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6章 寒域薪火与京华怒焰,催更符加更谢谢-《1949:火红年代的县委书记》

  这个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汉子,抓起一把棉花,狠狠按在脸上,贪婪地呼吸着那救命的暖意。

  陈朝阳默默走到他身边,将一个沉重的木箱放在雪地上,打开箱盖。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褐色陶罐,封口处贴着醒目的红纸标签:“昌平兵工厂 - 特制冻伤膏”。

  “吴部长,这个,给兄弟们分下去。” 陈朝阳拿起一罐,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獾油、辣椒素和硫磺的温热药味弥漫开来,

  “冻伤了,立刻厚厚地抹上,能活血化瘀,保住手脚!

  这是昌平的秘方,獾子油做的最是低温冻伤的克星,是一般猪油冻伤膏比不了的,每连…先配50罐!省着用!”

  陈朝阳的来历,他很清楚,这个本没有的物资是陈部长从昌平调运而来,昌平的牲畜几乎被杀光熬油,制作前线能提供的物资。

  这是倾尽一隅之力,在后方进行的另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惨烈的战争。

  吴长林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那里。

  他想说感谢,想说这药膏是雪中送炭,想说昌平的乡亲们是救命恩人…

  但所有的语言,在面对这倾其所有的奉献和眼前这位同样在极限支撑的战友时,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股沉重的力量。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药膏,而是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陈朝阳的肩膀上。

  这一下拍得很实,带着军人特有的力度,也带着一种超越军阶、同生共死的厚重情谊。

  掌心下,能清晰地感受到陈朝阳棉衣下坚硬而疲惫的肩胛骨。

  这一拍,是托付,是承诺,是无需言说的理解与共鸣——我懂这药膏的分量,懂昌平百万乡亲勒紧裤腰带的付出,更懂你肩上那份沉甸甸关乎十几万条性命的担子!

  风雪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雪沫,拍打着两人。

  木箱里的褐色陶罐在雪地上静默着,散发着温热而苦涩的气息。

  它们不仅仅是药,更是连接着四万万同胞血脉的纽带。

  昌平专区一百多万乡亲们的牺牲与奉献,是这场伟大抗美援朝战争中,千千万万默默无闻我国人民的缩影。

  他们或许不曾拿起钢枪冲锋陷阵,但他们献出了最后一滴油、最后一捧粮、最后一点暖,用最朴素、最决绝的方式,支撑着前线的脊梁,诠释着全民抗美这四个字,是何等的悲壮,又是何等的伟大!

  这无声的牺牲,如同箱中药膏的气息,虽苦涩,却滚烫,足以融化这盖马高原上最坚硬的寒冰。

  交割在沉默而高效地进行。

  棉衣被迅速分发到各连队。

  拿到棉衣的战士们,顾不得找避风处,直接在冰天雪地里,颤抖着手撕开草绳,将厚实的新棉袄、棉裤、棉帽往身上套。

  僵硬的身体被温暖的棉花包裹,那是一种近乎重生的战栗。

  许多战士把脸深深埋进新棉袄的领口,肩膀无声地耸动。

  陈朝阳站在风雪中,看着这一幕。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暂时还分不到棉衣、依旧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拼命跺脚取暖的战士。

  他们裹紧单薄的旧衣,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成冰晶,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对分到棉衣战友的欣慰,以及一种近乎麻木对严寒的忍耐。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战士,抱着刚领到的冻伤膏,小脸冻得青紫,却咧开嘴,对旁边一个老兵傻笑:“班长…有这药膏…俺…俺脚指头保住了…还能跟着部队打美国鬼子…”

  老兵没说话,只是用粗糙的大手,狠狠揉了揉小战士结满霜花的脑袋,然后脱下自己刚穿上的新棉帽,不由分说扣在小战士头上。

  风雪呼啸,卷过月台,卷过闷罐车,卷过这片被严寒和战争双重蹂躏的土地。

  十万套棉衣,像投入冰海的薪火,暂时温暖了一部分躯体。

  但前方,盖马高原的极寒地狱,还有整整五万套棉衣的致命缺口,

  依旧沉甸甸地压在陈朝阳和每一个志愿军将士的心头。

  ……

  北平,寒风在古老的宫墙外呼啸,卷起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间书屋的灯火却彻夜未熄,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投下几方暖色的光斑,却驱不散弥漫在室内,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重。

  屋内,炭盆里的银霜炭,兀自散发着微弱的余温。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混合着墨香与一种冰冷的铁锈气息。

  高大的书案上,一盏绿罩台灯投射出锥形的光柱,将两份摊开的加急绝密电报和一堆冲洗出来的照片牢牢锁在光圈的核心。

  电报是志司转发,来自江界,署名陈朝阳的《江界仓库特大贪污及通敌资敌案紧急报告》。

  照片,则是无声的控诉:标签剥离特写,烂絮如山,七星密约,李德贵私账…

  烟雾缭绕。

  坐在书案后的身影,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积了长长一截灰烬,却浑然未觉。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这些照片,最终,长久地停留在那张标签剥离的特写上。

  粗糙分明的手指缓缓抬起,带着千钧之力,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照片上“EXpiry 1946.12”的几个冰冷的字母上。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

  “触目惊心!” 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死寂,激起令人心悸的涟漪。

  这声音里压抑的怒火,让空气都为之颤抖。“骇人听闻!”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骤然明亮,映亮了他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寒芒:

  “士可忍,孰不可忍!这是往我志愿军将士的心口捅刀子。是往冰天雪地里冲锋的战士背后打黑枪!

  是拿十几万条活生生的命,当儿戏,当筹码!”

  站在侧旁沙发边的身影,此刻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他目光锐利,精准地剖析着眼前的罪恶:

  “陈朝阳同志的报告和这些物证,链条清晰,环环相扣。

  这已远远超出了普通的贪污渎职,更不是一句‘工作失误’能搪塞过去的。

  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投毒、资敌、破坏!其心可诛,其行当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