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林氏的血夜-《无道之上》

  林昭蹲在漏雨的屋檐下,用枯枝拨弄着灶膛里的火星。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他苍白的脸忽明忽暗——这已经是他废逐在废院的第三年,同时也是他淬体三层停滞的第三年。

  “昭哥儿,喝药了。”

  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林渊端着陶碗掀开门帘。清瘦的十五岁的少年,身量摇摇欲坠,而肩头却要扛着半袋捡来的灵草,发梢还沾着草屑。放下灵草后,他将手中的药碗递到林昭面前,碗底碰在缺了角的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又喝这个?”林昭接过碗,苦涩的药汁沾在舌尖。这是用废院后坡的野菊熬的,说是能“固本培元”,可喝了三年,他的淬体境始终卡在第三层,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林渊蹲在他对面,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张婶说这药是她在厨房偷的,还说……”少年声音突然低下去,“还说你要是再喝,就该去杂役堂挑粪了。”

  林昭垂眸盯着药碗里的涟漪,喉结动了动。杂役堂的活计他干过,挑粪、劈柴、扫祖祠,样样不如旁支弟子利索——毕竟,他是“废嫡”,是被家族放弃的人。

  “渊弟。”林昭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明日别去后坡了。”

  “为啥?”林渊仰起脸,疑问说道:后坡的紫灵草能卖五个铜板,够买半块炊饼呢。”

  林昭没说话。他望着院角那株老槐树,树皮上还留着他十岁时刻的“昭”字——那时他还是嫡系少主,父亲林镇川抱着他在树下教他认星图,说等他十六岁,便带他去云州城看“星陨大会”。

  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碎了。

  “林昭!赶紧给本少爷滚出来,语气中带着不屑和傲慢”

  听到院外传来粗哑的叫骂声,林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慌忙把药碗塞进林昭手里,抓起墙角的破扫帚:“我去看看,你别出来。”

  话音未落,柴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林虎叼着狗腿,身后跟着三个旁支弟子,腰间挂着林氏旁支特有的青铜腰牌。他十七岁,比林昭高半头,浑身肌肉隆起,是旁支里有名的“高手”。

  “哟,这不是我们林氏的大‘天才’吗?”林虎踢开脚边的破瓦罐,污水溅在林昭的裤脚上,“听说你昨日又去求大长老要淬体丹?哈哈哈哈——”他弯下腰,揪住林昭的衣领,“大长老说你爹当年偷了矿脉,连累全族,而你这种偷了矿脉的‘贼种’,也配碰我们林氏的“淬体丹?”

  林昭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三天前,自己去大长老院外跪了整夜,只求一枚最低阶的“淬体丹”——哪怕只是一枚,或许能让他的修为再进一步。可大长老的下人林甲,却带着人堵在门口,把他拖到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用戒尺归狠狠抽了他二十下,至今伤痕还隐隐作痛。

  “虎哥,够了。”林渊冲出来挡在林昭身前,声音发颤,“我哥他……”

  “你哥?”林虎甩开林昭,一脚踹在林渊胸口。少年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墙上,嘴角渗出血珠。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冲过去抱住林渊,抬头时,眼底的隐忍终于裂开一道缝:“你凭什么?”

  “凭什么?”林虎扯了扯嘴角,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就凭我是旁支嫡系,你是连爹都已经没有的野种!”他扬起手,药粉劈头盖脸撒在林昭脸上——那是“蚀骨散”,旁支弟子用来对付的敌人恶毒东西,沾在皮肤上,三天三夜都消不掉。

  林渊挣扎着爬起来,扑过去要拦,却被林虎反手推开。少年撞翻了灶台,陶碗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混着泥土,在地上洇开一片污渍。

  “滚吧!”林虎带着命令的语气踹了林昭一脚后威胁说道:“贼种,你可别忘记了,明天记得去杂役堂报到,别让我过来请你,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柴门“砰”地关上。林昭蹲在地上,颤抖着手捧起林渊的脸。少年的嘴角肿得老高,眼尾泛红,却还在笑:“哥,我不疼……”

  “傻小子。”林昭喉头发紧,用袖口替他擦掉脸上的药粉。蚀骨散的灼痛顺着皮肤渗进骨头,他却觉得,比这更疼的,是林渊眼里的光——那束光,不该熄灭在他林昭手里。

  夜凉如水。林昭背着林渊回了屋,将弟弟安置在榻上。少年很快睡着了,呼吸声轻得像一片羽毛。林昭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翻找父亲的旧物——那是他从废院地窖里翻出的木箱,里面装着父亲的衣物、一本残破的《万道诀》,还有……

  半块青铜残片。

  林昭的手指抚过残片上的血色纹路。这是他十岁那年,在父亲的密室里发现的。当时父亲摸着他的头说:“昭儿,这东西你收好,等你十六岁,爹带你去星陨山,告诉你它的秘密。”

  可父亲没能等到他到十六岁。

  三年前的雨夜,林坤带着玄铁盟的人闯进林府,指控父亲“私通妖族,盗取星陨矿脉”。父亲跪在大堂中央,脊背挺得笔直,却始终不肯解释。最后,他被押着跪在祖祠前,当着全族的面,被玄铁盟的高手一掌拍碎了丹田而亡。

  “林镇川,你儿子是个废物,你林家,也该换换了。”林坤踩着父亲的脊背,声音里全是得意。

  那天夜里,林昭躲在柴房里,听见父亲被拖走时的声音。他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残片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生疼。

  “林昭……”

  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昭猛地抬头,却只看见月光透过窗边,在地上投下一片银霜。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残片,残片上的血色纹路竟泛起了微光,像是有活物在游走。林昭鬼使神差地将残片贴在眉心——

  “嗡!”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林昭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星陨山上的古殿、父亲的背影、玄铁盟的黑旗、还有……一个浑身笼罩黑雾的身影,正将手按在父亲的丹田上。

  “万物皆可修,万法皆可融……”

  苍老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林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像是沉睡了万年的巨兽,正撕咬着封印他的锁链。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丹田处传来灼烧般的痛意——那是被封印了三年的淬体境,在疯狂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

  修炼一个时辰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华衣,手拿配剑的仙子。林昭猛地抬头,看见门口的仙子,神色一惊,他居然感觉不到这个女子是如何进来的。

  林昭故作镇定抱拳对着那个美人说道:请问前辈到我这种小地方有何吩咐?那女子不语,走到窗边,好像在作什么艰难的决定。

  在林昭紧张提防的半柱香后,女子终于开口了,“林公子。”声音像冰泉般清冽,“你父亲林镇川,与我们天机阁的有个关于你的约定,。”

  林昭的心中大惊。天机阁是云州最大的修仙势力,父亲生前居然会与天机阁有往来,可三年前林家出事,天机阁却没派人来看过他们,也没有查他父亲的被杀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你是谁?”他握紧了手中的青铜残片。

  女子没有回答。她抬起手,指向林昭的眉心:“按天机约定,现在你体内的封印,该解开了。”

  话音未落,还没等林昭反应过来,她的指尖就泛起一道蓝光,直射向林昭的眉心。林昭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那道蓝光像是有生命般,穿透了他的皮肤,钻进了识海。

  那女子身后发出冒出上道:万里山河图景象,口中的法诀和手中的指诀都在不断变幻。

  “万道大帝经·给我启!”

  在林昭体内那熟悉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感觉体内的灵气如江河决堤,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他的丹田处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原本停滞的淬体三层,竟在这一刻,突破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意识中浮现出一本古籍的残页——《大帝经·淬体篇》。上面的字迹金光闪闪,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万物皆可修,万法皆可融。”

  “砰!”

  林昭院门被撞开。林虎举着火把冲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旁支弟子。他看见林昭盘坐在窗边,身上的境界的气息不断的往上升,与往日截然不同,吓得他后退了两步:“你……你这贼种在干什么?”

  林昭缓缓转头,目光冷冷的落在林虎脸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眼底没有恐惧,只有冰冷而凝实的杀意。

  “林虎。”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陌生的沙哑,“你刚才说了,我是‘贼种’是吗?”

  林虎的腿肚子开始打颤。他感觉眼前的林昭,在这一刻就像是变了个人。

  “我……我没说!是林坤少爷说的!”林虎慌忙摇头,转身就要使用身法技能逃跑。

  “站住。”林昭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如剑灵气射向林虎逃跑的路径,让林虎一次次的根本逃不出去。他从未学过法术,可这一刻,他却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就像他本就该会这些技能一样。

  不再想要戏耍林虎后,再次灵气化作一道青芒,射向林虎的膝盖。

  “咔嚓!”

  林虎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昭哥儿!”林渊从屋里冲出来,扑过去拉住看着像是要发狂的林昭,着急问道“昭哥,没事吧?”

  林昭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地上的林虎。少年这才发现,林虎的腰牌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上面刻着“玄铁盟”的图腾,和他父亲死亡那晚,黑袍人身上的图腾,一模一样,他至今不敢忘记那晚上他所看到的一切。

  “渊儿。”林昭蹲下身,捡起那枚腰牌来到林渊面前:“,渊弟,我们都一定要记住这个图案,因为这是害死至亲的图案。”

  “哥,这是……”

  “是外族的标记。”林昭将腰牌收进怀里,“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废物,谁都不行。”

  他抬头望向夜空。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像一滴悬在苍穹的血珠。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像是某种预兆。

  而他的识海中,青铜残片的光芒仍在流转,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昭,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敌人,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