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阴阳乱(四)劫也劫也>-《秦时之夜司命倚晚》

  为战而生的灵魂,从远古的沉睡中被再次唤醒。

  经历鲜血洗礼的长剑,又拥有怎样的令人心寒的锋芒?

  无情的铁蹄践踏着饱受摧残的土地,所谓乐土成了最大的奢侈。

  谁听见了,逝者的哀嚎,亡灵的叹息?

  多少年后,一切才会重归平静?

  烽烟四起,战火已将土地分割得残破不堪。这是最激烈的战场,属于大秦与匈奴。

  嗒嗒嗒,马蹄声有规律地响起,由远至进。左手紧握长枪,右手勒住缰绳。随风飞扬的暗红披风已经泛黑,因为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他的怀中有一抹鲜艳的青色,那是一个正在沉睡的女子。矛盾却也和谐。

  一把青伞被她抱在怀里,她则依偎在他怀里。唇角是淡淡的笑意,是满足,是幸福。

  一个时辰前

  飞沙走石,火光四处。入目皆是让人不忍看下去的惨状。

  秦冰云不断挥剑杀戮着,他没有选择。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输赢。

  匈奴人怕了,怕这个疯子会屠戮尽这里所有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的属下,只要挡在他的身前就一定会死在他的剑下。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被他们掳来后本意是用作威胁这个疯子的女子。没想到,却令这个疯子更加疯狂。

  雪凉被吊在城楼上,身上缠绕着一道道咒文。对付灵魂能这么厉害的,怕是只有死灵师了。而据她所知,这世上只有一个死灵师。这些咒文伤害不了她,却也完全限制了她的行动。她现在只祈求秦冰云别上当别再过来了,看着他离陷井越来越近,雪凉心里越是焦急。然而,她动不了,甚至不能传音通知他不要上当。只能哀伤地看着他,看着他带着杀意,带着冷酷,带着她所寄身的那把溯灵伞不断逼近城下。

  一支利箭搭弓上弦,目标正是身刻着诡异的花纹。雪凉看见了,心中更是喊着要秦冰云离开。她很清楚那只箭的威力,铠甲并不能阻止这只箭,如果被射中,哪怕只是划破一点皮肉都足以让人魂飞魄散。她已经不再想为何阴阳家的死灵师会出现在这个战场上,现在只要那个在为她拼命的那个男子可以安全离开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弦鸣,箭发,虽然是划破了空气却不带半点声响。

  不----雪凉艰难地抬起手,一抹微弱青光在秦冰云身上闪烁了一下,没人会在意,因为大家都忙着让自己活命。

  然而这小小的青光并不能改变既定的结局,开弓没有回头箭,光影交错,暗箭准确无误地射入秦冰云的胸膛。

  一滴泪,终究是落下。鬼会哭吗?鬼哭了会有眼泪吗?雪凉流的并不是泪而且一点离体的灵力,鬼是没有眼泪的,喝过忘川水的灵魂是不会伤心的。

  马蹄落下,那只暗箭被踏成齑粉。秦冰云并没有倒下,依旧杀戮着。确实,铠甲无法防御这只箭,但怀中那枚玉佩却救了他一命。然而,他并不知道,跟那只箭一起碎的还有那枚凝聚了雪凉所有力量的玉佩。

  当秦冰云接住雪凉的同时,战场上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能站着的生灵了。

  “我们走。”

  “去哪里?”

  “回家。”

  硝烟弥漫,模糊了视线。再清晰时,已经回到现在。

  “秦冰云。”

  “嗯?”

  “忘了我。”雪凉紧了紧怀中的溯灵伞,声音很轻松悦耳。

  “别乱说。”秦冰云恐惧地发现怀中的她有些飘忽。

  雪凉抬头,轻飘飘地从他怀中飞起。秦冰云想拉住她,手却直接从她的身体穿过去。

  她在微笑,他在惊慌。

  “我说过,忘了我。”从今以后不会再有雪凉,魂飞魄散是宿命,从她离开迷幻虚境那刻起就已注定。雪婧姐姐,这是你当初不让我离开的原因么?然而,她并不后悔。

  现在,她只希望那个早已疲倦的他能好好的。

  秦冰云想跳起来拉住她,即使他因为三天以来不眠不休而即将力竭,即使明明知道一定会从她的身体穿过去。但雪凉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他,魂魄在他从马背跃起的刹那炸开,没有声响,有的只是逐渐消散的星光。

  “雪凉!”秦冰云狼狈地摔倒在地,抓不住星光的右手无力垂下。

  天上飘落着零零碎碎的凉意,秦冰云艰难地抬眼望去,发现整个战场都渐渐堆积起白色,烽火终究被熄灭,尸首全部被掩埋。

  雪么?他仿佛看见雪凉在笑,似乎是要他别再伤心了。

  秦冰云不知道,这场雪其实就是雪凉的魂魄碎片。她确确实实已经是魂飞魄散了,雪化之后,她将永远消失。没有轮回,没有来世。

  突然,打开的溯灵伞从空中悠悠坠下。看着这一幕,秦冰云似恍然大悟般挣扎着爬起来,把溯灵伞抱在怀中。这是雪凉寄宿的伞,他相信只要它还在,雪凉就一定可以复活,只要它还在,只要那个迷幻虚境的主人肯帮他。

  可老天爷是残忍无情的,这把溯灵伞竟然在下一秒化作轻烟飘散。溯灵伞与诛天剑之间的宿怨,注定是不能化解的。诛天剑不会允许自己的主人身上携带着溯灵伞的气息。

  以前溯灵伞有主倒也罢了,可现在,散尽灵气的它只是一把普通的伞。

  “啊——

  怎么回事?秦冰云在刹那间崩溃了,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心中的悲愤愈来愈重,浓到成为了实质的杀气。诛天剑也发出刺耳的长啸,雪,在一瞬间落得更多了。

  阴阳家,暗处

  云邪非镜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太好了,战魂终于炼成了!哼,九歌,我看你要怎么度过这一劫。”

  九歌,当年你对不起我姐姐,现在就用你的命来偿还吧!

  阴阳宫门口

  “就是这里吗?”天明扛着非攻笑着,左望望右望望,像是好奇这里的环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心疼月儿这些年居然住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看来我要快点带月儿走,不然再勇敢的女孩子也会被吓哭的。”

  “年轻人,心态不错呢。”无悔站在他身边,嘲讽地笑着。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从这里走出来,他倒是乐观。

  “看开一点啦老头,没什么过不去的。”天明笑得开心,看上去轻松自在,其实内心很是紧张。“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快了。”话音刚落,只见阴阳宫的大门自行打开了,一名黑衣女子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利刃。

  冷艳,邪魅。

  “师傅。”她淡淡说着,退到一旁。

  “走吧。”

  “谢了。”天明说完率先踏入阴阳宫,这是他们之间的协议,他来帮助这个魔一样的男子破坏阴阳家,他则带他来阴阳家。

  看着天明走远,纪纱正要拔剑却让无悔按住。“就这么让他走了?”

  “反正这阴阳家越乱越好,不是吗?”无悔举步向前,似有心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剩下的事你不用理,照顾好自己。”

  “是。”他究竟是在关心她还是关心这腹中的孩子?纪纱在心中苦笑,看着他越走越远。

  无悔大叔,你可知我不是你的玉凝公主,我也不愿当她的替身。何时,你才能正视我的存在?

  纪纱转身离开,她必须活下去,不论是为了等他回来还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只是,她希望这个孩子不要承受来自父母的罪孽,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够了。这次国殇之死,恐怕就是她最后一次造杀孽了,今后能不使剑就尽量不使剑吧。

  纪纱带着莫名的惆怅离开了,丝毫没有发觉怀中那颗昊天珠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凰寐殿

  清兮优雅抚琴,即使她使用的已不是神器伏羲琴但多年修习的音杀术也是造诣非凡。

  莫纭捂着耳朵痛苦着,她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女子居然这么难对付。不,不,她不要魂飞魄散!她想活着,活着!

  “停、停手!”莫纭挣扎着,她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看来是真的受创很重。

  清兮果然停下,不过并不是因为莫纭因痛苦而发出的呻吟,而是站在殿门那里带着一身杀气的天明。

  “坏女人,我不许你欺负月儿。”

  清兮清冷的瞳中闪过一丝不屑,连眼前的这个人都没弄清楚是谁就在那里大呼小叫,如果他知道现在躺在地上那个不过是一缕侵占了他心心念念的月儿身体的孤魂时还会不会这么护着她呢?挥袖走人,她的任务已经完成,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莫纭的残魂支撑不了多久,九歌殿下交给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何况真正的千泷公主也绝对不会也无法离开阴阳家,她并不需要担心。

  就像诅咒一般,每个加入阴阳家获得封号的人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阴阳家,无论在那里,都会在命运的指引下回归阴阳家。这是劫数,这是宿命,这是注定。

  “月儿,月儿,你醒醒,月儿你醒醒。”见清兮离去,天明赶紧跑到姬如千泷身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摇着。

  月儿,月儿你醒醒!

  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那个少年看起来那么熟悉?他是在呼唤我么?

  可是,我叫姬如千泷啊……

  月儿,你快醒过来,月儿!

  我似乎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忘却了一些本不该忘却的东西,现在似乎是到了该记起一切的时候了……

  姬如千泷的眼睫轻微颤动着,一直看着姬如千泷的天明立刻发现,不由欣喜若狂地盯着,不敢再移开视线。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发现姬如千泷右手手指上有一个血点正慢慢消失就像重新渗回肌肤里一般。

  姬如千泷终究是睁开双眼,一如既往的清澈温婉,岁月已让她长成风华绝代的倾世佳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不由折服,此刻的柔弱更是容易激起他人对她的保护。

  “月儿。”天明傻傻笑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太好了,你没事!”

  “天明……”对了,是他,他是天明!姬如千泷想起来了,不由自主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些年所感受到的茫然无助,孤独忧伤全在这一刻化作泪水流出。“天明,嘤嘤嘤……”

  “月儿……别怕!”这场景很熟悉啊!就像当初两人在墨家机关城的密室里是一样的,当时两人掉下隧道他为了保护月儿一直抱着她,不然她受伤。她还以为自己那么不经摔,为自己哭了呢。“月儿,别怕,我永远永远会保护你的。”

  阴阳宫,灵魇居

  倚晚有气无力地倚靠在结界上,脸色有些苍白。本来就怀有身孕再加上心忧过度导致她现在身体极为不适。冶狩,你这个混蛋……

  “倚晚姐姐。”少司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还掺杂些许惊讶。

  “哇,这不是婉姬夫人么?怎么在这里?”盗跖的意思是倚晚怎么不在咸阳宫陪赢政。看来,对她有误解的人还真是不少,不过她也学乖了,懒得去计较那么多,只要胭脂平安就好。也许,时间真的可以磨平一切棱角吧。然而,傲骨依旧,只是他人看不清罢了。

  倚晚看了他们一眼,虚弱的摇摇头。“快……走……”

  这里已经被设下了埋伏,如果不是他们根本无法攻破冶狩设下的结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早就被捉了。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就连罗网也得不到消息,不然她说什么不会到阴阳家来。不过她可以感觉到那些人身上都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怕是已经死了的人。这一切恐怕又跟那个死灵师云邪非镜有关。云邪非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导演了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不管是为了什么,她一定不会让那个女人伤害到她在乎的人。

  盗跖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连忙将少司命拉入怀中闪离原地。

  在他们离开后的下一秒,那里居然从地面猛然冒出一大丛尖锐的暗红色荆棘。看那让人心寒的暗红色,谁都不要怀疑上面的毒性不会令人当场毙命。

  “不错不错,好身手!”幻皇拍着手从暗处走出,红纱妖娆,冷艳的面容比之大司命还要美上几分,淡淡的妩媚中始终带着冷漠。除了星魂,她不会再对任何人展露笑靥。她已不是当初的幻皇,蛊物是她的象征,神秘,美丽,危险。

  她已经想过了,既然摆脱不了过去的阴霾,那她就将所有人都拖入黑暗。为了星魂,她必须坚强,必须心狠手辣。往昔看似冷漠实则脆弱的幻皇就让她破碎吧,重新组合成现在令人恐惧的幻皇幻洛心。

  “幻皇,放了他们。”倚晚冷冷道,对于这个曾经跟她一起闯过化妖洞的女子,她还是无法怨恨她什么。这不过是一个被乱世残害的可怜孩子罢了,为了生存,为了要守护的东西,她不得不变。

  “我也想啊,倚晚姐姐。只是,九歌殿下有令,废了少司命。”话语轻柔,却始终不见笑意。这些所谓的埋伏与其说是云邪非镜设下的,倒不如说是她一手打造的。这些都是完美的蛊人,不是吗?这些,只是用来招待少司命的,与他人无关。“少司命,你要抵抗么?”

  盗跖将少司命护在身后,严肃凝重地看着幻皇。“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