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玄翎寸心间情归本真处 | 往事如云雾雨落终有时-《大梦遗音》

  前文说到,玄灵和太元看到浮黎留字,各自有不同的猜测。玄灵担心远在杭州的陆羽鸿,他放下卡片后,探问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护翎儿周全?”

  太元摇头道:“照理说,我们在一起之后,浮黎没道理再仇翎儿。如果现在这种情况,他还去伤害翎儿,那他就太闲了。”

  玄灵摇头道:“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跟虚拟游戏没有区别。如果他真的去动翎儿,你怎么做?”

  太元沉思片刻,最后答道:“那我只能放弃你,回去保护他。”

  玄灵垂目再试探道:“你觉得能不能够这样,让他跟我们一起?我们三个一起生活?”

  太元挥手给了玄灵脑后门一记重掌,龇牙咧嘴吼道:“你有病啊!这样跟折磨他有什么区别!他现在已经不是鸟了!而且我也知道他对我是那种感情!我们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太元还欲继续,玄灵连忙将她双手扣住:“好了,好了,我说着玩儿,我说着玩的!”

  “你真的是!你真的就是太没有个正经的时候!”太元说着,挣脱玄灵,抬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玄灵一番试探,让太元假设了自己的行为,她忽然明白,浮黎仇翎儿,根本问题或许从不在于翎儿对她的僭越,而是翎儿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就是浮黎和玄灵其实早就明白,一旦翎儿出事,她势必会不顾一切去救他。

  「但浮黎若真卑鄙到利用翎儿来要挟,我还能怎么样呢?!」太元默默念叨此言,心中一疼,趁着酒意,抹了下嘴,假意释然道:“妈的,就当偷情吧!能爽多久算多久!”说完就捧着玄灵脑袋猛亲起来。

  玄灵突然被太元醉意感染,他又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脏腑灼热,气血膨胀,徜徉花海般舒适感:“原来微醺的感觉这么好哒,吼吼~”

  “你没熏过么?”太元问道。

  玄灵摇头,笑道:“我还没开始徜徉,已经晕倒了,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往太元杯子里添酒:“你来喝,然后亲我,让我也享受享受。结婚之后都没有好好跟你一起过过二人世界。这么一算,地球都转了两百七十七亿零二十三万两千八百六十三圈了。”

  太元:“你傻不傻?你告诉我这串数字,不就等于告诉了我我们是哪一天认识的。”

  玄灵:“哈哈哈哈,我能说出来,就赌你记不住。你把刚才的数字重复一遍我听听。”

  太元冷不防往大笑的玄灵嘴里灌下去一杯酒:“你开什么玩笑!交杯酒,当然是要本人喝了!我能替的么?”

  玄灵咽下那口酒,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被泡在了热水里,他连忙吃了两勺蛋糕。

  太元看着玄灵红晕上脸,知道他差不多了。但她还没玩够,她用蛋糕勺舀了一点酒,淋在蛋糕上,然后给玄灵喂了一口,试探道:“怎么样?”

  玄灵点头道:“可以,可以。再给我弄点。”

  “这样你就可以多喝点,多陪我一会儿。”太元一边给玄灵喂黄酒蛋糕,一边握住他的手,摸起了他手上的茧子。

  玄灵又痒又舒服,他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通过指尖传给了太元。

  “这算是奖赏吗?”太元笑嘻嘻的问道。

  玄灵:“如果这时候有张琴就好了。”

  太元:“想听什么?你的曲子我手机里都有。”

  玄灵:“那怎么能表达我现在心中感受。”

  太元:“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来来,听我唱It's azing how you can speak right to heart, without saying a word you can light up the dark…”

  太元唱得正嗨时,玄灵就捂住了她的嘴:“别折腾我耳朵,求你了,走调都走成什么样子了!”

  “那你唱。”

  “try as I y I could never exin, what I hear when you don't say a thing…”

  玄灵只清唱了两句,就把太元唱得怦然心动了,她激动地扑进玄灵怀里,又开始猛亲他的脸:“你,,这也唱得太好了吧!”

  玄灵被太元亲的摇摇晃晃的,那黄酒蛋糕的后劲似乎也上来了,他醉意更浓,一个劲儿咧嘴傻笑:“嘿嘿……这才是奖赏……嘿嘿……”

  他又吃了一勺蛋糕,想继续唱下去,却发现自己有点晕:“唉,我好像,,醉了……”

  “哎哎哎,,你别倒下呀!”太元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酒杯,她心算了一下,玄灵约喝了二两左右,“真是废物啊!100毫升哎,就只有100毫升,就倒?!”

  她把玄灵搬到床上,自己又接着回桌子扫盘子,看到陆羽鸿给玄灵发的消息,她就替他回复了一下。

  【今天晚上我有事要做。】——陆羽鸿

  【他也不行,喝了两杯,已经睡死过去了。】

  陆羽鸿看见回复,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给太元拨了一个电话。太元很利索的接了起来:“羽毛……”

  当熟悉的声音穿透陆羽鸿的耳膜,他的心都颤抖了,当下不知该说什么。

  太元又重复了一遍:“羽毛,什么事?”

  陆羽鸿张着嘴,理智和情感仿佛在他的舌头上写小说,但他却一个字都读不出来。

  “会馆吗?还是项目上的事情?”太元再次轻声探问。这一次,陆羽鸿终于缓过劲来了,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个再说吧……你现在在哪里?”

  太元:“我们在肃南,皇城。”

  太元不知陆羽鸿为何明知故问,但她也照样回答了,想着有可能他忙得还来不及看安迪的报告。接下来陆羽鸿又问:“你俩跑那里做什么?”

  太元:“旅游。”

  “谁信。”陆羽鸿嘟囔了一句。

  太元笑答:“不信你别问。”

  “什么时候回来?”陆羽鸿平下语气,又问。

  太元:“不知道。”

  “没有归期能叫旅游……”陆羽鸿再次低声嘟囔。

  太元见陆羽鸿这个电话打的,始终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他会不会惹了什么麻烦不好说,于是抢过话题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浮黎回来了没有?”

  谁知陆羽鸿抬高声音来了句:“你干嘛那么关心他?多过关心我。”

  太元无语回道:“我还不是担心你,我才关心他。”

  陆羽鸿:“诶,好了,你管好自己吧。我不用你操心。”

  见陆羽鸿几番回避,太元问得更直接了:“你刚才发消息说晚上有事是什么事?”

  陆羽鸿:“我去相亲。”

  相亲?!太元愣了一下。然后她觉得也可以理解。甚至她突然理解了陆羽鸿刚才电话中的“心不在焉”是为什么。毕竟婚礼要是不能停,那对莫花颜来说,唯一的办法也就只能是换新娘子了。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回答,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立场,应该怎么回复。就在她沉默的时候,只听陆羽鸿用异常紧张的声音叫了她两声:

  “喂??喂?!婉君,还在吗?”

  太元连忙回神道:“哦!好!相亲!好!约了几点?”

  陆羽鸿:“现在。”

  太元:“那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挂了哈~”

  陆羽鸿:“哎,等下……”

  太元打断了陆羽鸿:“羽毛,你早就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为你能够跨出这一步感到高兴。”

  陆羽鸿:“你不想知道……”

  太元再次打断道:“我不想。你的感情,自己做主哈。”

  她没有给陆羽鸿回话的机会,加快语速结束了通话:“我挂了,加油哈!拜拜~”

  “哦……”

  陆羽鸿听着电话嘟嘟声,心里有点懊悔。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给她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却因为自己一句玩笑就潦草结束。他就知道,就算他怀里有十个女人,她也不会吃一点点醋。他对她来说是重要的,重要到她愿为救他付出生命;他对她来说又是无关紧要的,在不在她身边她都无所谓,她对他没有丝毫占有欲。他叹了口气,又拿起手上戒托,真讽刺,他又在给她做戒指。只不过这一次……

  他希望这颗戒指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的手上。

  陆羽鸿几乎是做了一个通宵,他把成品打包好,放在门口邮柜里,然后才回去二楼睡觉。

  玄灵酒醒之后,已是第二日清晨。他伸手摸了一下身边人的肚子,正打算收回手悄悄起床,就被太元拉住了:“你是不是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去见陆莜?”

  玄灵睡眼朦胧,依然垂目落在太元小腹。太元转过身,抬起玄灵的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炯炯有神盯着玄灵。

  玄灵:“原来你早就醒了。”

  太元:“快说,是不是?”

  玄灵:“你肚子痛成这样,怎么去呢?”

  太元:“把我意识带去。”

  玄灵还没反应过来,太元继续央求道:“求求你了,好老公,,么么哒~”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玄灵一边点头,一边收回自己的手。

  太元听完就凑到玄灵面前想要亲亲。

  玄灵躲开道:“等下啦,我现在要去洗个澡,出门前再带你。”

  太元笑道:“带着我洗澡也可以。”

  “我才不要!”

  太元搂着玄灵的手臂继续歪头调戏道:“我替你洗,么么,,”

  “哎,放开我啦~”

  玄灵是完全受不了太元这副娇羞状态的,他俩享受了片刻清晨的惬意之后,玄灵便带着太元的真身,离开了房间。他到了前台,发现昨天陆老板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玄灵问道:“你们陆老板呢?”

  前台:“这个点儿,不是在花房,就是在地里。”

  “他的花房在哪里?”玄灵又问。

  前台:“花房就在后院,从这边后门出去。”

  玄灵:“他的地呢?”

  前台:“他的地就比较远,据说在沙沟寺后山山谷,我们从来没去过。”

  玄灵再次来到后院,这一次,花房的门虚掩着,玄灵推了,门直接就开了。他进内,本以为花房内一定会有至少一盆芍药,但是他失望了。花房内,绿色植物应有尽有,藤三七漫天漫墙,山乌龟匍匐满地,龟背竹展叶滴露,就是不见一枝花。

  「你看那竹子躺椅旁边地上痕迹。」太元道。

  玄灵:「嗯,原本那里应该就是他摆芍药的地方。」

  「他这是……什么意思??」太元不解。

  玄灵:「刻意躲你?」

  太元:「不,我觉得他是在邀请我们去他的花田?」

  「一去便知。」玄灵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的田在哪里。」太元再道。

  玄灵:「如果真的是邀请,我们就会找得到。」

  玄灵从后院出来,看见安迪正在远处吃东西,就向他招了手。

  安迪:“齐总,有何吩咐?”

  玄灵:“她今天不会出门。”

  安迪:“好。”

  玄灵:“有异常马上通知我。”

  安迪:“好。”

  玄灵待安迪上了楼,就去了一旁的租车店。他租了一个越野车,就进了山。

  车子开过泱翔藏族乡的时候,玄灵停了一下,他摇下车窗,用藏语叫住了一个路人:“你们这儿有买那种传统酸奶酪吗?一大桶一大桶那种。”

  路人:“有,在前面有个营业部。”

  玄灵:“是这里藏民自己做的吗?”

  路人:“不是,假的。”

  路人:“现在我们乡里,没人自己做了。”

  玄灵:“好,谢谢。”

  太元知道玄灵肯定是想起了什么,她因问道:「怎么会想要吃他们自己做的酸奶酪?」

  玄灵答:「想买来给你尝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味道。」

  太元叹了口气:「看来吃不到咯!」

  玄灵:「是呵,时移世易,她用“假的”这个词,我都蒙了。」

  「这里的房子建筑都一模一样,到处写着民族团结。」太元道。

  玄灵:「嗯,国家扶贫有扶贫的好处。但是这些传统工艺失传也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见玄灵有些伤怀,太元再道:「多愁善感,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东西还少了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必须湮没在这时空大地,才能换回宇宙秩序,你会挣扎吗?」玄灵突然沉下姿态。

  「不会。」太元毫不犹豫的回答。

  玄灵呵呵两声,戏谑起来:「嗯~我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动不动就会了结自己的人。女人狠起来是真狠。」

  「你还在惦记陈婉君上次用大白伞捅齐墨的事?」

  玄灵没忍住咧嘴笑道:「下次换我捅你了!要不今天晚上?深山野林里?我们来让老马怀孕铁树开花?」

  「脑残啊,快开啦!」

  玄灵再又起步,开过藏族乡之后,很快就能见到一座刻着六字真言的山,在这座山的对面,有着另一座山,上面同样是藏文,刻着“葛丹群科林”(藏文)。在这座山的山脚,就是葛丹群科林寺了,也就是汉人们叫的沙沟寺。

  玄灵把车停好之后,就走进了寺里,径直穿过经堂,上了山。只见一众僧人正在各自忙碌,拆经幡,补经幡,修补佛龛、壁画等等……

  玄灵向其中一位僧人作了揖,依然用藏语问道:“本寺附近,可有芍药田?”

  “没有。”

  玄灵:“神山之后是什么地方?”

  “此山是本教觉宇派创始人女密宗师玛吉拉尊伏藏之地。”

  玄灵:“地藏还是识藏?”

  “两者。”

  玄灵闻言,又说了一段笔者翻译不出来的话,类似经文咒语,那僧人听后,屈腰行了大礼,伸手做了一个敬请入内的手势。

  玄灵入殿之后,逐一抚触了壁上藏经的每一格,终于在佛母像身后正下方,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他将经盒取出,小心打开,展开里面经卷,详细阅读之后,再次对身后的僧人说道:“取纸笔来。”

  僧人不止取来纸笔,也告知了一众沙弥。在知道寺里来了高人之后,本来在各自忙碌的其他僧众也都聚拢过来。众僧围在玄灵身边,看他忙碌。玄灵将经文内容逐一翻译,用藏语和汉文都写了一遍,交还给了那位僧人:“我藏语不精,恐有失误,两种语言同时理解,可保大意不乱。”

  “请受小僧们一拜。”

  玄灵无意接受跪拜,再次虔诚问道:“后山山谷可有芍药田?”

  “的确没有见过。”

  玄灵:“好。那我告辞了。”

  “稍等。”

  “嗯?”玄灵回头。

  “有一位缘主,每周日清晨会送一束芍药花来,指明供于玛吉拉尊像前。只是其人,我们从来不曾见过。”

  “好,告辞。”玄灵这才点头,缓缓走下台阶。身后一众僧人依然跪拜行礼,无一人抬头。玄灵走到一半,回头说道:“起来吧,我乃她夫,解她书藏,举手之劳。”

  玄灵装模作样走到那些僧侣再也看不见他为止,然后他就哼着小调儿燕步轻佻。

  太元:「诶,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招摇啊!」

  玄灵:「怎么啦?告诉人家我是你老公就叫招摇?」

  太元:「瞧你那嘚瑟的样儿。」

  玄灵:「哈哈哈哈,如果可以我要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老婆。历史长河中所有的你,都是。」

  太元:「抱歉,全世界知道我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没人知道你。」

  「你扫兴得很。」玄灵嗔怪道。

  太元却情绪更显低沉,黯然回道:「这也是我最对不起你的地方。」

  「唉,你怎么,,情绪说来就来的。」

  太元再无言语,玄灵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其实从来不在意这些,他知道太元也从来不在意这些。可是他现在还知道:太元在意他失去这些。

  或者说,玄灵突然对爱情有了更多的理解——爱不是占有不是结合,而是清晰地看见对方的在意,并且愿意为这份在意收敛自己的锋芒。

  太元的爱,恰是循着这样的轨迹悄然转变。它没有朝着世人期许的宏大方向“升华”——比如追求轰轰烈烈的占有、跨越三界的盟誓,或是以牺牲为名的悲壮证明——反倒踏实地落回了真实的“承担”里:既扛着对翎儿的守护之责,又揣着与他共度当下的勇气。

  太元,跟从前不一样了。当初轰然升腾的火焰,慢慢化身成了一汪清潭。那里,清晰地倒映着他们的轮廓。

  往事,像沙沟寺的晨雾,看似朦胧却藏着清晰的脉络。玄灵不禁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岁月……

  祂曾见过太元为芍药停留,于是化身红枫,在芍药丛边等待千年,只为再一次见到俯身赏花的神母。芍药作为草本植物,寿命极短,为此,祂耗费精神苦心研究,才有了如今的所谓“仙种”。

  玄灵的回忆落到太元眼前,她感叹道:

  「你总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固执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分量。」

  玄灵的目光落在天边白云,云瓣轻颤的弧度像是谁无声的叹息。他喉间似有千钧重,那些横跨千万亿年的光阴、那些不能说的守护与亏欠、那些芍药在幽暗里等过的日与夜,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喟叹,混着复杂难言的怅然与敬意:

  「芍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