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安慰伤心男人-《残疾王爷带崽退婚?我偏要嫁!》

  小屋内,孩子的啜泣声没持续太久。

  高枝搂着温言,安慰性地拍抚孩子瘦弱的肩膀,期间没过问一句从前的事。

  她知道,孩子虽小,心却积攒了伤痛,时日久了,结了痂,形成一层雪冻住的枷锁,无法消融。

  若让他敞开心扉,便是强行迫他撕开那层结好的痂。

  高枝不愿让温言难受。

  “不管从前如何,如今有娘在这儿,你不用害怕了。”

  “娘……”

  温言肩膀抽搐,像是想起了最撕心裂肺的记忆,泪如雨下,“可是您还会离开言儿的……”

  “不会的。”

  高枝将人抱得更紧,料想这孩子是没忘记生母如何离去,不禁感到心酸,“我不会走,不会离开你,言儿放心。”

  “娘之前也说不会,可还是走了。”

  温言嚎啕出来:“言儿好害怕,言儿不想当哥哥,当哥哥好辛苦,阿弟阿妹吃不饱,言儿把吃的都让给他们,

  可言儿真的好饿,言儿饿得睡不着觉,饿得肚子好痛。”

  高枝一愣,“言儿之前都将吃的都让给弟妹吗?”

  “嗯……”

  温言抽噎道:“父亲带着我们逃亡,一路上…我们常躲在偏僻的地方,找不到吃的,父亲身上没多少盘缠…都拿给我们买吃的,

  父亲的腿伤得好重好重,却没钱去治…弟妹不够吃,我只能…只能将吃的都让给他们。”

  高枝试想过鄷彻逃亡这一年会很艰难,却没想到他惨到连治病的钱都拿不出。

  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吃都吃不饱,还要躲避追杀,披荆斩棘赶回京城。

  在这般处境下,他的腿才会坏成那样。

  难怪,她在城门下见到的鄷彻才那般瘦削黯然。

  前世,她就是在他那般惨淡的处境下,毅然同他割袍断婚。

  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难过。

  高枝听着孩子泣不成声,也不禁鼻头一酸,柔下声引导:“可如今,府上不再缺食物了,阿言为何不吃?”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温言无措地抓住高枝衣袖,“我好像成了怪人,母亲,我不会饿,看着这些吃的,就想起先前饭不够吃的时候,

  有时勉强吃下去,肚子就不舒服,好像要撑开了,阿言好怕…怕自己会死掉。”

  高枝揉着男孩儿的脑袋,“有母亲在,你不会死,也不是怪人,你只是病了,

  我会帮你调理好身体,言儿,相信母亲,日后在王府,不会有人再欺负薄待了你去。”

  温言扎进高枝怀里,用力点头。

  “主子……”

  苍术一声呼唤,才让门外僵硬许久的鄷彻回过头来。

  “属下失职,竟没发觉那几个嬷嬷如此欺压两位公子。”

  苍术攥着拳,想起方才随鄷彻入内时,几个嬷嬷还在告高枝的状,邀功自己是连家老人,不可受此大刑。

  现在想来,打板子都是轻的。

  “板子照打,扔回连家,同习老夫人说明。”

  鄷彻落音,屋门正好从里头被打开。

  对上高枝怀中哭得肿成桃子眼的男孩儿,鄷彻心口被人重击了一般,思及亡友嘱托,苦涩与后悔在胸口翻滚。

  【我怎么这样蠢。】

  【竟没发觉言儿一个人受了这么多委屈。】

  高枝瞧着男人眸底黯然和愧疚交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鄷彻抬起的手掌隐隐发抖,朝温言的方向招了招,又落了下来,“是父亲对不住你,言儿。”

  “不是的。”

  温言连忙跑过去,抓住鄷彻的手,意料不到自己说的话让鄷彻听到了,“父亲当时将所有吃的都给了我们,

  您自己吃不饱,还去挖野草充饥,您的腿也没钱去医治,是我们几个拖累了您……”

  鄷彻覆住男孩儿的脑袋,将孩子抱住,唇瓣发抖,“对不起。”

  见男人红了眼眶,高枝也不禁喉咙发涩。

  温言哭了好一阵,高枝将人哄睡后出门,苍术上前禀话:“王妃,主子已经将人都遣回连家了。”

  高枝见男人不在院中,料想他此刻心情定是不好,不愿让她看到狼狈模样。

  “温行院的下人,我全都会换,让他…不用担心这个。”

  苍术复杂点头,“是,也多亏了王妃您,主子这一路,的确是吃了很多苦。”

  院子里没其他人。

  或许,这是最适合问清这一切的时机。

  “苍术。”

  高枝上前一步,“我知鄷彻没有叛国,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苍术皱眉,想起三个孩子的身世,主子并未容许他们将实情告诉高枝,只能挑着能说的来。

  “一年前,我们的人胜券在握,眼看着就要大败辽人,可不知为何,辽人竟发现军营囤积粮草之地,火烧之,

  没了粮草,将士们很艰难,辽人最后一次袭城,主子拼尽全力保护百姓,击退辽人,重伤昏死过去,

  属下等人找到主子的时候,他的腿已经…站不起来了,太原城中忽然散布出主子弃城而逃的消息,

  吾等想归城之际,却有众多刺客追杀阻挠,我们回不去,主子重伤,还带着三个孩子,只能躲藏一年,

  期间朱家带兵赶到,击退大辽,我们身上没有盘缠,实在是…窘迫,主子节衣缩食,将食物让给孩子们,风餐露宿,

  被追杀时,腿骨多次断裂,大夫曾言,若当时早早治疗,不会到如今这一步。”

  从苍术口中,听到更详细的情况后,高枝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苍术瞧高枝眼睛都红了,小声说:“王妃别难受,如今主子回京了,怀安王府基业深厚,主子和孩子们再也不会吃苦,

  官家也是体恤主子的,光是大婚的赏赐,就数不胜数。”

  高枝听到这些,沉重心情并未缓解。

  倘若…倘若她早就知道,兴许能助他。

  不至于如此潦倒……

  入夜后,高枝盯着小厨房给温言做了些清淡菜肴,比起基本没动的午饭,温言晚饭吃得多了些,但比起同样年纪的孩子,食量还是小。

  担心人夜里会饿,高枝吩咐百合做了些对脾胃好的大耐糕,送去给温言和温汀,不免想起白日里瞧见鄷彻那受伤的眼神。

  她心里总放不下。

  于是拎着多出来的糕点,又去了鄷彻的书房。

  仍是烛火通明,映出男人端正坐姿,头略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高枝入屋后,真切感受到对方周身萦绕的落寞。

  “怎么过来了?”

  鄷彻没听到传报,待脚步声靠近才将阖上的眼睁开,见烛火辉映下女子颦蹙眉眼,哑声问:“遇到什么事了吗?”

  分明心头难受得很,反而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是我想问你。”

  高枝走过去,“鄷彻,你有事吗?”

  鄷彻一愣,许是太久没人用这样的语气和距离关心他,一时间,喉咙哽塞,不知该回答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高枝委婉道:“言儿这孩子懂事,许多事情瞒着你,也是不想让你担心,他很重视你这个父亲,也想替你分担。”

  “我知道,言儿很懂事,反而是我。”

  鄷彻苦涩扯动嘴角,“我太疏忽了他。”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高枝摇头,“鄷彻,你带着他们逃亡,力所能及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你怎么能责怪自己。”

  “是我不够细心。”

  鄷彻犹记潜入太原城中,几个孩子趴在嫂子尸身上哭泣。

  嫂子一封血书托孤,温大哥临死前的嘱托,历历在目。

  他晚了一步,没有挽救嫂子的性命,从那刻起就发誓要照顾好几个孩子。

  【终究是我…太无用了。】

  【为何没早些发现……】

  “鄷彻。”

  男人抬首,却觉额心一疼。

  高枝附身撑在桌案上,弹了下他的额头,是提醒:“世上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做父母。”

  他微微一愣。

  “孩子虽年幼无知,可父亲也是第一次当父亲,岂能样样周全。”

  高枝眸底柔和潋滟,引鄷彻心尖颤了颤。

  “所以别自责,一个好父亲,是陪着孩子一块长大的。”

  鄷彻神色呈现出些许茫然和无措,倒和高枝记忆中的少年人有些相似了,面上总是波澜不惊的人,心底实也易脆弱,也有希望人保护的时候。

  他平日里再如何逞强,再如何优越,终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而他所经历的,已比同龄的年轻人多了太多。

  “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

  高枝扬起唇角,俯身抱住男人。

  “我们一起保护孩子,一起长大吧。”

  鄷彻被女子柔软怀抱包裹住,馨香流连在他鼻息之间,予他安全感,也引得他血脉沸腾,身躯僵硬起来。

  【阿枝…这是什么意思?】

  【一起陪孩子长大,要许久许久……】

  【她是想要…和我长久待在一起吗?】

  【这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