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黑松林遇劫,废山寨惊魂-《汴京酒楼大掌柜》

  过了浽州那片能把人鞋底磨穿的流沙地,商队赶着车往延州去。

  眼瞅着离城就剩三十里地,偏进了这片黑松林。天说变就变,刚才还透着点亮光呢,眨眼间乌云就压了下来,跟有人往天上泼了墨似的。

  没等车队找个避雨的地儿,瓢泼大雨“哗”地就下来了,砸在车板上“咚咚”响,人站在雨里,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喊,不然对面都听不清。

  就在这雨雾蒙蒙里,“嗖嗖”几声破空响,几道黑影从林子深处飞了出来。

  不是别的,是箭!箭头黑沉沉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直挺挺朝着中间那辆马车扎——那车上装着的,是运往府州城的货物清单账册,这一路的进项、交割全在里头,比金银还金贵。

  “不好!”前头的护卫刚喊出声,就听“噗通”几声,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护卫直挺挺倒了下去。

  有人冒雨凑过去一看,俩人嘴唇乌漆嘛黑的,嘴角还挂着白沫,眼瞅着是没气了。

  “箭上有毒!”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队伍里顿时乱了套。

  “都别慌!护好账册!”中间车队里,向平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这人是商队的领头,手里这会攥着把长刀,这会儿“噌”地一下拔出来,刀光在雨里一闪,“当当当”几下,把射向账册箱的箭全劈到了地上。

  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混着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里,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死死盯着林子里的动静。

  这功夫,三个黑影踩着旁边的货箱顶就蹿了过来。

  货箱被踩得“嘎吱”响,像是随时要散架。最前头那个黑衣人跑得最快,雨帘里能看清他脸上罩着块黑布,就眼睛那儿露着条缝,偏右边颧骨那儿,一道刀疤从黑布底下钻出来,看着就瘆人。

  向平心里“咯噔”一下——这刀疤,化成灰他都认得!当年汴京的另一支商队,就是被这伙人截了,领头的就叫“刀疤李”,下手黑得很,连小孩都不放过。

  “是你这狗东西!”向平咬着牙骂了一句,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这时候,前头驾车的小山子不知啥时候绕了过来。这小子手里总攥着条软鞭,平时赶赶牲口,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就见他瞅准一个刚跳上账册箱的黑衣人,胳膊一甩,软鞭“呼”地飞出去,“啪”地缠在了那人脚踝上。

  小山子往下猛地一拽,那黑衣人“哎哟”一声,身子失去平衡,直挺挺朝着刀疤李撞了过去。

  刀疤李正往前冲,冷不丁被这么一撞,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刚想骂人,就听“咻”的一声锐响,一支弩箭“笃”地钉在他脚边的泥地里,箭尾还在嗡嗡直颤。

  原来是鬼涧愁——这老小子平时话不多,总爱往货箱后头钻,谁都知道他藏了张硬弩,是商队私下备着防劫道的。

  刚才趁乱,他在雨里打了个滚,正好钻到账册箱后头,摸出弩机就扣了扳机。

  弩箭虽没伤着人,可那股子狠劲把刀疤李吓了一跳,溅起的泥水“啪嗒”一声糊了他一脸。

  刀疤李抹了把脸,见势不妙——对方有硬弩,自己这边又折了个人,再耗下去讨不到好。他往林子里瞥了一眼,突然吹了声口哨,跟狼嚎似的。

  那剩下的一个黑衣人听到哨声,也顾不上别的了,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刀疤李最后瞪了一眼账册箱,嗓子跟磨了砂纸似的吼道:“那账册里的猫腻,你们甭想带到府州城去!”说完,也一头扎进了黑松林,转眼就被雨幕遮得没影了。

  雨还在下,商队的人都愣在原地,就听着那弩箭的余响在林子里慢慢散了,只剩下雨点砸在车板上的“咚咚”声。

  雨还没见小,砸在车篷上跟敲鼓似的。向平正让人把中毒的护卫草草埋了,后头负责探路的哨探就浑身淌着水跑了回来,手里的矛杆在泥地里戳出一个个小坑。

  “向大哥!前头两里地有个废弃的山寨!看着是早年土匪窝子,石墙还结实,能避雨!”

  向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刀尖往那方向一指:“各位加把劲!到那山寨里避避雨,歇歇脚,埋锅造饭!把账册看好了,别出岔子!”

  众人听了这话,像是提了口气,赶着牲口的甩起鞭子,推车的弓紧了腰,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没多大功夫,就见前头山坳里立着圈半塌的石墙,墙头长满了野草, 高耸的箭楼子就剩个空架子,风裹着雨往里灌,“呜呜”地跟哭似的。

  进了寨门,找着块稍微平整的空地,有人捡了些没湿透的枯枝败叶,鬼涧愁摸出火石,“咔嚓咔嚓”打了半天,总算升起堆火。

  小山子早从车上搬下米袋和干肉,找了口豁了边的铁锅,架在石头上煮起粥来。米汤的香味混着烟火气,总算压下去些刚才厮杀的腥气。

  众人围着火堆蹲成一圈,手里捧着粗瓷碗,稀里呼噜喝着热粥。向平刚喝了两口,就听有人“呀”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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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啥?”

  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就见寨子最里头那间破屋门口,突然窜起一团火球,红彤彤的在雨里一晃,看着邪乎得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火球旁边闪过个白影——是个穿白袍的女子,长发披散着,一晃眼就没了踪迹,快得跟幻觉似的。

  “女鬼?”有人声音发颤。

  向平“噌”地站起身,手里的长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别怕!我去看看!”

  他大步朝着破屋走去,脚踩在积水里“哗哗”响。

  可等他冲到屋门口,里头黑黢黢的,只有风吹过破窗棂的声音,哪有什么白袍人影?地上只有些烧剩下的灰烬,像是刚才那团火球烧完的痕迹。

  向平攥着刀在屋里转了一圈,墙角堆着些破烂的草席,梁上挂着个断了线的灯笼,啥异常也没有。

  他皱着眉往回走,心里犯嘀咕——这荒山野岭的废弃山寨,哪来的白袍女子?刚才那团火又是咋回事?

  火堆旁的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思,一个个盯着破屋的方向,大气不敢出。雨还在下,敲得石墙“噼啪”响,倒像是有谁在暗处,正盯着他们瞧呢。

  向平提着刀在破屋里转了两圈,除了墙角结网的蛛丝和地上踩烂的泥印,连个白袍角都没瞅见。雨丝顺着屋顶破洞往下掉,砸在他后颈窝,凉飕飕的。

  “都别自己吓自己。”他回了火堆旁,把刀往地上一顿,火星子溅起来半尺高,“捡着没漏水的地方缩一晚,天亮就走。轮流守着账册,都歇口气。”

  众人这才敢松快些,找着石墙根、草垛子窝下来。小山子往嘴里塞了块干肉,嚼得咯吱响:“平哥,那白袍子该不是山里的精怪吧?”

  鬼涧愁蹲在火边擦弩机,闷声道:“精怪怕火,明儿天亮就啥也没了。”

  后半夜雨势小了些,变成黏糊糊的毛毛雨。

  向平揉着酸胀的腰起身查哨,刚走到正堂那根歪歪扭扭的木梁下,就听见寨墙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猫着腰贴住断墙,借着云缝里漏下的点月光一看——三个黑影正蹲在墙根嘀咕,领头那个颧骨上的刀疤在暗处泛着白,不是刀疤李是谁?

  “……火攻不成,这破寨子木头都泡透了。”刀疤李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狠劲,“看见正堂那根主梁没?找粗绳子缠结实了,一头拴梁上,另一头分四段,找四头最壮的骡子。等他们睡死了,鞭子往死里抽骡子,我看这破屋塌不塌!”

  旁边的喽啰笑出了声:“大哥高招!塌下来压不死也得埋半截,到时候账册还不是手到擒来?”

  向平攥着刀柄的手沁出了汗,悄没声地退回去,踹醒了靠在账册箱上打盹的小山子和鬼涧愁。

  三人咬着耳朵合计了几句,小山子摸出软鞭在手里绕了两圈,鬼涧愁则把硬弩架在了门槛后。

  约莫过了两袋烟的功夫,外头传来骡子打响鼻的声音,接着是“哗啦”一声绳子绷紧的响动。

  向平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握紧长刀,盯着正堂那根吱呀作响的柱梁。

  “抽!给我往死里抽!”刀疤李的吼声在外头响起,紧接着是四声清脆的鞭响,四头骡子“嗷”地叫着往前猛冲,整根主梁突然往下一沉,屋顶的泥灰“簌簌”往下掉,几根椽子“咔嚓”断了,正堂果然摇摇晃晃地往下塌!

  “就是现在!”向平大吼一声,率先从门槛后跳了出去。小山子的软鞭跟长了眼似的,“啪”地缠住最前头那匹骡子的缰绳,猛地往后一拽,那骡子吃不住力,竟往后退了两步,绳子顿时松了劲。

  鬼涧愁的弩箭“咻”地射出,正中一个牵骡子的喽啰手腕,疼得那人嗷嗷叫。

  刀疤李没想到里头有防备,正愣神的功夫,商队的护卫已经举着武器围了上来。他见势不妙,拔腿就想往寨门跑,向平早绕到他前头,长刀一横挡住去路:“刀疤李,这次看你往哪跑!”

  刀疤李眼露凶光,摸出腰间的短刀就刺过来,两人的刀刃“当”地撞在一起,在蒙蒙雨雾里迸出火星。

  旁边的喽啰想上来帮忙,被小山子的软鞭抽得满地打滚,鬼涧愁的弩箭更是指哪打哪,没一会儿就把剩下的人捆了个结实。

  正堂的主梁还在吱呀作响,却没再往下塌——刚才那下竟是撑住了。

  向平一脚把刀疤李踹翻在地,用绳子反手捆了,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这阴招,留着自己受用吧!”

  雨还没停,只是那毛毛雨落在人脸上,倒比刚才的瓢泼大雨更让人心里发寒。

  被捆住的刀疤李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可谁都听出来,那声音里除了狠劲,还多了点发虚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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