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雨落千载共白头(加饭版)-《盗笔:雨村碎笔》

  我面不改色擦了下嘴,“嗯,熟了,可以吃了。”

  胖子挤过来顶替了我烤肉的工作,把我赶到一边去烤菜,没一会,黑瞎子和小花带着满满两大盘青椒炒饭和串好的青椒过来。黑瞎子一来就霸占了一个烤炉,开始把青椒铺满。

  小花做了一道茄汁鹰嘴豆烩鸡腿肉,看着色泽红润,我尝了一勺,咸甜酸可口,就是总觉得少点什么。胖子尝都不带尝,看了一眼就皱眉道:“他妈的吃什么减肥餐?烧烤啊!啤酒啊!”

  我不动声色看了小花一眼,这是他的习惯,下地前的准备,会控制摄入的热量,保证身体处于平衡完美的状态。

  还真是一刻也无法放松啊。我走过去拿起一串烤肉,递到小花面前,他看着我,犹豫了一秒,接过去放在嘴边吹了吹,咬了一口。

  我松了口气,他对我笑了一下,“有点淡,再放点椒盐。”

  你个重口味的。我笑骂道,从胖子手里抢过调料瓶,结果一下全撒在了小花手背上。小花眼神平静,我却感觉钱包抽疼,脊背发麻,于是道:“我给你舔一下?”

  “能不能别这么像——”小花皱着眉,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

  “像什么?”我愣了一下,小花已经把手背上的调料拨干净,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去烧烤吧。”

  一行人轮流烧烤,轮到坎肩的时候,他露出了期待已久的表情,接着整个人就像长在了炉子上,拔都拔不下来,开始使劲的烤肉、烤筋、鸡翅,张好好在旁边不停添炭,熏的我眼泪直流,不停咳嗽。

  苏万黎簇杨好三个人滚在一起,似乎回到了当年进沙漠前的那种无忧无虑,虽然苏万眼底一直透着淡淡的清醒,黎簇偶尔也会皱眉望天,杨好打闹一会,就开始坐在一边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黑瞎子打破了他们的思索,片刻的情绪就像音乐按了暂停键,播放键摁下,生活和时间仍在继续。

  胖子给手机连上蓝牙音响,开始放起R&B。瞎子拿着烤好的青椒分给我们,青椒烤着吃其实别有一番风味。音乐流淌中,我半躺在地上,喝着啤酒,吃着烧烤,看着天上的云和地上的婆娑树影,忽然觉得,人生就这样吧。

  张家人没有参与我们这场宴会前的烧烤,不知是否得到闷油瓶的授意。忽然一阵风吹过,我有点清醒过来,好像这才是张家人的一贯作风,神秘的、遥远的、悲壮着。

  无奈的笑了笑,我给王盟发消息,让他过来吃口热乎的。看了眼聊天窗口,闷油瓶没有回消息。

  忽然脑子一热,我鬼使神差的点了视频,等待半天,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对面却接通了。

  屏幕里出现的不是第一视角,是有人举着手机对着闷油瓶,接着镜头一转,小张哥的脸贴着屏幕出现,身后是成片的瀑布,他抬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之后如雷的水声传来,无数水点落在镜头上,视线变得模糊。

  镜头再一晃,闷油瓶的身影再次出现,视线被拉远,就看到他侧身靠在瀑布后的岩壁上,身前就是宣泄不停的六条瀑布水帘,脚下位置还有不断往上爬的张家人。

  这是在做什么,爬瀑布,张家人的饭前开胃仪式么,这种训练方式是否太过离谱了一些?

  小张哥压低的声音伴着哗啦水声断续传来:“来啊,快来啊。”

  我刚要说话,闷油瓶视线扫过来,小张哥回头看了一眼,把视频挂了。

  一下我就从地上翻起来,朝村后的瀑布方向看去,但什么也看不到。

  我不知道闷油瓶到底在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起身拿了两瓶水,抬脚朝着瀑布的方向走。

  到了瀑布底下一看,果然数道人影藏在水流之下,底部的大石头上整齐叠着一件件衣服,上面的人影还在不断往上移。

  我看了看脚上的拖鞋,想上去恐怕有点难度,刚才喝了点酒,此时胃里和脑袋都有点烧,干脆脱了鞋,踩着水坐在了岸边。

  迷迷糊糊坐了很久,直到听到几道扑通水声,看到有张家人陆续从瀑布里出现,顺着水潭游上来,经过我,拿起衣服,然后各自离开,就仿佛我只是水边的一块石头。

  我那个气啊,心说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你们看不到么?

  但好像真的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靠着石头,后背烤着太阳,渐渐的睡着了。一觉醒来昏昏沉沉,才发现自己已经从水潭里出来,躺在石头上,身上盖着一件衣服。

  余光看了眼,闷油瓶靠在我身下这块石头上,背对着我,正望着瀑布发呆。

  我咧嘴笑了下,想要坐起来,忽然鼻腔一热,身子猛地僵住,立即捂着鼻子躺了回去。

  闷油瓶听到了我的动静,回过头,我平躺在石头上,心脏怦怦直跳,扭过脖子,躲过他的视线,石头的高度正好挡住了我跟他的对视。

  “吴邪?”

  “小哥,游泳么?”我打断了他,没等他回答,直接翻身起来,一头扎进了水潭里。

  我蹲在地上,一手垂在了身侧,另一只手揪着心口,做出了人类最原始的保护自我的姿势。我开始大口大口呼吸,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突破我的喉咙,不断生长出来。

  抬眼看着闷油瓶,他只是倚在洞壁上,静静的隔岸观火。

  我突然就爆了,我清晰的感觉到一种让我窒息的情绪正在逼近我,笼罩我,几乎要将我吞噬殆尽。我红着眼睛看着闷油瓶,朝他伸出手,想让他拉着我。

  他还是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蹲了回去,从蹲变成了跪在地上,开始用头抵着地面,眼泪夺眶而出。我的心脏、我的肺、我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在这一刻变得锈迹斑斑,像上了年岁的齿轮,逐渐停止运转。

  我咬着牙,憋得自己快要断气,但依然紧紧咬着牙关,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忽然,闷油瓶动了,他从洞壁上坐起来,朝着我挪了过来。我疯狂甩头,但他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叫喊。

  “吴邪。”忽然,他凑在我耳边,沙哑的嗓音低声道:“说出来。”

  我仰着脖子,思绪被冲撞成一片一片,无数难以言喻的感觉,几乎快要把我撑破,“说、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说,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说完这句,他忽然停了一下,头皮发麻的感觉一顿,我忽然清醒了一瞬,接着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涌,我双手撑着地面,使劲扭头回身看他,“小哥,小哥。”

  我喊了无数声小哥,他紧紧搂着我,从我背后贴上来,跟我脸挨着脸,我的感觉逐渐回拢,咬紧的牙关变得放松。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在痛苦什么。明明一切选择是我自己做的,是我瞒着他和胖子我的身体状况,是我给自己安排了一种伟大的告别死法。但就在刚才,他看着我无动于衷的时候,我却慌了,我却觉得一切失去了意义,我却觉得心痛到要窒息,觉得一直撑着我的那股劲没了。

  好像我要为我的死亡找一个合理的归宿,但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我都在一种逃避的方式直面死亡这件事。

  原来我是因为拿不到另一张通行证,所以刻下了死亡的墓志铭。

  我从不认为我吴邪是什么纯粹的好人,尽管很多认识我的人,最终都会留下一句“他是好人”的评价。但我知道,比起好这个词,我想要的实在太多了。我憎恶过自己曾经近乎懦弱的善良,憎恶过自己拖后腿的能力,我向别人伸出手,是我潜意识里在希望,有一天,相同境遇,会有人也向我伸出手。

  这一天就要来了,我开始越来越恐惧,我发现自己并没有为曾经的善良得到什么回报,也并没有因为曾经的残忍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还活着,但即将成为死掉的过去。我在脑海中一次次将自己活埋,我期待死亡,又很怕那天真的会来。

  我像期待死亡一样期待着神明的神迹。

  最后一个拉住我的人,是闷油瓶。

  他忽然把我整个人翻了个面,从正面抱住我,拉住了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

  ...

  我开始抽搭,忍不住捂着脸,“小哥,真不行了。”

  “放松。”闷油瓶让我就地躺下,盯着我的眼睛,忽然说道:“吴邪,别走。”

  我愣了一下,没懂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别走”是什么意思,但接着,声音就盖过了瀑布飞泄的水声。

  忽然想哭,眼眶一热,眼泪就砸下来了。不是生理性眼泪,是那种怅然到尽头忽然看到一条路的痛快。

  我咬在他肩膀上,十分用力,甚至留下了一道浅印,闷油瓶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只是紧紧搂着我,重复了一句,“吴邪,别走。”

  “不走,我哪也不走。”我紧紧回抱着他。

  最后,只记得依稀间,感觉到闷油瓶轻轻环着我,说了很多话,多到我根本记不清,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只记得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又一句的“别走。”

  我不会走了。

  我清楚,自己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不记得多少次,我被老天爷,被无数人为的和不是人为的力量打翻在地。从那时起,我时常为自己的每一天感觉到抱歉,有一股劲一直撑着我,直到我回到现在,回到当下。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自己可能没法走到终点了。

  我抛弃了旧时用掉的那股劲,那股劲不再恣意生长了,它开始萎缩,连带着我无限膨胀的欲望一起。我曾以为,自己注定会迎来长久的悲伤。

  但不是。

  我终究还是幸运的。神明拉住了我的手,于是幸运的人得到了释然,我们互相依偎。

  在他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一种永恒的力量。

  曾经那堵仅剩残垣断壁的墙根下,已经长出新的野草了。

  ...

  【煲仔饭小记·今晚吃爆炒狗肉】

  小哥其实一直都知道小狗的身体状况,但后者不说,他并未拆穿过。

  接下来是哥给小狗上的关于死亡的一堂课。

  原谅俺最近喜欢看小情侣酱酱酿酿,就自己炒个饭吧,所有所有就通过饭饭体现吧~

  “see u in the old pl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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