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蒲夫子耳提面命-《稗宋反骨仔》

  顾不得跛脚不便,范希文快速追上去,终究是晚了几步,没瞧见那人钻进了哪间教室。

  “七爷,那是向乾,学院内最厉害的武学子。”

  “武学子?”

  这词何其小众。

  实则宋朝庆历三年夏便设置了武学,任阮逸为教授。

  但宋朝文风太盛,武学生源不济,无奈取消了名义。

  自神宗,熙宁五年,借王安石变法之际再次设立武学,以《武学七书》为教材。

  自此正式开启了宋朝武学、武举并行之路。

  眼见先生踱步而来,有为将范希文推进教室,不忘小心交待。

  “最后一排角落里,桌上有名字。”

  座位很好找,因为就他一人最后进,唯独一座空着,拢共才二十来人的学堂,显得有些空旷。

  蒲夫子治学极为严谨,为人也较为严厉,因此他的课没人敢捣乱。

  不过他不重视繁文缛节,不允许学生在课堂上行礼,说是占用了教学时间,每次上课都是直接开讲。

  但是古文总有一种天然催眠效果,尤其是在枯燥讲解和同窗们拖着长长声音诵读的过程中。

  对于《论语》《孟子》这种高深之作,范希文不甚感冒。

  在他看来这东西只能在闲暇时一个人观阅,读书与笔记同时操作。

  像蒲夫子这般登堂入室地讲解,灌输个人思想和有失偏颇的评价非但无趣,还不科学。

  故而一代天骄范希文顿觉如中迷药,头沉似铁,一个长脑袋不住地做起了绕颈运动,思维在前世与今生间不断拉扯。

  “笃、笃~”

  有东西在书桌上杵了两下,发出较大的闷响。

  “范希文,此问何解?”

  见范希文并未醒,蒲夫子提高了声调。

  学子们纷纷看向范希文,见他与夫子俩的滑稽对比画面,爆发出哄堂大笑。

  范希文惊醒,却看见夫子早已不在讲台上。

  偏头正望见他那冰冷的面容,心下咯噔一声,快速起身。

  “夫子,学生有错。”

  认错态度端正非常。

  “终日神游天外,身为读书人对圣人之道毫无半点兴致,如你这般与烂泥何异?

  能报效家国者,莫不是勤于研学之人,若人人嬉于求学,我大宋于天下如何久安?”

  蒲夫子恨铁难成,摇头转身,众学子齐齐回头端坐。

  “只读这样的书,怎么够?”

  范希文细声嘀咕。

  “那你有何高见?”

  蒲夫子蓦然回头,将戒尺背在身后。

  “读书固然重要,但终日专研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大道可不止孔孟文道,圣人云,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既然要治理天下,替天子牧民,如何能不了解民众?

  以农业为本则兴其耕作,以商业为本则兴其市井。

  若知彼万道,则百业兴旺,国人富足,不惧强敌而社稷安定。”

  此番言论批判当下“做学问”的弊病,有暗讽教育与朝廷政策之嫌,更是将学校教育直接比喻成了纸上谈兵。

  实则有些过了。

  其实此时的教育对学子从政实践能力也是有考校的,并以此作为学子入仕的重要评价标准。

  但范希文所说也有些道理,不细想之下倒是有些似是而非。

  如此大胆的言论若自一般百姓口中说出,定要被治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学生说出来倒是问题不大,也是宋朝对文人宽宥的直观表现。

  “呵,不曾想我外舍竟然有你这等旷世奇才!”

  蒲夫子的调侃再次让学子们乐不可支,有两个胆大的小声讽刺,说他范希文不过是井底之蛙。

  癞疙宝打豁嗨——好大的口气。

  “既然如此,散堂后到老夫那里,好好给我讲解一番。”

  有了范希文这个鲜活的教材,其他人更加用心听课,生怕成为第二个被夫子叫去辅导的憨包。

  大宋学院教学时间相对灵活,各书院可视情况而定。

  短则一刻钟,即后世的半小时,长则两个时辰,即四个小时大课,中途无休息。

  县学取了个适中的时长,半个时辰,一日分早课三堂、午课三堂、晚课一堂,其余时间自学。

  无论是如范希文这般浑浑噩噩,还是如有些学子一般聚精会神,一堂课也算较快便完事。

  学院传言,蒲夫子性格古怪,故而只得一极小的单间作为办公室,是杂物间改造。

  离山长的明理轩较远,孤零零地处在学院的一角,倒也清净。

  “以前不曾见你有这等眼界。”

  蒲夫子小心放好教材。

  他说话毫无语气和表情,不知是欣赏还是责怪。

  不过范希文却是不怕的,打打手板或者一些体罚手段,并不可怕。

  “这些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是也不是。”

  范希文吃不准夫子的态度,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

  “一些道理就摆在那,多用些心观察自然会明白。”

  “道虽学不行则不至。你有如此见解,殊为不易。”

  夫子没有坐下,他矮范希文一头,两人站着对话,倒是弥补了一些海拔悬殊。

  “可惜你生得晚了些,不然接力文正公强国,或能造就千古佳话。”

  夫子有些怅然。

  “你可知我朝局势?”

  “不知,只见一派繁华。”

  “金玉其外耳。

  海上盟定如同自掘坟墓,与野人合力无异于与虎谋皮,我朝与辽偃革倒戈已愈百年。

  如今辽已显外强中干之势,直待时日一到便可取回燕云,他们偏偏等不得。

  一纸盟约让我朝信誉尽失,更是养虎之计。”

  蒲夫子有些激动,老迈的声音不再平稳。

  “朝堂诸公何其短视昏聩,竟将这等自掘坟墓的计策荐与官家!

  自阿骨打建国以来,数年时间鲸吞辽国半壁,这等虎狼之势,怎会止步于覆灭辽国?

  届时莫说收不回燕云十六州,恐我大宋会受两国共击之,面对西夏与金国又当如何自处。”

  蒲夫子有些癫狂,他双眼焦距难明,陷在了自己的臆想之中。

  范希文对宋朝的历史很模糊,除了包拯、赵匡胤、岳飞等影视剧中的名人,他实在是记不得太多。

  就连当前皇帝赵佶对应的庙号他都全然不知,妥妥一历史废物,自然也不清楚蒲夫子所说的种种。

  依稀记得射雕英雄传和包青天中的一些历史背景,似乎西夏、辽、金之中,金人最为可怕。

  完颜阿骨打!

  对,这个名字,绝对是中国历史上的沉重符号。

  但危害究竟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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