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集:长街疯魔撞石狮-《穿越后我替潘金莲渡余生》

  郓哥的指节早已被武松胳膊上滚烫的温度灼得发麻,那力道却不敢有半分松懈。他本是在后巷转角的老槐树下捡被风吹落的雪梨——白日里跟着武大郎在街角卖炊饼时,武都头还笑着塞给过他两个,说“郓哥嘴甜,拿着当零嘴”——没成想刚拐进巷子就见武松靠在墙上,脸色红得像烧透的烙铁,额角青筋暴起,连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活像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

  “都头!都头您认不认小的?”当时郓哥吓得魂都飞了,伸手去扶时,只觉武松的肌肉硬得像铁块,却又在不住地颤抖,仿佛皮下有无数条火蛇在窜动。他哪里敢耽搁,半拖半扛着武松往巷外挪——这巷子窄得很,两侧的墙皮都剥落了,墙角堆着街坊们倒的垃圾,夜里的风裹着馊臭味往鼻子里钻,可郓哥连捂鼻子的功夫都没有,只想着赶紧把人带到开阔处,最好能找口井,用凉水给武都头降降温。

  “都头!再撑撑!前面就是后街了,那儿有口老井,咱用凉水泼泼就好!”郓哥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今年才十三岁,个子矮,体重还不及武松的一半,扛着武松走了没几步,膝盖就开始打弯,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粗布短褂。可他不敢停,方才触到武松皮肤时那滚烫的温度,还有武松眼底偶尔闪过的赤红,都让他心里发慌——武都头是打虎的英雄,寻常病痛哪能让他这样?莫不是中了什么邪祟?

  好不容易拐出小巷,后街的景象总算开阔了些。这条街平日里就冷清,到了夜里更是没什么人,只有靠东头的位置,有个卖夜宵的摊子还亮着灯,摊主是个姓王的老汉,正坐在小马扎上打盹。街中间有条小河沟,水是污浊的墨绿色,河面上飘着烂菜叶和破布,夜里风一吹,腥臭味直往人喉咙里钻。几只野狗在沟边的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那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去去去!”郓哥喘着粗气,腾出一只手挥了挥,野狗们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忌惮武松身上的气势,夹着尾巴退到了垃圾堆后面,却还盯着他们,不肯离开。

  “都头……您看,前面就是老井了……”郓哥指着不远处那口围着青石板的井,井沿上还搭着个破旧的木桶,心里刚松了口气,胳膊突然一沉——武松猛地动了!

  “热……杀……”武松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不是平日里洪亮的嗓音,而是像野兽般的低吼,沙哑得厉害。郓哥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巨力从胳膊上传来,他像片叶子似的被直接推了出去!

  “哎呦!”郓哥重重摔在地上,后腰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手里的果篮也飞了出去,雪梨滚了一地,有两个掉进了旁边的小河沟,“咕咚”一声沉了底,溅起一圈圈污浊的涟漪。

  而武松,脱离了搀扶,像是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他猛地抬起头,胸膛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在夜里听着格外清晰。月光洒在他脸上,能看到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得吓人,瞳孔都有些涣散——那哪里还是人的眼神?分明是头被逼到绝境的猛虎!

  “吼——!”

  一声长啸突然从武松口中炸开,声震四野!后街两旁的窗户“哐当”作响,卖夜宵的王老汉猛地惊醒,手里的汤勺“啪”地掉在地上;沟边的野狗吓得魂飞魄散,夹着尾巴撒腿就跑,连翻找的骨头都忘了;远处树上夜宿的飞鸟,“呼啦啦”地全飞了起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这啸声里没有半分打虎时的豪迈,只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还有一种令人胆寒的狂暴——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都撕碎!

  郓哥趴在地上,捂着后腰,看着武松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他想爬起来,可后腰疼得厉害,刚撑起身子又跌了回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武松在原地疯狂地打转,脚步踉跄,却每一步都踩得青石板“咚咚”响,像是在积蓄力量。

  “都头!别!您别乱跑!”郓哥急得大喊,声音都变调了,“前面是正街!人多!您会伤着人的!”

  可武松哪里听得见?他体内的“逍遥乐”药力此刻已彻底爆发,像一头脱缰的洪荒巨兽,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血液仿佛变成了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眼前的街景早已扭曲,月光变成了血红色,小河沟里的污水像是翻滚的岩浆,连远处的灯火都变成了一张张狞笑的鬼脸。

  耳边更是嘈杂——有潘金莲那日在楼上抛帕子时的媚惑**,有自己挥拳打死老虎时的怒吼,有哥哥武大郎憨厚的“二弟,慢点吃”,还有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躁嘶吼。这些声音缠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得他脑子快要炸开!

  “杀……”武松低吼着,猛地朝着正街的方向冲了过去!他的脚步踉跄,却速度极快,像一头失控的莽牛,肩膀撞在路边的柴草堆上,柴草“哗啦”一声散了一地,火星子都溅了出来,可他连停顿都没有,径直往前冲!

  “都头!”郓哥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也顾不上后腰的疼,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果篮,也顾不得捡雪梨,拔腿就追。可他哪里追得上武松?不过眨眼功夫,武松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正街的拐角处,只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郓哥心里像揣了块烙铁,又烫又急——正街是清河县最热闹的地方,就算到了夜里,也有不少摊贩没收摊,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武都头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冲进去,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他拼了命地往前跑,鞋都跑掉了一只,脚掌踩在青石板上,被石子硌得生疼,可他连皱眉的功夫都没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追上都头!快拦住他!

  而此刻的正街,确实还热闹着。

  清河县虽不比东京繁华,可也是个水陆通衢的地方,夜里的正街总有不少摊贩守着,卖些炊饼、汤面、花灯、针线之类的东西,还有些酒肆茶馆,到了夜里也还亮着灯,里面传来猜拳行令的声音。

  靠南头的位置,张记炊饼摊的张老汉正忙着给客人装炊饼。他和武大郎是老熟人,白日里常一起在街角摆摊,刚才还跟客人念叨:“要说这炊饼,还是武大郎的手艺地道,不过他今日收得早,说是他弟弟武都头回来了,要回家陪弟弟吃饭……”

  客人刚接过炊饼,还没咬下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吼——!”

  张老汉心里一咯噔,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街角冲了出来!那人衣衫不整,前襟被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头发散乱,双眼赤红,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吓人,不是武都头是谁?

  “武都头?您这是……”张老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武松径直朝着他的摊子冲了过来!

  “小心!”旁边卖汤面的王二婶尖叫起来,她的摊子就在张记旁边,正给一个书生盛面,见武松冲过来,吓得手里的汤勺都掉在了锅里,滚烫的面汤溅出来,烫得她手都红了。

  武松根本没看见张老汉,也没听见王二婶的尖叫。他眼里只有一片血红,体内的燥热让他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他随手朝着身前的摊子挥了过去——那是张老汉的炊饼摊,木头做的架子,上面还摆着几十张刚做好的炊饼,冒着热气。

  “哗啦!”

  一声巨响,整个炊饼摊被武松掀飞了出去!木头架子摔在地上,“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热腾腾的炊饼撒了一地,还有几块掉在了旁边的汤面锅里,溅起的面汤烫得客人跳了起来。张老汉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散了一地的炊饼,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可是他一家人的生计啊!

  武松却没停,他像是没看见地上的张老汉,也没听见周围人的尖叫,又朝着旁边的水果摊冲了过去。那是李三郎的摊子,上面摆着苹果、梨、桃子,还有刚从南方运来的橘子。李三郎刚想上前阻拦,就被武松一脚踹在摊子上!

  “砰!”

  木头摊子应声而碎,水果滚了一地,橘子摔在地上,汁水溅了出来,黏糊糊的。李三郎被摊子的碎片绊倒,摔在地上,膝盖磕出了血,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武松继续往前冲。

  “疯子!有疯子!”

  “快躲开!别被他撞到了!”

  “我的摊子!我的布啊!”

  尖叫声、哭喊声、物品碎裂的声音瞬间挤满了整条正街。原本热闹的街市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行人四处奔逃,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跑得太急,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旁边一个卖花灯的青年扶住了她;有个书生的书掉在了地上,被人踩得满是脚印,他心疼得直跺脚,却不敢弯腰去捡;还有个卖针线的老婆婆,吓得躲在摊子后面,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拦住他!快拦住他!”人群里有人大喊,是街东头的赵屠户。他长得膀大腰圆,平日里在街面上也算有些威望,见武松这般疯魔,心里虽怕,却还是鼓起勇气,朝着旁边两个更夫喊道:“张大哥!李兄弟!咱哥仨一起上,把武都头按住!他这是中邪了,等按住了找个郎中看看!”

  那两个更夫,一个叫张老栓,一个叫李二狗,平日里负责夜里巡街,手里还拿着梆子和铜锣。他们刚才正在敲梆子,见武松冲过来,吓得躲到了旁边的柱子后面,此刻被赵屠户一喊,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武都头!您醒醒!”张老栓手里握着梆子,小心翼翼地朝着武松走去,“您别闹了,有话咱好好说!”

  李二狗也跟着附和:“是啊武都头,您是打虎的英雄,可不能在这儿闹啊!”

  可武松哪里听得进去?他刚抓起路边一个条凳,正抡圆了想砸向旁边的酒肆门脸,见有人过来,眼神更红了。他猛地转过身,朝着张老栓挥了挥手——那条凳是硬木做的,足有十几斤重,可在武松手里却轻得像根树枝!

  张老栓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往旁边躲,可还是慢了一步,条凳擦着他的肩膀砸在了墙上,“砰”的一声,木屑纷飞,墙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张老栓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李二狗见张老栓差点被砸到,吓得转身就想跑,可刚跑两步,就被武松一把抓住了后衣领!武松的力气大得吓人,只轻轻一提,就把李二狗提了起来,然后随手一扔!

  “啊——!”李二狗发出一声惨叫,像个纸鸢似的摔了出去,正好撞在旁边的酒肆门上,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李二狗摔进了酒肆里,撞翻了几张桌子,桌上的酒壶、碗碟碎了一地。酒肆里的客人吓得四散奔逃,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吓得浑身发抖。

  赵屠户见两个更夫都被打倒了,心里也发怵,可看着街上一片狼藉,还有人在哭喊,他还是咬了咬牙,抄起旁边一根扁担,朝着武松冲了过去:“武都头!对不住了!”

  可他刚冲到武松身边,就被武松随手一拨,像拨苍蝇似的,赵屠户连人带扁担摔了出去,撞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上,花灯“哗啦”一声散了一地,五颜六色的纸花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狼狈。赵屠户疼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上前了。

  武松解决了阻拦的人,又继续往前冲。他路过一口水缸,那是街中间给行人解渴用的,里面装满了凉水。武松像是看到了救星,猛地冲过去,一头扎进了水缸里!

  “咕咚!”

  凉水瞬间没过了他的头,可那点凉意根本无法缓解他体内的灼烧感,反而像是泼在了烈火上,让火势更旺了!武松在水缸里挣扎了片刻,猛地抬起头,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可他的眼神却更狂躁了!

  “啊——!”

  他怒吼一声,双手抓住水缸的边缘,猛地一掀!

  “轰隆!”

  水缸被整个掀翻,凉水“哗啦啦”地流了一地,溅得周围人满身都是。水缸摔在地上,“咔嚓”一声碎成了好几块,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有个小孩差点被碎片划伤,幸好他娘及时把他抱了起来。

  “是武都头!真的是武都头!”

  “我的天!武都头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可是打虎英雄啊!”

  “怕是中邪了吧?你看他那样子,眼睛都红了!”

  此刻,人群里终于有人借着酒肆和摊贩的灯火,看清了武松的脸。虽然他脸上满是汗水和泥土,表情扭曲,可那标志性的浓眉和高大的身形,还是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不久前打死老虎、被县令任命为都头的武松!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人群里炸开了!

  若是寻常疯子闹事,大家最多只是害怕,可现在闹事的是武松——是那个为民除害、让清河县百姓都赞不绝口的打虎英雄!这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武都头疯了!武都头中邪了!”

  有人大喊着,声音里满是惊骇。原本还想上前帮忙的人,此刻都吓得往后退,谁也不敢再靠近——连赵屠户和两个更夫都拦不住他,寻常人上去,还不是送命?

  郓哥终于追了上来,他刚拐进正街,就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翻倒的摊子、散落的货物、哭喊的人群,还有那个在街中间疯狂破坏的高大身影——正是武松!

  “都头!您醒醒啊!”郓哥哭喊着,声音都嘶哑了,“您别闹了!大郎哥还在家里等着您呢!您忘了?您说要好好照顾大郎哥的!”

  他想上前,可刚走两步,就被一个街坊拉住了:“郓哥!别去!武都头现在六亲不认,你上去会被他伤着的!”

  “可是……可是都头他……”郓哥看着武松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又急又疼。他想起白日里武都头还笑着给了他两个雪梨,还说要带他去吃酒,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就变成这样了?

  武松像是听到了郓哥的哭喊,动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脑海里闪过哥哥武大郎憨厚的笑脸,还有那句“二弟,你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自己”。可这清明只是一瞬,体内的药力很快又将他吞噬,他的眼神再次变得赤红,朝着县衙的方向冲了过去!

  正街的尽头,就是清河县的县衙。县衙的大门是朱红色的,上面钉着铜钉,显得格外威严。大门前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上铺着青石板,左右各矗立着一尊巨型石狮子——这是前任县令上任时特意请来的,说是能镇宅辟邪。

  石狮子有一人多高,雕刻得栩栩如生:狮子的鬃毛根根分明,爪子锋利得像是能撕碎一切,怒目圆睁,嘴里衔着石球,在月光和远处灯笼的映照下,石狮子的表面泛着冰冷的光泽,显得格外威严,又带着几分吓人的气势。

  此刻,广场上还有几个巡夜的衙役,他们听到正街的骚乱,正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刚走到广场中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县衙冲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武都头!

  “武都头?您这是……”领头的衙役还没说完,就被武松的样子吓住了——那赤红的双眼、扭曲的表情、还有浑身散发的狂暴气息,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威严的武都头?

  衙役们吓得赶紧往旁边躲,连灯笼都掉在了地上,火光摇曳了几下,最终还是灭了。

  武松根本没看他们,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右侧的那尊石狮子。

  那石狮子冰冷、坚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是这世间唯一的静止之物。它怒目圆睁,像是在嘲讽他的狂乱;它浑身冰冷,像是在压制他体内的烈火。

  “热……杀……”武松低吼着,体内的燥热和狂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撞碎它!撞碎这该死的冰冷!撞碎这折磨人的燥热!撞碎这让他痛苦不堪的一切!

  他猛地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在夜里听着格外吓人。他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失控的狂暴,都灌注到了双腿上——肌肉紧绷,青筋暴起,连地面的青石板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武松像一头扑食的猛虎,朝着那尊石狮子冲了过去!他的速度极快,带起的风都带着一股狂暴的气息,广场上的尘土被卷起,迷了周围人的眼睛。

  “不要!都头!不要啊!”郓哥终于追到了广场,看到武松朝着石狮子冲去,吓得魂飞魄散,他伸出手,想要拦住武松,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武松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令人牙酸的巨响,骤然在广场上炸开!

  这声音像是两块巨石相撞,又像是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连躲在远处的街坊都能清晰地听到这声可怕的撞击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奔逃的人,所有惊呼的人,所有躲在门缝后、窗户边偷看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死死地盯着广场中央。

  武松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

  他保持着撞击的姿势,双手垂在身侧,额头紧紧地贴在石狮子冰冷的表面上,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鲜血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石狮子的表面往下流,像一条红色的小溪。很快,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他的眉骨、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那血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很快就在他脚下积成了一小滩,映着月光,显得格外刺眼。

  武松赤红眼中的疯狂和燥热,像是潮水般迅速褪去。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然后是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有人想上前,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心脏“砰砰”地跳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砰!”

  终于,武松那高大健硕、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重重地摔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尘土。

  世界,瞬间安静了。

  没有了尖叫,没有了哭喊,没有了物品碎裂的声音,只有风吹过广场的“呼呼”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广场中央,那尊冰冷的石狮子额角,沾染着刺目的鲜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而石狮子旁边,武松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上满是鲜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大的哗然和骚动!

  “死……死人了?武都头撞死了?”

  “我的天!这可怎么办?武都头要是死了,县令大人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快!快去报官!去告诉县令大人!”

  “还有郎中!快去找郎中!说不定武都头还有救!”

  人群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瞬间又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朝着县衙里面跑,想去找县令;有人朝着街西头跑,想去找郎中;还有人围在广场边缘,踮着脚往里看,脸上满是惊恐和担忧。

  郓哥挣脱了街坊的手,疯了似的朝着武松跑过去。他跪倒在武松身边,双手颤抖着,想要去碰武松,却又怕碰坏了他。他先是探了探武松的鼻息——还有气!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还有气!

  郓哥心里一松,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看着武松额头上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染红了他的手。他想找块布给武松止血,可翻遍了自己的短褂,也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布。

  “谁有布?谁有干净的布?救救都头!”郓哥朝着周围大喊,声音嘶哑得厉害,“求求你们了!谁有布,借我用用!”

  周围的人看着他,脸上满是同情,却没人敢上前。一是怕武松突然醒过来再发狂,二是怕沾染上麻烦——武都头变成这样,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阵“咯吱咯吱”的轿子声,从县衙侧面的街道传了过来。

  那是一架青顶小轿,轿子的布料是上好的丝绸,边缘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四个角上挂着小小的银铃,走动时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轿子由两个穿着体面的家仆抬着,脚步很稳。

  轿旁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深蓝色绸缎衣裳的老嬷嬷,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插着一根银簪,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另一个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穿着浅绿色的布裙,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时不时地给轿子扇两下。

  这轿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周围的街坊见了,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给轿子让开了路。

  可轿子刚走到广场边缘,就被前面的人群挡住了去路。抬轿的家仆停下脚步,朝着老嬷嬷看了一眼。

  老嬷嬷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对着前面的人群问道:“前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老嬷嬷——这是赵府的刘嬷嬷,赵府是清河县的大户人家,老爷赵德昌在京城做官,家里只有夫人和小姐赵婉莹在清河县住着。这轿子,想必是赵小姐的。

  有人赶紧给刘嬷嬷让开一条路,小声说道:“刘嬷嬷,是……是武都头出事了!”

  “武都头?哪个武都头?”刘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个不久前打死老虎的武松!

  她心里一紧,赶紧挤到前面,朝着广场中央看去。这一看,吓得她脸色瞬间煞白,手脚都有些发抖——只见武松躺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一动不动,旁边的郓哥哭得撕心裂肺,那尊石狮子上还沾着血,场面凄惨得吓人!

  刘嬷嬷定了定神,赶紧退了回来,走到轿旁,压低声音,对着轿子里说道:“小姐,不好了!是……是昨日打虎的那位武都头,不知怎的当街发狂,如今……如今一头撞在县衙的石狮子上,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了!眼看……眼看怕是不行了!”

  轿子里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清脆却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你说什么?武都头?”

  紧接着,轿帘被一只纤纤玉手微微掀开了一角。那只手的皮肤白皙,手指纤细,指甲上还涂着淡淡的蔻丹。随着轿帘掀开,一张年轻俏丽的脸庞露了出来。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穿着粉色的襦裙,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桃花纹样,头发梳成了飞天髻,插着一支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步摇上的珠子轻轻晃动。她的眉眼弯弯,鼻梁小巧,嘴唇是淡淡的樱粉色,原本脸上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慵懒,此刻却满是震惊,美眸圆睁,脸色苍白得像纸。

  她正是赵府的千金,赵婉莹。

  昨日,她在府门前的马车里,偶然看到了武松——那时武松刚打死老虎,穿着粗布衣裳,却身姿挺拔,眼神坚毅,浑身透着一股英雄气概。赵婉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那样有气势的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慕,回到府里,还对着丫鬟念叨了许久。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日的功夫,那个让她心生好感的英雄,竟然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武都头……他……”赵婉莹的声音都在发颤,她看着广场中央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疼又慌。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绣帕,那绣帕是她昨日特意绣的,上面绣着一朵并蒂莲,本想找机会送给武松,可现在……

  “啪嗒。”

  绣帕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绣帕上的并蒂莲沾了尘土,显得格外狼狈。

  赵婉莹想去捡,可刚伸出手,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幸好旁边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小姐!您没事吧?”丫鬟焦急地问道。

  赵婉莹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广场中央的武松,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担忧。

  夜风吹过,吹动了她的裙摆,也吹动了广场上的尘土。那尊冰冷的石狮子,依旧静静地矗立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而地上的武松,依旧昏迷不醒,他的生死,还有清河县接下来的风波,都笼罩在一片未知之中。

  (本集终)

  下集内容提示:【婉莹怜救英雄归】

  赵婉莹听闻武松惨状,惊骇之余,怜慕之心大起,不顾世俗礼法阻拦,毅然下令家仆上前救治。她认出武松身份,更感其英雄末路之悲凉,决定将其带回府中医治。在嬷嬷的担忧和劝阻下,她以“积德行善”为名,坚持己见。昏迷不醒、伤势沉重的武松被赵府家仆抬起,送往赵府。这一举动,不仅改变了武松的命运,也将这位深闺小姐卷入了未来的波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