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第一个五年计划-《1949:火红年代的县委书记》

  会议室里,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长条桌的一边整齐地坐着军管会的干部和技术人员,衣着齐整,面前摊开着笔记本。

  另一边,则拘谨地坐着几位被特意请来的老矿工,他们身上是浆洗得发白却依旧难掩破旧的工装,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几个人都挺直着腰板,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眼神里混杂着明显的拘束和一丝深藏眼底、几乎不敢流露的期盼。

  老耿坐在他们中间,算是相对镇定的一个,但那双平日里摆弄煤镐、沉稳有力的大手,此刻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一会儿下意识地想摸向总是别在腰后的旱烟袋,指尖刚触到冰冷的烟袋锅,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规规矩矩地放回膝上,如此反复了几次。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这样的干部会议,他这样在煤窑里钻了大半辈子的人,

  连靠近门口听一耳朵都没想过,如今竟然被请进来坐着……这阵仗,紧张的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陈朝阳将这一切细微的局促尽收眼底。

  他没有按照惯例走向长桌顶端的主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走到了靠近老师傅们的这一侧,坦然坐下。

  这个看似随意的举动,瞬间打破了会议室里那种无形、上下分明的界限感。

  他将手中的文件草案轻轻放在桌上,并没有立刻翻开。

  目光温和地扫过几位老师傅紧张而布满皱纹的脸,最后落在老耿叔那无处安放的手上。

  “今天请各位老师傅来,不是要听汇报,也不是下命令。”

  陈朝阳开口,声音平和得像是在拉家常,瞬间驱散了不少会议室里凝滞的空气,

  “是想请大家伙儿,一起参详参详,咱们大兴煤矿,往后该怎么走,这日子,该怎么过。”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多了一丝理解,已然看穿了大家紧绷的神经。

  他掏出一包“大前门”,自己先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后很自然地将烟盒递向几位老师傅:

  “都别拘着,开会想抽烟就抽。

  我这儿有烟卷,老师傅们要是抽不惯,抽自己的旱烟也行,这屋里没那么些讲究。”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几位老矿工更是愣住。

  老耿看着递到面前、带着过滤嘴的“金贵”烟卷,双手连连摆动,

  脸上堆满了受宠若惊的惶恐,声音都带着颤:

  “哎呦,不敢不敢,首长……这……这咋能让您给俺们递烟,

  折煞俺们了,俺……俺带着呢,俺抽这个就行,这个就行!”

  他慌忙从背后抽出那杆磨得油光发亮的旱烟袋,像是捧着个证明似的,急切地表明自己“有烟……

  陈朝阳见状,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随和:

  “嗐,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着,“嗤”地一声划燃火柴,微微探身,直接将火递到了老耿的面前。

  一刹那间,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火柴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老耿彻底呆住,他看着眼前这簇火苗,又抬眼看了看陈朝阳认真的眼睛,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感动和惶恐,猛地冲上头顶。

  他拿着烟袋的手都在颤抖,哆哆嗦嗦地将烟袋锅凑到火苗上,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

  辛辣而熟悉的烟雾吸入肺腑,老耿剧烈咳嗽两声,但那股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却随着这口烟,奇迹般地松弛了下来。

  他看着陈朝阳自然地收回手,自己也点燃了烟卷,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

  其他几位老师傅看到这情景,尤其是看到老耿这个他们中间的“硬骨头”都被陈厅长亲手点了烟,

  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有人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自己的烟袋,

  也有人犹豫着接过了陈朝阳刚才放在桌上的那包“大前门”。

  一时间,会议室里烟雾袅袅,那股熟悉、带着劳动者气息的烟草味弥漫开来,先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拘谨和隔阂,竟在这烟雾中悄然消散了大半。

  老师傅们的腰杆似乎没那么僵硬了,放在膝盖上的手也自然了许多。

  他们知道,这位大领导,是真的没把他们当外人。

  看到大家真的不再紧张,陈朝阳才将手放在桌前的文件草案上,却没有立刻翻开。

  他没有看文件,继续拉家常般,将自己脑海中勾勒的蓝图,用最朴实的话语娓娓道来:

  “同志们,马保华、孙福山那帮蛀虫抓了,但咱们大兴煤矿的日子,不能停在原地。

  今天请大伙儿来,不是听我念文件,是想跟大伙儿一起琢磨琢磨,咱们矿,往后这路,该怎么走,这日子,该怎么过。”

  他目光首先落在老耿身上,语气沉缓而有力:“老耿叔,还有各位老师傅,你们住的那片工棚,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一下雨,

  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娃娃们写作业连个干爽地方都没有。

  这不行,绝对不行!”

  老耿浑浊的眼睛动了一下,嘴唇嗫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这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无奈和认命。

  陈朝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每一位老矿工的脸:“我琢磨,第一桩顶顶要紧的事,就是给咱们矿工同志们,一个像样的家!

  一个能遮风挡雨,能让老婆孩子挺直腰板住进去的家!”

  他拿起草案,手指点在上面:“五年,就五年!

  咱们要在这片荒坡上,盖起能住下一万户的砖瓦水泥楼房!

  不是土坯房,是结结实实的楼房!

  通电,通水,家里有单独的厨房,有干净的厕所!”

  “嗡——”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连那几个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技术人员都瞪大了眼睛。

  一万户楼房?砖瓦水泥?这得多少钱?多少材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老耿拿着烟袋的手猛地一颤,那舍不得弹掉的烟灰,簌簌落下。

  楼房……家……

  这几个字猛地烫在他早已被苦难磨出厚茧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