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议发妻强拆鸳鸯-《稗宋反骨仔》

  如果说给大宋商人颁奖,范希文必须拿个最有人情味奖。

  至少笑意盈盈,带走小炭炉与煤球的姐姐们,是这么想的。

  天天有活干,月底发奖金,每月还要额外领一百五十个煤球的东家,世上没有第二个。

  “崔大姐,你能行吗?”

  范希文看着挑了两个小炭炉,外加无数煤球的崔氏。

  谁说女子才顶半边天?这分明能全部顶下来。

  “家主,不妨事的,我平时打水也能挑二百斤。”

  厉害!

  炭炉也就五六十斤,加二十个煤球,总共七八十斤的重量。

  有些女子是拿不太动的,匆匆回家找人来搬。

  “什么他娘的小炭炉、小煤球,还得老子亲自来拿!”

  总有些当家的不晓事,明明是好事却秽骂不止,根本不听身后婆姨的劝阻。

  正准备进宅去,又瞧见灵儿和芳草等人出门,惊为天人。

  暗道:好水灵的女子!

  “瞅你那一脸猪哥像,这些都是七爷的,最好放恭敬些。”

  莽子老远就听见这人的骂声,要不是看他身后女子的面上,早就出手教训了。

  汉子抬头,瞧见这么一尊魔神,心头害怕。

  转念一想,天子脚下,这人难道还敢当街行凶不成。

  “我就看了怎的?你家不是发那什么小炭炉吗,快快拿给我,爷还赶着去赌当呢。”

  莽子见过的混不吝不少,这男子算得上其中的翘楚。

  明明受人恩惠,却做出一副受人讨好的姿态。

  好想将他拧成麻花。

  “你家婆娘卖不卖?”

  范希文打宅门走出,笑着看向男子,虎牙微漏。

  “您是这里的主人?”

  男子又转头看向自己婆姨,见她正拼命摇头。

  “相公愿意出价多少?”

  “我愿出价二十贯!”

  男子甩开婆姨紧拉袖子的手。

  “相公若是诚心议价,少了五十贯不卖!”

  大宋市井规矩,一个丫鬟大约要价三十贯起,看长相、年龄、体质来定。

  他家婆姨才二十出头,身体康健,也不曾生过娃,要价五十贯只是稍贵。

  “四十贯!”

  男子见还有空间,自贬价格。

  “四十五。”

  范希文再降。

  “三十五贯。”

  男子急了。

  “四十就四十。”

  范希文笑道:

  “你若早一步答应,我便不说什么,如今只有三十五贯,不愿就算了。”

  他看准了男子的表情,明显对自家小娘子很是嫌弃,又对钱极为看重,不卖才有鬼。

  “好!那便三十五贯,立刻买断!”

  进了宅院,立了字据。

  不过钱却是不能马上给付,依宋律,双方自愿买卖妻妾,须经官府认定。

  否则以“戏卖”论处,徒二年。

  自打男子议价进宅之后,小娘子便呆立在宅门口。

  她只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贱货,可以随人挑选论价。

  自成亲以来,五年时光,未曾有一儿半女,还要终日赚钱养那嗜赌如命的汉子。

  原以为自己这般付出,总能得丈夫看重。

  不曾想,半文私房钱没藏的她,还需担心输钱后丈夫的打骂。

  “原以为得了这份工,能继续维持一个家,不曾想,我只值三十五贯而已。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女子眼神灰败,与管家同去官府的丈夫,临走时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记得是喜娘?”

  “是又如何?”

  喜娘看向台阶上的范希文,这个拆人姻缘的恶魔。

  亏她之前还将范希文看成是好人。

  “你恨我?不恨你丈夫?”

  范希文觉得很神奇,人总是这般分不清好坏来吗?

  他这可是花钱将喜娘救出苦海,难得的一次发善心。

  “我谁也不敢恨,谁也惹不起。”

  喜娘按捺住咬人的冲动,双腿叠了个“之”形坐到地上。

  “喜娘,或许你稍微提一下自己的收入,你丈夫便不会卖你了。”

  一月五贯,一年六十贯,傻子才卖三十五贯这个数,要卖也是卖三百贯。

  “原本是想给他个惊喜,自他与你议价之时,便再也不想了,我把他当家人,他把我当畜生而已。”

  范希文下了两级台阶,也坐了下来。

  “我记得大宋可以和离的,你原先一次也不曾想过?”

  喜娘双肩抖动,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合离,范家主难道不知,妻告夫,就算和离得成,也是徒二年的下场?”

  范希文倒是不清楚这些,大宋的律法捂得严实,从来不对世人宣讲。

  “你看,你叫喜娘,原本应该高高兴兴过一辈子的,我这是让你脱离苦海。”

  喜娘闭上眼,只觉得天下的道理都是这些读书人讲的,或者是这些男人讲的,她没资格去分辩。

  “让家主破费了,喜娘只有一身蛮力,就在府中多做事来还债,待还够了利息,请家主赏一口薄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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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欠债而死,是她作为大宋女子最后的尊严。

  至少不能像那些小妾一般,死后光着身子喂野狗。

  范希文都被气笑了,又想起自己那位外婆,居然以死换范希文放张山兴一马。

  骨气这东西,与家世、性别、文化水平毫无关系。

  “我不让你还,以后或许还有很多与你一般的人,被我以各种办法救出苦海。”

  喜娘缓缓抬头,望向台阶上的范希文。

  这书生一定是个疯子,喜欢到处花钱,到处装菩萨?

  就像今日这样,突然之间破坏了喜娘的家庭,转身就自诩为救世主。

  范希文再道:

  “我准备在近处买下一间宅子,以后你便住那里去,算是员工宿舍,以后再遇到你这样的,也都安排到那里去。”

  他站起身,完全不管衣服上是否还有灰尘,抬脚往宅内而去。

  “两件事:

  其一,以后叫我老板;

  其二,你不欠我钱,好好做工,存钱。

  以后寻个好婆家,莫要辱了你喜娘的好名字。

  宿舍没准备好之前,就在内院住下,与宅内人同吃住。”

  喜娘先是一愣,然后觉得心中突然之间燃起了一团火,又温暖又有力。

  “那老板,我的小炭炉和煤球呢?”

  “放心,该有的都有,等官府那边办妥后,一切文书都给你保管。”

  黄昏的范宅门口,喜娘终于哭出了声响,声音哀戚却痛快。

  范希文在院子中大骂。

  “要哭进来哭!莫在门口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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