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穿越恶妇,我靠算卦在乱世谋国路》

  当刘然然从辎重营送药归来之时,天色已愈发阴沉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

  怀中的药包已然送出,但刘然然的心头却比去时更为沉重,也更为明晰。

  赵头儿那挣扎犹豫的眼神,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伙食营乃至其背后黑幕已然摇摇欲坠的人心。

  裂痕既生,崩塌便只在一瞬之间。

  然而,单凭一个内心煎熬的赵头儿,分量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一股更强、更正、足以撼动这潭死水的力量。

  孙医官,无疑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他脾气虽倔,苛厉不近人情,但一颗心终究是系在伤兵营,系在那些亟待救治的性命之上。

  上次军需药材的劣质,已然触了他的逆鳞。

  当刘然然再次回到伤兵营库房时,里头的气氛依旧压抑。

  老医徒正对着那几包分量不足、颜色可疑的金疮药唉声叹气,几个杂役默默分拣着药材,不敢多言。

  孙医官并不在库内,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去了专门隔离几个高热伤员的后帐,那里的情况似乎更为棘手。

  刘然然心下一动,立刻寻了过去。

  后帐药气更加浓重,混合着伤口腐烂和高热病人特有的浊气,令人胸臆发闷。

  孙医官正俯身在一个年轻兵士床前,脸色铁青地检查其大腿上一处严重溃烂、肿胀发黑的伤口。

  那兵士意识模糊,浑身滚烫,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

  “不行!脓毒已入里,再不用猛药吊着,这条命就交代了!”

  孙医官猛地直起身,对身旁的医徒低吼

  “我上次吩咐去领的上等黄连、金银花、还有那支老山参须呢?怎么还没煎来?!”

  那医徒吓得一哆嗦,嗫嚅道:

  “师、师傅……药材……药材库那边说,上次送来的批次里,上等黄连数量不足,配给我们的份例已经用完了,新的……新的还没到……金银花品质也次,那参须……更是没见着……”

  “放他娘的屁!”

  孙医官罕见地爆了粗口,额上青筋暴起

  “数量不足?品质次?当我孙某人是瞎子吗?!那批药分明就是……”

  他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刹住,显然是顾及还有伤员在场,但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到了极点。

  刘然然悄然上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孙医官耳中:

  “医官,民妇方才去辎重营送药,路过伙食营讨水时,偶然听闻……那边采买的王管事,前几日似乎私下宴请了军需处的一位书吏,席面甚是丰盛,光是解酒调胃的山楂茯苓膏,就用去了足足两斤上好的料……倒是比咱们这儿救命的药,显得更金贵些。”

  她的话,轻飘飘的,仿佛只是无意间听来的闲谈,却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入孙医官最敏感的神经!

  孙医官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刘然然:

  “你说什么?!伙食营的人?宴请军需书吏?用了两斤上好的山楂茯苓膏?”

  他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山楂茯苓膏并非多名贵,但在此刻,与伤兵营急需却“短缺”的黄连、金银花、参须形成鲜明对比!

  伙食营一个采买,竟能轻易拿出两斤好药材去做宴席上的点缀?

  而伤兵营救命的药却迟迟不到?

  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自明!

  刘然然垂下眼帘,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不解:

  “民妇也是听那些伙夫闲聊嚼舌根,不知真假……或许,是他们吹牛吧。只是想着咱们这儿伤员等药等得心急,那边却如此……实在是……”

  她的话没说尽,却比说尽了更有效。

  孙医官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为一种可怕的煞白,那是极度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不再看刘然然,而是猛地转向那个重症的年轻伤员,看着那孩子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看着那不断恶化的伤口。

  一种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交织在他眼中。

  良久,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咬着牙,对那医徒道:

  “先用库房里现有的药,顶上去!无论如何,先把人给我吊住!”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朝库房走去,步伐沉得像是要踩碎地上的砖石。刘然然默默跟上。

  回到库房,孙医官屏退了旁人,只留下刘然然。

  他站在那几箱劣质药材前,背影僵直,沉默了许久许久。

  终于,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刘氏。”

  “民妇在。”

  “你……”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单刀直入

  “你之前说,见不得伤员因药力不足、伙食粗劣而受苦。你……可是知道些更切实的东西?”

  刘然然心中了然,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她抬起头,目光坦然迎向孙医官审视的眼神:

  “民妇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只是平日整理药材,核对份例,心中自有一本账。

  清热消炎类药物消耗巨大,库存与账目却时常对不上。而伙食营那边送来的饭食,有时米粮陈旧沙多,菜蔬腐烂变质,肉食亦不新鲜……

  民妇担忧长此以往,非但伤员难以康复,只怕营中健壮的士卒,也要吃出病来。”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心收藏的小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那些变质的肉皮和掺着大量沙土的米样本,双手呈上:

  “此物,便是民妇日前偶然所得。听闻……听闻军需处那边新到的米粮肉类,品质亦是大不如前,却不知与伙食营所用,是否同一批来源?”

  她没有直接指控,只是摆出事实,提出疑问,并将伙食营与军需处的问题隐隐联系起来。

  孙医官盯着那包触目惊心的“证据”,又看看那几箱劣质药材,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厉色。

  “好……好得很!”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杀意

  “一群蛀虫!啃食将士血肉,动摇军营根基!真当我孙某人是泥塑木雕不成?!”

  他猛地看向刘然然,眼神锐利:

  “刘氏,你心思缜密,胆色也不小。老夫欲彻查此事,你可敢助我一臂之力?将你所知、所见,一一具实道来?”

  刘然然心中一定,知道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她深深一福:

  “民妇虽力薄,但愿尽绵力。只为伤兵营众多将士,能得一口放心饭,能用一副救命药。”

  风雪,似乎更急了。但在这冰冷的库房内,一股联手对抗黑幕的微弱却坚定的力量,悄然凝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