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识破计谋-《恶女行事录》

  宝珍独自坐在柴房里,屏声静气地等着夜色沉下来。

  终于,周遭彻底被黑暗笼罩。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秋娘谨慎地小跑进来,反手将门闩扣上。

  “迷药我已经下好了,不少人都睡过去了。”她简单交代两句,便急忙俯身给宝珍解绳子,“但值守的还没到换班吃饭的时候,你记着,从北面跑,那里没什么人守,最好出去。”

  绳子松开的瞬间,宝珍悄悄揉了揉发麻的手腕,指尖触到一片僵硬的酸麻。

  秋娘仍不放心,又叮嘱一遍:“记住了?走北面。”

  宝珍点头,语调平静无波:“记住了,走北面。”

  “跟我来,我带你从北面出去。”秋娘说着就要去拽她的胳膊。

  指尖刚触到衣袖,宝珍突然“啊”地低呼一声。

  秋娘赶紧按住她,压低声音:“小声点!别把人引来!”

  宝珍蹙着眉,语气带着痛意:“我也不想的,可手腕实在太疼了……”

  “手腕疼?”秋娘急忙拉过她的手查看,“是绑得太久,勒得不过血来了?”

  “疼得像要断了一样。”宝珍捂着腕子,声音发颤。

  秋娘凑近了些,仔细翻看她的手腕,肌肤光滑,只有被绑出来的红痕,并无明显外伤。

  就在她俯身的瞬间,宝珍袖口飘落的一点白色粉末,悄无声息地被她吸进了鼻腔。

  宝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却丝毫未显波澜。

  还差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以此来催发药效。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姐姐,你是真的想帮我吗?”

  秋娘一愣,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猛地抬头:“你怎么这么说?我当然是想救你!”

  “是吗?”宝珍反问,眼神锐利,“可我怎么觉得,你根本不想让我逃出去?”

  秋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没有……我是真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踉跄着扶住额头:“我……我怎么有点晕……”

  宝珍见药效发作,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面无表情地凑近:“当然是因为迷药。”

  “你的迷药不是已经……”

  “不是已经被你拿走了?”宝珍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谁告诉你,我只有一包迷药的?谁又告诉你,我没有后手呢?”

  秋娘踉跄着跌坐在地,死死拽住宝珍的衣角,声音发飘:“你……你怎么会知道?”

  宝珍捏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掰便挣脱开来,语气平淡:“我明明告诉你迷药在左袖,你却偏要反复摸我右袖,试探我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你觉得这做得很隐蔽吗?”

  她在右袖上摸了两三下的小动作,宝珍怎会毫无察觉?

  好在她早有准备,在营地时便在两边袖子上都涂了些迷药,当时没派上用场,此刻倒成了关键。

  只是经过一天一夜的磕碰,她也不确定药粉还剩多少,只能先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况且,”宝珍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我从不信土匪窝里派来送饭的女人会安什么好心,在这里,我被绑而来,若轻易信了谁,那才是真的蠢,尤其是你这种看似与我同病相怜的……女子。”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绳子,一圈圈将秋娘牢牢捆住。

  “你要……要做什么?”秋娘又怕又急,却被迷药卸了力气,连挣扎都软绵绵的。

  宝珍蹲下身,声音轻得像风:“我这迷药量少,怕困不住你太久。为了防止你去报信,只能委屈你了。”

  秋娘拼命扭动,却只是徒劳。见宝珍要走,她突然急喊:“北面!北面有埋伏!”

  宝珍回头朝她笑了笑,眼神里透着了然:“我当然知道。”

  秋娘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哭着哀求:“求求你,看在我告诉你埋伏的份上,带我一起走吧!大寨主发现了,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也是被抓来的,跟你一样是个苦命的女子啊!”

  “你告诉我的?”宝珍嗤笑一声,“若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此刻自投罗网的就是我了。”

  秋娘泪如雨下:“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没办法!求求你……”

  宝珍突然掐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语气冷硬:“记住,我跟你不一样,身陷囹圄,我会自救。还有,我从不以德报怨,你也别想道德绑架我,我没那么多顾忌。你害我,无论真心还是被逼,都得自己担着后果。”

  她松开手,在秋娘的视线里,从柴垛缝里抽出藏起来的短刀,利落割下秋娘衣角的一块布,塞进她嘴里。

  秋娘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再不能出声。

  宝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推开柴房门,毫不犹豫的离开。

  为了让这场“戏”演得逼真,柴房附近的匪徒想必都被调走了,多半聚在北面,等着她自投罗网。

  宝珍转身朝南走去,她料定南面也会有守卫,只是人数定然不多,总能找到空子。

  果然,等她摸到南寨门,那里守着五六个人,硬闯绝无可能。

  宝珍蹲在墙角阴影里,暗自思忖,得另想办法。

  盘龙坞依山而建,借山势险峻阻挡官兵,说到底和当年的清风寨没什么两样。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逃,那就只能偷偷混出去。

  寨子里除了外出打家劫舍的打手,能定期离开的,便只有负责采买的人了。

  当年她在清风寨,就是跟着采买的人混熟了门路,才能时常出去,才有机会买到迷药。

  那时她不逃,并非不能,只是逃跑从不是目的,让所有欺辱过她的人付出代价,才是她留下的理由。

  一个寨子的厨房,总需要大量食材和水,多半设在低洼处或粮仓附近,方便取水。

  宝珍顺着猜想往低处走,果然远远望见一缕炊烟。

  “找到了,厨房。”

  她悄悄溜进厨房所在的院子,厨房有人看守,进不去,但她本就没打算进。

  院子角落里,一辆马车套着马,车板上放着几个空桶,瞧着是用来装菜的。马已备好,显然是要下山采买。

  宝珍屏住呼吸,悄悄钻进一个空桶里,蜷缩起身子,静待时机。

  另一边,顾一澈带着顾上快马加鞭,赶到驿站时,却发现驻兵早已被调走。

  事不宜迟,两人只能转向最近的府衙。顾一澈策马疾驰,心里一遍遍默念:珍儿,一定要撑住。

  “少爷,前面有队人。”顾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那并非普通队伍,而是一队兵马,约莫百余人,队列齐整,气势肃然,绝非寻常衙役可比。

  顾一澈猛地勒住缰绳,目光扫过队伍中央,一辆华贵的马车格外醒目,车檐下插着面“安”字旗。

  安——安南王陆安远。

  顾一澈心头一动,也来不及思考安南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或许,这是天意相助。

  他翻身下马,对着马车方向抱拳行礼,朗声道:“在下大理寺少卿之子顾一澈,舍妹遭匪徒绑架,危在旦夕。敢问王爷可否出手相助?”

  下一刻,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眉眼间透着几分儒雅温润,看着不过弱冠年纪。

  顾一澈微微一怔,安南王陆安远已是中年,绝不该是眼前这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