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薛芷画:倒是个会说话的-《是,女皇陛下!》

  青羊观

  鹤守道人摇了摇头,似不想多听这些,道:“那贫道就不知了。”

  薛芷画凝神看向鹤守道人,说道:“还请前辈照拂一二。”

  鹤守道人端起一旁的茶盅,道:“太清一脉,性灵不惹因果,不接承负,薛小姐还是免开尊口吧。”

  已有端茶送客之意。

  薛芷画一时默然。

  太清一脉从来如此,淡漠苍生,我行我素。

  就在这时,鹤守道人自顾自拿起一旁的黄表纸,正是昨日青羊观中一众学子的作业。

  薛芷画赖着不走,端起茶盅,想如何能说动鹤守道人。

  此刻,鹤守道人正漫不经心赏阅着诗句,忽而“咦”了一声。

  正是读到沈羡的那首道诗。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鹤守道人眉头皱了皱,不由哑然失笑。

  云在青天水在瓶,这一句颇得他心。

  薛芷画诧异道:“前辈这是?”

  “学子做的道诗,意境浑然天成,竟有几许道韵流转,你瞧瞧。”鹤守道人说道。

  其实,这首诗或许在前世浩如烟海诗句的中可能不起眼,甚至都排不上号,但在道诗之中,却是一首上佳之作。

  否则,也不会让飞元帝君,万寿帝君口中念叨不停。

  一个鹤字,似是专门为鹤守道人所作。

  而鹤守道人平生功业不多,但效仿圣人广授道学,桃李满园,是为平生得意之事。

  在安州十年,将青羊书院带成一等一的私人道学,终究有些自矜的。

  薛芷画目力惊人,未动神识,就已尽收眼底,细眉之下,明眸含笑,清韵流波,调侃道:“这位叫沈羡的学子,倒是个会说话的。”

  “青羊观中诸学子当中,此子顽劣,可数一数二,倒似是转性了。”鹤守道人轻声说着。

  说着,又翻看几篇,皆是中规中矩。

  鹤守道人道:“天色不早了,如果薛姑娘无他事,贫道要闭关做功课了。”

  薛芷画放下手中青花瓷茶盅,原本清冷的目光郑重几许,说道:“听说地榜七十一名,鹤守道人棋力惊人,技近于道,曾得棋圣赞誉,芷画也颇喜棋道。”

  鹤守道人原本耷拉着的眼眸,轻轻睁开,打量着薛芷画,道:“你要和贫道对弈?”

  眼前的小辈,竟和他对弈?

  只是一个小小的第三境,而且是刚刚突破第三境,霞光虚浮,分明还未凝实。

  薛芷画郑重行了稽首,道:“芷画此来,原有讨教前辈之意,如能侥幸胜上一招半式,前辈能否出手护持庆王妃母女一二?如实在不敌,也好回去和殿下请罪。”

  太清一脉,以己心度天心,修的是道法自然,天道无情。

  分明是油盐不进!

  如果按照别人,当年受了殿下恩惠,还欠了人情,多少要给几分薄面,但眼前道人却只当没有过这会儿事的样子。

  除非她拿出长公主殿下信物。

  鹤守道人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似在沉吟,或许在权衡那位大景长公主的分量。

  想了想,又道:“这是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不过贫道今日可以破例答应你。”

  “贫道也不欺你年幼,就以初入第三境修为,与你对弈,你莫要在公主面前说贫道不近人情。”鹤守道人声音浑厚如金玉相撞,带着淡漠和高高在上。

  说话之间,鹤守道人的修为急剧下降,不大一会儿,就和薛芷画的修为等同,刚入第三境。

  薛芷画暗道,就算同为第三境,凭借眼界和道悟,她也多半不会是鹤守道人的对手。

  但如果能与其切磋一二,那么对她稳固第三境也是有好处的。

  实在不行,她再拿出殿下临行赐予的玉牌。

  她在此游历一段时间尚可,不能真的一直待在谷河县,远离中枢。

  薛芷画也不多言,捻起一颗棋子,放进棋坪中,刹那之间,云气缭绕,浮动了整个棋坪。

  鹤守道人也同样捻起一颗黑色棋子,落在杏黄色棋坪一角,顿时,清气翻卷,将白气尽数驱逐。

  薛芷画柳眉挑了挑,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不大一会儿,黑白棋子就渐渐布满了棋盘。

  清气、白气分庭抗礼。

  鹤守道人手中捻起棋子,一手捻起颌下胡须,似在沉吟,艰难地放下一颗棋子。

  清气倏然漫卷,向着白气侵蚀。

  薛芷画微微一笑,手中棋子再次落下,白气陡盛三分。

  棋坪之上,两条大龙如犬牙交错,厮杀不停。

  茶水已残冷,不见热气氤氲升腾,但却无人来续。

  因为,鹤守道人此刻分明稍稍落了下风。

  鹤守道人毕竟是前辈,与一后生晚辈下得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一个道士进入厅中,道:“观主,谷河县尉之子沈羡,沈公子前来求见观主。”

  鹤守道人正在苦思破局之道,见此,蹙了蹙眉头,看向那道士,问道:“今日并非课时,他来这干什么?”

  薛芷画此刻已经端起茶盅,道:“前辈可以先行处理琐事。”

  果然如殿下所言,论天资,她其实尤在地榜一些高手之上。

  那道士道:“回观主,那位沈公子说是有紧要事求见观主。”

  鹤守道人闻言,抬眸看向薛芷画,道:“薛姑娘,今日就算贫道输了,如何?”

  薛芷画也没有纠结“就算”二字,道:“观主既然有事在身,不妨先行处置。”

  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三教源出一脉,她用来印证己学,也是可以的。

  鹤守道人见此,点了点头,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当真是后生可畏,如果他在这个年岁,并没有眼前的女子对道法理解之深。

  方才二人对弈,看似棋子,但放下的棋子,可谓阴阳两道,蕴含着对道经的体悟,变化不仅是棋力比拼,更是道悟。

  “薛姑娘,只怕要在人榜上进几个名次了。”鹤守道人赞了一句,说道。

  所谓天机有应,囊括四海九州八荒众生,择仙道菁华种子录名于三榜,今日二人的对弈,用不了多久,就会反映在人榜的名次变动上。

  薛芷画连忙起身,拱手说道:“不敢,承蒙前辈相让。”

  人榜,三百六十五位次,她这次或许能排进百名以内了?

  回去之后,公主殿下应该会赏她点什么吧?

  鹤守道人深深看了一眼薛芷画,放下棋子,也不多做解释,然后向着偏殿走去。

  而薛芷画静坐了一会儿,随着主人离去,缺了道意加持的黑色棋子,也陆续化作齑粉。

  薛芷画定了定心神,起得身来,打算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