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成婚 | 迎亲-《饿殍:同生》

  当正午的阳光披上一层云雾的衣衫,我也随着灯烛的指引,怀着激动的心一步步走到院子中。

  小院内,黑哥身披着红挂,身前还缠着绣球,两条绸缎随着风,飘荡在身侧。

  就静静地待在那,这匹马有灵性绝对是不假的。

  他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二位嫂嫂去至马儿身前,待我上马后,推开了门廊。

  大院中,人群热闹非凡,邻里偏多,我倒是也见到了许多生面孔,也有许多熟悉的人。

  迎婚队伍浩浩荡荡地启程了。

  院中的红毯中,人们自然地让出了一条路,有的小孩子不听话,还跑到中央闹,但马上就被自家父母或者长辈拉走训斥。

  『新婚快乐喔!』

  此时,两边的人群中呼出一句祝福,我跨坐马儿身上,闻声寻去,还带着些意外。

  不过当看清楚祝福的人是谁后,便当即笑了起来。

  老岳此时正带着一家子,坐在边角的一个桌子,朝着我狠狠挥手。

  我见状,也笑着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看见了。

  而有了这么一个带头的,自然别人也就纷纷送来自己的祝福语。

  实际上我心里也明白,自己与他们并不会有很多交集,但人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这便已经是给自己最大的祝福了。

  至于此刻,他们口头上的祝福,究竟是碍于面子,还是发自心底的,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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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闺房内,虽然说是回来整理仪妆,但实际上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寻常家,此时不过是让出嫁的女儿最后再拥抱一下自己长大的家。

  毕竟去了婆家,那里便成了以后的家。

  但……这对于此时结婚的一对,几乎完全是多余的。

  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他过来。

  把她带走。

  琼华

  『估计还要等上那么一段时间呢,但应该快了。』

  琼华从窗户边往外看,但显然一无所获。

  满穗坐在梳妆台前,听见还没来,不免有些落寞,心想,怎么这家伙平时跑的那么快,该快的时候又这么慢了。

  这当然也怨不得,毕竟前头有二位嫂嫂引着,或者说挡着。

  要不然肯定恨不得当场策马驰骋而来。

  琼华

  『穗儿姐。』

  听见琼华叫她,满穗忽地抬起头,不过因为被红盖头蒙着,所以自然是摸瞎。

  满穗

  『怎么了?』

  琼华

  『我挺在意的,你跟良爷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啊?』

  『之前在信里你就没有详细多说。』

  得知琼华问这个问题,满穗不由地脸色一红,虽然她不反感别人问这样的问题,但要是让她讲,一时半会好像还真讲不出来。

  满穗

  『嗯……这个嘛,说起来还是挺复杂的。』

  琼华

  『没事,我想听!』

  一听满穗没有拒绝讲述,琼华当即从一旁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在满穗身边一脸八卦的模样。

  『好吧,其实……我和良爷,算是仇人。』

  满穗对于这件事,倒是看的挺开,没打算对琼华隐瞒。

  而听到二人算是仇人的说辞,琼华当即眉头微皱,难以相信的样子,任她怎么想,估计都想不到,看着如此相互爱慕的二人,曾经却是女孩誓死要杀的仇人。

  将曾经的往事,一点点向琼华透露,满穗居然觉着心情通透了些。

  琼华

  『那,穗儿姐,你是不打算报仇了吗?』

  虽然听了满穗的故事,脑子有些晃晃的,但还是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满穗闻言,也不知为何,忽然就笑了。

  『呵哈,当然要报仇了!但是,琼华,你知道吗?』

  『人一生中会犯下很多错误的,不光是良为了活命而杀了人,我曾经也为了活命杀过人,他为了能在乱世中谋求一丝生路,杀过人;我,也曾为了谋生路,杀过人。』

  『他跟了闯军,死在他手的人不少,可九年来,我也为了活下去……也杀了些无辜的人。』

  『生命受到威胁,理智和感性早就已经被求生的欲望抛却脑后。』

  『这样来看,其实我和良,早就已经是一路人了。』

  『不过是两个乱世中谋求生路的恶鬼,相遇在了一起罢了。』

  当满穗说到此处时,忽地感觉手被紧紧握住。

  琼华

  『穗儿姐你才不是恶鬼!』

  『一场战争,一场瘟疫,一场天灾就走了多少人,我这个人比较相信命运。』

  『我觉着,凡事都是既定好的,无论是我和伊云,还是你和良爷,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设计好的。』

  『我没别的意思,穗儿姐你别自责,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大婚的日子伤心……』

  满穗闻言有些沉默,命运吗?

  似乎的确呢,当初刚见面时候,她至死也想不到,从今往后,自己会和这家伙共度余生。

  …………

  接亲的路上,也有不少人送来祝福,我全部一一回应,路并不算长,当驾马走到茶楼前,我踩着马镫下了马。

  茶楼门口的柱子上绑着两圈绳子,而绳子上,则是满满的美好祝福语,全部一个个的写在牌子上,挂到柱子间的绳子。

  楼前栽的一棵小歪脖子树,也没能逃掉婚礼的装饰,枝头上绑的红结正随风飘扬。

  门前,矗立着一位老者,我对他有印象,中秋夜那天晚上,鸢带着我们俩去摸瓜。

  摸的正是这位老头的田。

  而他见我走上前,便笑着凑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明明是笑,可看着却是那么的苦。

  下一刻,他搀扶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朝着门伸去,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见状,我朝着他鞠了一躬,随即,灯烛在前,我随着两位嫂嫂的开路,来到堂前。

  傧相甲

  『请新郎入堂。』

  闻声,我深呼一口气,提了把胸襟,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

  而当看到堂中坐着的人是鸢,我便像是泄了气一样。

  为什么?

  因为按礼法,我得给她跪下拜三拜。

  这好比什么,你和你朋友的妹妹结婚,然而她父母双亡,由朋友主持婚礼,而你要给朋友跪拜……

  尽管鸢在旁人看来,的确像是一个“母亲”的角色,但,说到底,我和她,是朋友,甚至算的上是挚友。

  一想到一会要给她跪下,便不由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且不止是我一人这样想。

  当事人!她在憋笑啊!??

  …………

  小张

  『跪~!』

  虽然感觉有些莫名的膈应,但我还是分的清楚什么是重什么是轻。

  此时此刻,我是新婿,她是长姐,我理应跪拜。

  所以,在小张喊话后,我也没有犹豫,很利落地跪了下来。

  而鸢在平复了下心情之后,也端正了态度,脸上回归平和的神情。

  『婿从者持雁以进。』

  身后的赵博,手中端着盘中的两只瓷釉大雁,听见令声,当即慢步走来,将盘稳稳地让我接过。

  大雁代表忠贞的爱情,自古便是男女成婚的必要品,不过,瓷釉的假大雁倒是鲜有。

  不止大雁不好弄来,更多的是觉着,代表忠贞的鸟儿,不该为了另一对新人的幸福,而受到一时的约束,尽管婚礼结束之后,会将它们放生,但无论如何,这都对这么一对原本幸福的“夫妇”不公平。

  所以,综合考虑,最后还是选择了用瓷釉的假大雁来充当。

  反正婚礼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管它外人怎么说?更何况此时,这边几乎全是熟人……

  『妇从者受雁以退。』

  话落,红儿走上前,接过我双手所持的木盘,退回过去。

  良

  『听命于心,以兹佳礼,恭听成命。』

  鸢

  『固愿从命。』

  拜过两次后,我终于平身了。

  小张

  『请新娘出阁——』

  随着小张对着楼上的话音落下,我也马上顺着楼梯,往上盼看去。

  心里自然少不了激动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欢喜。

  周围像是突然静了音一般,我的耳边唯有楼上轻悄悄的脚步声,随着愈发靠近,我不由地喉头滚动了下。

  终于,当看见一双鞋子轻颤颤地踏在楼梯上时,我无意识地上前走了一步。

  她盖着红布头,上面绣着些花,在琼华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下楼梯,好几次,我想自己走上前去,亲自搀扶着她,担心她一个不小心踏空摔倒。

  但碍于礼仪的规定,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原地,安静地看着她轻颤地走下楼梯,穿过楼廊,迈入堂中。

  身侧的窗透着昏日的光,铺在新娘的盖头和身上,原本红彤的婚服,在此刻显得多了些光泽,多了些神性。

  她双手握着腹前,走上前来的步伐有时快速,有时又慢下来,既想赶快来到身边,又怕走快跌倒不好看,矛盾的心总是如此。

  不过在琼华的带领下,她还是没几步就走到了我的身前。

  此刻,她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多想掀开这烦人的盖头看一看。

  新娘子在结婚当天都会化妆,她化妆之后,比平常会好看多少呢?

  这些问题弄得我心里痒痒的,可偏偏还不能此时掀开盖头一览盛颜。

  『行礼。』

  『拜』

  『兴』

  ……

  『姻缘相会,当以拜谢众位亲朋,只怕误了良时,就不多做繁杂礼节,今礼仪完备,请新郎引新娘回家,启程——』

  灯烛在前引路,我居于满穗身侧,出了门。

  随即,我忽然感觉衣袖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提眉低头一看,大概是因为看不见前方的路,虽然有琼华搀扶指引着,但……相比起来,还是想要让我牵着手,是吗。

  我收回余光,微微低头相心一笑,向着她多靠近了一步,手袖将你我二人的相牵掩盖,这么一小段路,就让我领着你走吧。

  牵着她的手,走到轿前,目送她入轿,这才转身驾马。

  启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