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年间,含山县地处江南,山川秀美,民风淳朴。城东七里外有一座含山,古称“褒禅山”,青峰叠翠,林木幽深,溪水潺潺,自古便是文人墨客登临探幽的胜地。山中有洞名“龙眠”,传说可通地脉,深不见底,常有异光闪烁,雾气缭绕,久而久之,便有了“含山有妖”的传言。
起初不过乡野闲谈,谁也不当真。可自三年前起,城中接连发生女子失踪案。皆是年轻貌美、体态婀娜的闺秀或新妇,无一例外,都是在新婚之夜或独宿之时,于密闭房中凭空消失,门窗未动,痕迹全无。官府查访数次,皆无头绪,只得归为“妖鬼作祟”,渐渐封案不提。
百姓惶恐,夜间不敢独行,婚嫁之家也多选白日完婚,生怕夜长梦多。更有传言说,那妖物专挑“阳气充沛”的女子掳去,以采阴补阳,修炼长生之术。
这一日,含山客栈迎来一对新婚夫妇。男子姓萧,名子期,出身世家,自幼习剑,风度翩翩,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妻子柳氏,名婉柔,是当地富商之女,生得花容月貌,性情温婉。二人新婚燕尔,情深意笃,听闻含山风景绝佳,便欲登高望远,共赏秋色。
当夜,月色朦胧,客栈寂静。萧子期与妻子同榻而眠,夜半时分,忽觉身侧一空,伸手探去,竟触不到人影。他猛然惊醒,披衣坐起,连唤数声“婉柔”,无人应答。房门紧闭,窗棂未开,床帐低垂,可人却如蒸发一般,杳无踪迹。
萧子期心如刀绞,遍寻客栈无果,急奔县衙报案。值夜捕头听罢,面色凝重,低声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已是第七起失踪案了。前几回,我们也曾上山搜寻,可山高林密,哪有半点线索?民间都说……是山中妖鬼所为。”
萧子期冷笑:“荒谬!这世间哪有妖鬼?定是有人作祟,你们官府不作为,反倒推给虚妄之说!”
捕头摇头:“公子不信也罢,可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那含山诡异非常,入夜后常闻哭声,偶有白影穿梭林间,连猎户都不敢深入。”
萧子期不听,次日天未亮,便独自提剑入山。
他沿溪而上,穿林越涧,直至日头西斜,才在一处山涧旁发现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形如卧龙,石面光滑如镜。岩石之上,竟坐着五六名女子,皆衣衫整洁,面带憔悴,却无一不是姿容出众。
萧子期大惊,上前询问。众女见有人来,先是一惊,随即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道:“公子你是怎么找来的?”
萧子期急切道:“我妻柳氏昨夜失踪,可曾见过她?”
一名女子缓缓起身,年约二十七八,眉目清冷,气质沉静,虽身处绝境,却自有一股威仪。她道:“公子莫急,尊夫人确已被掳来此地,此刻正被囚于山后石窟之中。我们皆是被那妖物所擒,已有三五年之久。”
萧子期怒极:“那妖物究竟是何方怪物?竟敢如此猖狂!”
女子摇头:“非人非鬼,乃一修炼成精的狐狸。它本是山中老狐,活过千年,得天地灵气,已能化形。但它贪恋长生,修习邪术,专以美貌女子为‘炉鼎’,采补阳气,以助其突破天劫,成就人形真身。”
萧子期震惊:“狐狸成精?竟有此事?”
女子苦笑:“你若不信,明日清晨便可亲眼得见。此狐每十日一次,在日出之时于这白石上吐纳练功。它将我们囚于此地,每逢练功,便命我们以白绢缠裹其身,层层包裹,再以绳索捆缚,随后它便运气行功,每突破一层,便震裂一层白绢。这些年,它已能崩裂五层,功力日增,若再让它突破第六层,恐怕连山神都制它不住了。”
萧子期咬牙切齿:“如此恶物,岂能容它!我当提剑斩之!”
女子急忙拦住:“公子不可!此狐已通灵性,刀剑难伤。它周身经脉逆转,寻常兵刃砍去,如中朽木,反被其法力震退。若贸然出手,非但救不出尊夫人,连公子性命也难保。”
萧子期怒道:“那便束手待毙不成?”
女子正色道:“唯有一法——智取。明日正是它练功之期,我们可多裹两层白绢,使其难以挣脱,再由你藏于林中,待它运功至紧要关头,心神凝聚,无法分神之际,突然现身,以利刃刺其眉心——那里是它‘灵窍’所在,若能一击得手,或可将其诛杀。”
萧子期沉吟片刻,点头应允。
当夜,他返回县城,将此事告知捕头。捕头听罢,既惊且惧,又觉此事关乎百姓安危,便亲自挑选六名精壮捕快,携刀带弓,随萧子期连夜潜入山中,埋伏于白石附近的密林之中。
众人在林中静候,屏息凝神,直至东方微明。
天光初露,山间薄雾弥漫。忽然,一阵腥风掠过,林鸟惊飞。那白石之上,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此人五短身材,面相丑陋,双眼狭长,瞳孔竟呈琥珀色,浑身肌肉虬结,赤着上身,下着黑裤,赤足而立。他一步步走上白石,盘膝而坐,面朝东方,闭目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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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子依计而行,上前以白绢层层缠裹其身。原本五层已足,可今日她们手脚麻利,竟一口气缠了七层,再以粗绳捆牢,打下死结。
那狐精起初不察,待察觉时已全身被缚。它睁开眼,冷笑道:“你们今日怎的这般殷勤?莫非想让我早日成仙,好放你们回家?”
女子首领低眉顺眼道:“奴等愿为主人早日得道,甘愿效劳。”
狐精哼了一声,不再多言,闭目凝神,开始运功。
刹那间,天地仿佛为之一静。山风止息,鸟鸣绝迹,连溪水也似凝滞。只见狐精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肌肉如蛇般蠕动,血脉偾张,头顶升起袅袅白气。
一层白绢“啪”地裂开。
又一层裂开。
第三层、第四层接连崩断,如遭雷击。
到了第五层时,裂开得略慢,似有滞涩。狐精额头渗出冷汗,呼吸急促,显然已至极限。
就在此时,第六层白绢竟未如常崩裂!
它猛然睁眼,怒喝:“你们做了什么?!”
女子首领冷冷道:“做了什么?我们做了你永远想不到的事——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年。”
话音未落,林中骤然杀出数人!萧子期一马当先,手持长剑,直扑白石。捕快们张弓搭箭,箭镞寒光闪闪,直指狐精。
狐精怒吼一声,猛然发力,第六层白绢“嘣”地断裂,第七层也摇摇欲裂。它双目赤红,口吐人言:“竖子敢尔!今日我若不死,定将你们尽数炼成魂奴!”
萧子期不答,纵身跃上白石,剑光如电,直刺狐精眉心!
狐精抬手一挡,竟以肉掌硬接长剑!只听“铛”地一声,剑刃竟被弹开,萧子期虎口震裂,长剑几乎脱手。
“凡人之剑,也敢伤我?!”狐精狞笑,猛地挣断最后一层白绢,周身金光暴涨,竟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赤影,直扑萧子期!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捕快张弓射出一箭,正中狐精肩头。狐精惨叫一声,落地踉跄。众捕快连发数箭,逼得它连连后退。
萧子期趁机再度扑上,剑锋直取眉心。狐精怒极,张口喷出一团黑雾,腥臭扑鼻,触之者立时头晕目眩,两名捕快当场倒地。
女子首领高喊:“公子!它怕光!尤其是日出之光!快引它到阳光下!”
萧子期恍然,猛然将狐精逼向白石边缘——那里,朝阳正缓缓升起,金光洒落山巅。
狐精似有所觉,惊恐后退:“不!不要!”
可萧子期已如猛虎扑食,一剑削去它半边耳朵,鲜血飞溅。狐精痛极,反手一爪,抓中萧子期胸口,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立现。
两人翻滚于白石之上,生死相搏。
终于,萧子期拼尽全力,将狐精推至白石最前端——那里,第一缕真正的朝阳正照下!
金光如刀,直射狐精双目!
它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全身如被灼烧,皮肉滋滋作响,冒出滚滚黑烟。它疯狂挣扎,想要逃离光区,可萧子期死死抱住它双腿,任它如何撕扯也不放手。
“你这妖物!害我婉柔!今日我与你同归于尽!”萧子期怒吼,鲜血从嘴角溢出。
女子首领见状,抓起地上断剑,冲上白石,将剑刃狠狠刺入狐精后心!
“啊——!”狐精仰天长啸,声音已不似人声,倒如野兽哀鸣。它的身体在阳光下迅速干瘪、萎缩,毛发脱落,肌肉塌陷,最终竟化作一只巨大的白狐,奄奄一息。
萧子期瘫坐在地,喘息不止。
女子首领割下狐首,其余女子纷纷上前,痛哭流涕,跪谢萧子期与捕快。
众人正欲下山报官,忽听山后石窟中传来微弱呼救声。萧子期心头一紧,带人冲入石窟——只见数十间石室中,竟囚禁着数十名女子,有的已神志不清,有的瘦骨嶙峋,有的早已死去多日。
柳婉柔也在其中,虽憔悴不堪,却尚有气息。萧子期抱妻痛哭,久久不能言语。
三日后,县令亲率人马入山,将狐精尸体焚于山巅,灰烬扬入深谷。失踪女子中幸存者二十三人,皆由官府护送回家。含山妖患,至此平息。
百姓皆称萧子期为“斩妖义士”,县令欲上报朝廷,赐其官职。萧子期却婉拒,只携妻子归隐乡野,再不提江湖之事。
然而,谁也不知道,那夜狐精临死前,曾对萧子期低语一句:“你杀我肉身,却杀不尽我魂魄。我已渡过五重天劫,魂不入轮回,终有一日……归来。”
三年后
含山又逢秋日,枫叶如火。
一名老道士云游至此,见山气阴郁,龙脉紊乱,便入山探查。行至当年白石处,忽见石面隐隐有血痕未消,且晨光照射下,竟映出一道模糊人影——五短身材,面目狰狞,嘴角带笑。
老道士大惊,以桃木剑划地为阵,念咒驱邪。片刻后,地下竟渗出黑色血水,腥臭难闻。他取出铜镜一照,镜中赫然映出一只白狐的虚影,双目如灯,死死盯着他。
老道士颤声道:“你……你不是已被诛杀?”
虚影口吐人言,声音沙哑:“肉身可灭,道行不散。我借山中百年怨气,聚魂凝魄,再修三百年,便可重化人形。那萧子期……我必让他妻离子散,生不如死。”
说罢,虚影消散。
老道士连夜下山,欲寻萧子期示警,却听村人说,萧家夫妇半月前已搬离此地,不知去向。
老道士仰天长叹:“妖物尚在,人间恐难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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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剑,也敢伤我?!”狐精狞笑,猛地挣断最后一层白绢,周身金光暴涨,竟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赤影,直扑萧子期!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捕快张弓射出一箭,正中狐精肩头。狐精惨叫一声,落地踉跄。众捕快连发数箭,逼得它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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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柔也在其中,虽憔悴不堪,却尚有气息。萧子期抱妻痛哭,久久不能言语。
三日后,县令亲率人马入山,将狐精尸体焚于山巅,灰烬扬入深谷。失踪女子中幸存者二十三人,皆由官府护送回家。含山妖患,至此平息。
百姓皆称萧子期为“斩妖义士”,县令欲上报朝廷,赐其官职。萧子期却婉拒,只携妻子归隐乡野,再不提江湖之事。
然而,谁也不知道,那夜狐精临死前,曾对萧子期低语一句:“你杀我肉身,却杀不尽我魂魄。我已渡过五重天劫,魂不入轮回,终有一日……归来。”
三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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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道士云游至此,见山气阴郁,龙脉紊乱,便入山探查。行至当年白石处,忽见石面隐隐有血痕未消,且晨光照射下,竟映出一道模糊人影——五短身材,面目狰狞,嘴角带笑。
老道士大惊,以桃木剑划地为阵,念咒驱邪。片刻后,地下竟渗出黑色血水,腥臭难闻。他取出铜镜一照,镜中赫然映出一只白狐的虚影,双目如灯,死死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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