩低头轻笑:

  “别怕。”

  “我不会让你们痛。”

  他眼神一收,风墙猛然收紧,如收网般将五人死死束缚——

  “风说,你们在梦里也只配沉默。”

  五人重重砸向地面,宛如废铁落地。

  —

  几乎同时,雷克斯的狙击落下。

  楼顶冷光划破雾夜,如星辰坠地。

  每一发子弹精准命中修士要害:颈动脉、命纹锁、卡脊标记,无一落空。

  他未多言,只轻轻吐出:

  “下一笔。”

  —

  塞莉安那一线,已无人站立。

  她不需要风,也不需要光。

  她的存在,就是对敌人的最后一线定义。

  她踏过满地尸影,裙摆未染一尘,只轻甩手杖,溅出的血被风瞬间带走。

  她转身,仿佛刚结束一场贵族晚宴的退场仪式:

  “清理完毕。”

  她看向身后仍安静跟随的孩子们,微笑着点头,声音优雅如在教堂回廊轻声唤醒:

  “继续走,孩子们。”

  “我们的梦灯——只差一盏了。”

  而在最不起眼的街尾,司命静静地立于一盏老旧路灯下,微光洒在他肩头,仿佛风都不敢靠近。

  他目送那些孩子的背影,一道道逐渐融入夜色的轮廓,在风中悄然离开。

  他一言不发,只将一张黑色卡牌从袖中缓缓展开。

  【世界系·虚妄回廊】

  领域展开。

  光与影的边界开始松动,如墨洇开的夜色将街道折叠扭曲。

  风中浮现细碎裂光,每一条离开的小路上,都悄然显现出一个“司命”的身影。

  他未动,却仿佛在所有方向同时存在。

  在修士们眼中,他们追踪的敌人,正以无数面貌游走在城中。

  他们彼此误判,彼此追逐。

  而他们——不会记得。

  司命低下头,命纹卷轴在手中缓缓展开,他提笔,在一枚银墨咒圈中落下最后一句:

  “忘名者笔迹·启动。”

  光芒一闪即逝,接触到领域的所有教会修士——将失去此役中的身份、记忆、任务与目标。

  他们会醒来,回到教会,脚下带着陌生血迹,心头残留无名恨意。

  却不知为何。

  司命将笔封回,抬头望向夜空。雨还未落,却像在城市边缘犹豫,风穿巷而过,擦过他的领口。

  他望着云端,低语:

  “一夜风过。”

  “星火未熄。”

  “很好。”

  他转身,不带声息地消失在风中,仿佛从未存在,仿佛只是这夜色的一部分。

  星图点燃,并不一定意味着战斗。

  有时,是生的挣扎。

  有时,是死的抵抗。

  但今夜,在破塔街的夜空下,命纹的点燃只有一个含义:

  我,不逃了。

  —

  【旧煤炭巷·教区第六分线·目标编号:B3组】

  还有三条街。

  阿兰赫温停在街口,回头看向身后跟随的七个孩子。

  他们之中最小的只有八岁,最大的不过十五岁。

  三人是姐姐夜课时期的同学,其余四人,是从教会“干预区”逃脱出来的新生。

  他们的眼中没有泪。

  只有沉默。

  那是一种无法用哭喊表达的压抑,是连回头都不敢的觉悟。

  远方传来金属擦地的声音。

  一盏街角梦灯被踢倒,火光在雨后积水中嘶哑熄灭,如一颗星辰被粗暴揉碎。

  阿兰赫温猛然止步,命纹如猎犬般自掌心窜起。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张与他血脉绑定已久的卡牌悄然浮现。

  【生命系·中阶秘诡卡】No.2143《血族·日行者》

  虚名:《晨光渗骨的战士》

  真名:《血焰不眠·赫温家最后的誓言》

  命纹脉络开始升温,金红光芒在他小臂上层层炸裂开来,像是火焰在血中反复燃烧。

  那是他所熟悉的痛觉。

  是一种刻进命脉的觉醒。

  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咬牙,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姐姐说过——真正的秘诡,是会咬住你不放的。”

  “所以,我会咬回来。”

  —

  巷口,两名身穿“抹音长袍”的教会修士缓步从阴影中踏出。他们的动作没有急切,却精确得如同程序。

  他们的命纹被完全封入圣布,手指藏于袖中,脚步无声。

  他们不说话。

  因为他们,是教会“噤声部”的猎犬。

  无需通告,也无需宣判。

  他们只需执行。

  阿兰站在最前方,身形沉稳如钉,挡在孩子们与阴影之间,像一道被钉入命运中的刺。

  他的背影没有语言,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重量。

  他不退一步。

  在他面前,两名穿着教会“抹音长袍”的修士缓缓上前,领头那人伸手之间,一道洁白光纹在掌中凝聚,一枚羽翼展开的卡牌被唤出。

  【光律圣子】。

  那是一张审判异端的低阶天使,生命之卡。

  修士抬起仪杖,卡牌在他指尖翻转,光芒汇聚于掌心,如神迹临降,一名双翼天使在光中俯视大地。

  他以为眼前的少年,只是一个“参与夜课”的命纹使用者。

  他错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课堂上念着“愿你学有所成”的少年。

  他们面对的,是赫温家的复仇者。

  是那个把姐姐尸体从军警停尸间冷库中背回来的弟弟。

  —

  阿兰抬手,命纹亮起,金红光芒宛如从血脉中炸出的火星。

  “星一——燃。”

  金红星点如火种爆裂。

  战靴踏地,石砖龟裂。他骤然前冲,瞬步发动。

  【日行者】,现身!

  血纹铠甲在他身上成型,从肩膀覆盖至胸膛,红钢嵌骨,咒纹嵌入肋骨间如烈火刺青。

  他双目泛红,眼神比敌人的剑还快。

  那不再是少年。

  那是燃烧着赫温家誓言的兵器。

  只为找回一夜间被掠走的“光”。

  —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光律圣子挥动手中仪杖,试图激活秘诡压制,但还未完成祷咒,阿兰的低吼已经压上:

  “你——没资格。”

  他一脚猛踏地面,地砖崩裂,他人如雷霆般跃起。

  双拳汇聚命纹灼流,左拳化破咒咒式,右拳直袭心脉!

  两拳如燃烧的锤击,带着血与火的重量,狠狠轰在圣子投影的胸口。

  卡牌失控瞬间闪灭,光芒断裂。

  修士如布偶般砸飞七米远,撞碎街角整面石墙,血雾四溅。

  —

  后方四名暗卫同时出击。

  但阿兰未退,反而加速逼近。

  他知道,他不能退。

  因为身后,是最后一批孩子,是夜课最后的火种。

  他不能让他们的命纹也落入“归档”的那一栏。

  “星二——续燃。”

  命纹再度灼烧,他的右臂瞬间变形,骨骼嵌裂,血纹兽化覆盖至指尖。

  指爪如刃,染血而锋。

  第一爪,撕裂一名暗卫的咽喉,血箭飙出三尺。

  第二爪,直接斩断另一人持牌手腕,命纹符核在空中炸裂。

  第三爪直逼修士面门——

  砰!!

  一声干净的破空响。

  远处,雷克斯的狙击已至。

  高空之上,一道冷光如星辰坠落,精准地封锁住最后一名暗卫的闪避动线,逼其正面受创。

  —

  五秒。

  五击。

  五人,倒地。

  血落如雨,溅在石砖上,顺着阿兰的靴子流淌而下。

  他站在雾中,微微喘息,肩膀起伏不定。汗水和血混着细雨滑落额角,打湿他眼睫。

  —

  身后,孩子们没有尖叫。

  他们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这个少年。

  然后,像在慢慢回忆“课堂上的动作”,一个个走上前,重新牵起彼此的手。

  他们知道,他们活着——不是因为命纹赋予的权能。

  是因为有人,替他们挡下了“写字的代价”。

  —

  其中一个女孩走近,眼里藏着惊惧,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感激。

  她仰头,小声问:

  “阿兰哥哥……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阿兰沉默了一瞬,嘴角缓缓弯起,一个近乎被咬出来的笑浮在脸上。

  他低声答:

  “是啊。”

  “我怕。”

  “但我姐姐死的时候……没人护着她。”

  “所以这次,我不能——让你们,也没人护。”

  —

  雷克斯的声音再次从风语中传来,冷静如常,却藏着一丝释放后的疲倦:

  “东街清空。教会已被击溃。”

  “你们这边……也差不多了吧。”

  阿兰深吸一口气,命纹逐渐熄灭,血纹从他右臂缓缓褪去,露出皮肤下尚未愈合的命痕。

  他低声道:

  “第三组,撤离完成。”

  风掠过街头,卷起倒下修士袍角的残血,夜色中,一行孩子无声转身,踏入下一个交汇点。

  火,仍在延烧。

  但他们,正穿越火线。

  街道安静如初,雾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风吹过教会的壁画与废弃的梦灯架,不带烟火,也不带血腥,只有死一般的静。

  可在每一个命纹之火闪过的地方,地砖之下,都悄然留下了一圈圈焦痕,细微得几不可辨,却真实存在。

  就像是某个被点燃过的词语,在这座城市的神经中,留下了不该被忘记的某个标点。

  夜已过半。

  风语领域正在缓缓收拢,曾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迹、倒影、断裂的命纹轨道,逐步消隐,像潮水退去的梦境边缘。

  城市在自我掩埋。

  可仍有一个人,还在“写”。

  —

  司命站在雾都的阴影中,背对战火,未曾介入任何一场正面冲突。

  却从第一滴血落下的那一刻起,他便在重写每一页。

  他摊开掌心,那张早已与精神深度绑定的卡牌缓缓显现:

  【世界系·高阶秘诡卡】《虚妄回廊》

  卡牌浮现间,命纹在他脚下悄然亮起,光纹如水墨在街砖之间泼洒开来。

  他站在一条空无的街口,周围光影错乱。

  下一刻,五道身影悄然从他身边脱出,如梦中回响的残影,脚步无声,面容无语。

  他们,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一道,踏向伊恩战场的焦土。

  一道,掠过雷克斯射击区域的屋脊阴影。

  一道,潜入塞莉安斩杀之后的下水道回音。

  一道,攀上阿兰所守巷道的残壁天台。

  而最后一道,则悄然转身,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破塔街教室。

  他们全是司命。

  他们也都不是司命。

  这就是《虚妄回廊》的第二秘诡规则——虚妄分裂。

  —

  但清场的真正开始,是现在。

  司命指尖轻抖,一枚暗银色墨羽从袖中缓缓滑出,轻落掌心。

  他闭眼,唇动:

  “忘名者笔迹·激活。”

  随即,低声念出那句早已刻入命纹的古语公式,像在替世界读出一道无法回溯的断句:

  “你是谁?”

  “你来做什么?”

  “你曾见过谁?”

  “……你,忘了。”

  —

  在城市另一端,一名尚未昏迷的修士从瓦砾中艰难挣起,胸口插着一枚命纹折刃,血泊已溢至膝。

  他眼神朦胧,却仍在本能中试图拼凑记忆,他的嘴微张,勉力吐出几个音节:

  “异端……是——”

  司命站在他身侧,未拔武器,未发动秘诡。

  他只是缓缓抬手,将笔尖轻轻按在那修士额心,一抹,如书页被翻过:

  “那不是你该念的台词。”

  下一瞬,修士瞳孔涣散,神情完全迷茫,口中低语如呓:

  “我……是……谁……?”

  他软倒在地,气息尚存,但神智断裂,命识模块塌陷。

  从此,他将无法说出任何关于“命纹”、“圣火”、“夜课”的词汇——

  语言与身份,被从认知中一笔抹除。

  —

  战场各处的“司命”,亦在同步完成清场:

  在伊恩交战的残地,他擦除风语范围的坐标,屏蔽整片领域的记忆。

  在雷克斯的制高点,他篡改了所有“击杀”与“弹道”的影像记忆。

  在塞莉安血战之所,他封住了仅存修士的语义中枢,使其再不能描述“她”是谁。

  而在阿兰所在的街巷边,他缓缓在命运织线上划去所有倒下者的名字,一笔,一笔,连同他们存在过的依据。

  司命不杀人。

  他只抹除。

  他不是消灭“敌人”,而是让他们——在历史中,从未成为“阻力”。

  —

  最后,雾中最后一缕风带他回到破塔街。

  教室门口空无一人,梦灯早已冷却,风吹落的咒纸半张贴在门框下。

  他走近,用命纹笔在门框上缓缓写下最后一句话。

  笔迹极淡,用的是命纹书写术中最低语速、最不稳定的墨粒。

  那意味着:只有真正“上过这堂课”的人,才能读懂这行字。

  “他们都走了。”

  “你说的是谁?”

  写完,他微微一笑,掀起衣角,从内层取出那枚伊洛斯提亚的核心秘诡残章,抹掉了这句话的书写权限。

  从此,它成为语言之外的片段,成为“只存于心中”的火苗。

  谁也读不懂这句话。

  除了那些——曾在这里,亲手点亮过星图的孩子。

  风终于停了。

  就像某种正在转动的齿轮,被缓缓制止。

  而在那片短暂的寂静之中,司命仿佛听见了城市内部的回音——教会正在组织新一轮“行动指引”,

  法案执行官逐条调阅残留命纹痕迹,重组审判文书。

  可当他们合上这一夜的执行档案,却只看见一连串空白字段:

  【责任目标】——缺失

  【参与异端】——不详

  【命纹波动等级】——模糊

  【生还报告】——不可读

  教会审判官拍案而起,怒斥负责神父:

  “这是你提交的证词?”

  那神父眼神涣散,嘴唇泛白,额角渗汗。他结结巴巴,却始终只重复一句话:

  “我……忘了……那是谁……”

  —

  虚妄回廊缓缓收拢。

  司命的本体立于雾都街头,脚下咒纹回归沉寂。

  他将笔收入袖中,长风吹起他的衣摆,他回头望了眼远方那条仍浮着微光的街角。

  那里——还有最后一组孩子未归。

  他望着那片尚未熄灭的命纹轨迹,声音低如风中哨音:

  “莉赛莉雅……你会来吗?”

  然后,他一步踏入雨中。

  身影在风中慢慢散去,像从未存在。

  雨,落在雾都。

  这一次,不是预兆,而是真正的降临——夹着泥、旧灰、血气与悄无声息的哭泣,

  从塔尖流到砖缝,从铁轨滴入梦灯的灯芯。

  整座城市,像是在默哀。

  —

  破塔街北口的石桥拱下,五名夜课未能及时归位的孩子蜷缩着躲避雨声。

  两男三女,年纪最小的甚至连完整命纹都还未能写出。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手中的命纹册已经被水打湿,墨迹晕开,化作一场在星光降临前未写完的梦。

  没有人说话。

  他们只是靠得更近,像是想挤出一点“还在一起”的证明。

  —

  街口。

  黑袍出现。

  教会的“噤声修士”依然在追。

  他们脚步轻快,没有带光,也没有呼号。他们不是来讲道,也不是来质问。

  这一次,不只是执行命纹回收。

  而是要带走“活体证人”。

  一人手持半截黑链,铁环在地面发出低哑金属声。

  另一人默念咒文,嘴唇紧闭,却有古老的音节从命纹中透出:

  “异端携纹·未成年。”

  “教规第十七条。”

  “封心,封言,封识。”

  那声音冰冷而不含感情,像是在对着尸体诵经。

  —

  他们抬起脚步,准备强行拖走第一个孩子。

  孩子惊恐地蜷缩,命纹册滑落到地上,被水一冲,化作散落的咒式残痕。

  就在此时,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从石道深处传来。

  铿。

  不快,不重,但节奏清晰。

  仿佛连雨声,都刻意避让一拍,给那脚步让出空间。

  然后——她出现了。

  一袭藏蓝披风,银纹滚边,未佩剑,也未激命纹。

  金发未束,被风雨微微掀起,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像是从图纸中走下的雕像。

  她走进雨里,没有伞。

  却仿佛连雨,都不敢落在她肩上。

  —

  两个修士骤然止步。

  因为他们看清了那张脸。

  莉赛莉雅·特瑞安。

  王室幼女,雾都未来“温和的危险”。

  她既非神职,也不握兵权,却被王座称为——最不可预测的变量。

  —

  “你……”

  其中一名修士试图开口。

  可他只来得及吐出第一个音节。

  因为他的语言权限,已被高阶规则遮蔽。

  那是一种“逻辑扼杀”,如同一根无形的手指,直接划断了通向发音系统的命纹桥段。

  他只能喉头干哑地挤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满脸震惊,却什么也说不出。

  —

  莉赛莉雅没有看他们。

  她只是低头,看向那五名被雨淋湿的孩子。

  她没有说“别怕”,也没有说“我是王女”。

  她只是弯下身,从袖中取出一张已经褪色、边角泛黄的旧纸牌。

  那是一张“命纹合法学习登记证”。

  她递给其中一个孩子,轻声道:

  “你写过命。”

  “那你,就不是灰烬。”

  然后,她转身,缓缓站在孩子们身前。

  站在他们与修士之间。

  没有光,没有命纹闪现。

  可她站在那儿,就已是命运本身筑起的墙。

  不动,也不退。

  修士终于咬紧牙关,面容扭曲,怒声迸出:

  “你若出手庇护异端,将——”

  话还未出口,就突兀停住。

  他的眼神骤然变了。

  仿佛在极短的一瞬间,世界的重心发生了转移。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从暗巷深处、如墨般沉重的雨幕中走了出来。

  那人手中撑着一柄看不见的伞。

  伞面不是布,而是一片片残破的命纹剧本纸张,在风雨中无声翻动,仿佛他整个人,是从一台古老的印刷机中脱墨而出的角色。

  他身穿雾灰色的长袍,脚步轻缓,每一步,都像踩在修士未被允许书写的对白之上。

  他的身影,仿佛本不该存在于现实。

  可他出现了——如定语被逆转,如句号提前到达。

  他没有看修士。

  他只看向女孩。

  只看向那个在雨中无剑而立的王女。

  司命微笑着,轻声问道:

  “我来迟了吗?”

  莉赛莉雅缓缓转头。

  她的神情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温静的笃定,如同点亮梦灯的人回头看见清晨那一束微光。

  “你,永远准时。”

  —

  司命站在修士面前。

  他低头看着这个嘴唇颤抖、手指微颤的执法者,

  看着他命纹上的秘诡与理智之星仍在试图聚焦,却因为某种莫名的偏斜而开始失效。

  他不急。

  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一位剧作家审视着正在试图篡改台词的演员。

  “你想说她是谁?”

  司命轻声问。

  修士咬牙,喉结上下一动,却无法张口。他明明有声音,却说不出名字。

  司命微微一笑,眼中没有怒意,只有遗憾:

  “说不出口吧。”

  他缓步前行,一边说,一边抬手。

  “因为我——”

  他食指一划,虚妄回廊的命纹结构在他掌心浮现,仿佛笔迹在空气中留痕。

  “不允许。”

  他再往前走一步,声如裁定。

  “命运,不允许。”

  “她,是一行你念不出来的诗。”

  —

  修士猛然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仿佛声带在某种不可言说的规则里被抽离。

  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咕——咕——”的破碎喘息,像一个剧本中被删掉台词的角色,在原地无意义地重复着不存在的词句。

  他的命纹在胸口凹陷一角,像被强行抹除一页记忆。

  眼神失焦,意识崩塌,下一秒,他直直倒地,昏迷不醒。

  —

  司命转身,雨水落在他的披风边缘,像旧纸卷在水中缓缓舒展开。

  他看向莉赛莉雅,轻轻一点头:

  “多谢。”

  这两个字,没有繁复敬语,却仿佛在感谢一位点灯者曾为他点亮了一个世界。

  莉赛莉雅静静看着他,未语。

  她不需要回答。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久留。

  他不是王国之人。

  他是命运之上的剧作家,是写下“如果”与“从不”的人,是每一个句点之外留下余白的那只笔。

  —

  雨大了些。

  孩子们在她的带领下,转身离去。

  他们的背影,在雨中像一道一道细小的火光,未熄。

  司命目送他们远去,然后缓缓收起那把不存在的伞。

  他走入雨幕,身影被雨线一点一点拉散,最终没入夜色深处,像一页被翻过的章节。

  未曾结束。

  但已写下。

  “你看见她的背影,像命运曾经写错的一笔。

  于是你替它——改了回来。”

  ——《忘名者笔迹·第十三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