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会来的-《她携空间,带着萌娃闯荡乱世》

  门窗紧闭,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光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混合着未散尽的药味和一种绝望气息的味道。

  郭双儿蜷缩在床榻最里侧的角落,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小半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三天了。

  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的矮几上,早已凉透,甚至有些已经微微发馊。

  水也只是象征性地喝过几口。

  “双儿姑娘?郭姑娘?”负责照顾她的丫鬟小翠,每天都会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呼唤好几次,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您开开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死寂一片。

  罗君来了。

  在得知郭双儿绝食后,宋夕阳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让他赶过来。

  其实罗君不想来的,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过来,但最终还是来了。

  他用力拍打着门板,想了一下:“双儿姑娘!是我!罗君!你开门!我知道你难受,但你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外面……外面已经在好起来了!主子的药很有效!你出来看看!”

  门内依旧毫无声息。

  罗君站在门板前:“双儿姑娘……事情已经过去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门缝里透出的、死一般的沉寂。

  郭双儿听得到。

  她听得到丫鬟的担忧,听得到罗君话语里的关心。

  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水,模糊地传来,却无法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一丝涟漪。

  她害怕。

  她害怕那扇门。

  门外是阳光,是人群,是……死亡的气息。

  她害怕看到那些虽然减少、但依旧存在的病人,害怕看到他们身上溃烂的伤口,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

  每一次看到,都像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那是她师父、她师姐、她的师门带来的。

  她是罪魁祸首的弟子。

  她身上流淌着罪恶的血脉。

  她更害怕面对那些知道她身份,尽管宋知婳严密封锁了消息,但她自己无法释怀的人的目光。

  是厌恶?

  是憎恨?

  还是……怜悯?

  哪一种她都承受不起。

  她宁愿永远躲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像一只见不得光的鼹鼠。

  最让她痛苦和不解的,是这场席卷一切的尸瘟,唯独放过了她。

  她明明和那些垂死的病人朝夕相处过,甚至接触过他们的脓血,可她安然无恙。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让她活下来承受这一切?

  如果她也染上了,像那些人一样痛苦地死去,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噬心的愧疚和恐惧?

  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

  她甚至偷偷用指甲抓破了自己的手臂,看着渗出的血珠,幻想着病毒能从这里侵入她的身体……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绝望,固执地保持着健康,让她清醒地、无处可逃地承受着心灵的凌迟。

  *

  前院,临时搭建的巨大配药房里,蒸汽弥漫,药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十几个药炉同时熬煮着,咕嘟咕嘟的声音此起彼伏。

  宋知婳穿着一身素净利落的短褂,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白皙却有力的手臂。

  她正站在一排长桌前,全神贯注地处理着几味极其关键的药材。

  她的动作快、准、稳。

  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称量、研磨、混合、萃取。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也无暇擦拭。

  在她身边,是医馆里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配合着她的指令,将处理好的半成品快速传递、投入药炉。

  “青蒿汁液萃取好了吗?要最纯净的,不能有一丝杂质!”

  “是,宋大夫!刚滤好,正温着!”

  “三七粉,再细筛一遍!粉末的粗细直接影响药效吸收!”

  “明白!”

  “那批新到的穿心莲,检查过了?年份不足的、虫蛀的,一律剔除!”

  “宋大夫放心,都按您的要求,挑了最好的!”

  宋知婳点点头,接过递来的青蒿汁液,小心翼翼地滴入一个正在熬煮的药锅中。

  瞬间,药液的颜色变得更加澄澈碧绿,一股奇特的清凉气息压过了其他药味,弥漫开来。

  “姑娘,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批了。

  您歇歇吧,剩下的我们来盯着。”一位姓吴的老大夫看着宋知婳眼底淡淡的青影,忍不住劝道。

  宋知婳头也没抬,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无妨。最后这批药是给重症营的,剂量和火候差一分都不行。吴老,劳烦您帮我看着那锅,再有一炷香的时间,立刻离火降温,分装时要快,药气不能散。”

  孟时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在弥漫的蒸汽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默默地走到宋知婳身边不远处的药架旁,倚靠着,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守着。

  宋知婳自然知道他在,但并未分神。

  直到将最后一份药剂调配好,看着伙计们小心翼翼地分装、密封、贴上标签,她才微微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手和额角的汗。

  “外面情况如何?”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让新鲜的空气涌入,驱散一些浓重的药味。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映出清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郭萍儿、郭叶儿已移交大理寺天牢,三司会审定在七日后,证据确凿,她们难逃一死。”孟时宴言简意赅,“城西隔离营今日新增病患仅十一人,死亡……二十三人。东城、北城情况更好,新增个位数,死亡降至十人以下。解药供应点反馈,服药后症状减轻者比例持续上升。”

  他顿了顿,补充道,“郭阳……依旧没有踪迹。”

  宋知婳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当听到死亡数字时,她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平静。

  听到郭阳的名字,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她还在房里?”孟时宴的目光投向通往后院的方向。

  “嗯。”宋知婳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天气,“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只受惊过度的鹌鹑。”她关上窗户,走到水盆边,仔细地清洗着双手。

  “姐姐不担心?”孟时宴看着她平静的侧脸。

  他知道姐姐并非冷酷无情,只是她的情,在滔天的责任和惨烈的现实面前,必须被压缩到极致。

  宋知婳的动作停了一下,水流哗哗作响。她抬起头,看向孟时宴,眼神深邃:“担心什么?担心她饿死?放心,她若真想死,就不会只是绝食。她是在逃避,用自我惩罚来抵消内心的罪责感。这病,在心里,药石无灵。”她擦干手,拿起一旁的外袍穿上,“至于郭阳……他总会来的。哪怕知道郭敏已死,他也需要一个答案。而郭双儿,就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与郭敏还有关联的人。”

  “你确定他知道了?”孟时宴皱眉。

  毕竟外界都以为郭双儿已死。

  宋知婳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冷掉的馒头,掰开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他能从戒备森严的法场把人劫走,就绝非蠢人。初时或许被假象蒙蔽,悲痛欲绝。但冷静下来,必然会发现疑点。尤其是……郭敏临死前,是否留给他什么暗示?”

  她咽下馒头,喝了口水,“退一万步,就算他找不到证据,他也会抱着万一的希望来探查。毕竟,郭双儿是郭敏生前最特殊的弟子。郭阳……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她走到窗边,看着最后一抹夕阳沉入远山,暮色四合。

  医馆前院点起了灯笼,运送药箱的马车还在陆续驶出,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昏里格外清晰。

  “所以,我们等着就好。”宋知婳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冷,“他一定会来。在他出现之前,郭双儿……就让她待在她的囚笼里吧。那黑暗,是她自己选择的茧。破茧,还是窒息,看她自己。”

  她转身,走向下一个需要她的病患区,背影融入忙碌的人群和渐深的夜色中。

  医馆的灯火,与后院里那间死寂的、拒绝光明的囚笼,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而在那间黑暗的房子里,郭双儿依旧蜷缩着。她听到了前院隐约传来的马车声,知道又一批救命的药被送出去了。

  这声音本该带来一丝慰藉,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那药在救人,也在提醒她,她师门制造的伤口有多么深。

  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身体因为无声的啜泣而微微起伏。

  为什么是她活下来?

  为什么偏偏是她?

  黑暗中,她仿佛又闻到了地下室那股混合着毒药物和血腥的死亡气息,以及……一种更加冰冷、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带着铁锈味的注视。

  她猛地一颤,将自己缩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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