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爹拍着胸脯后怕，说是捡了条命。
这事儿平息之后，便把这些年搜罗了奇珍异宝，挑出一半，亲自纳贡送进了京城。
她名其名曰进京增长见识，暗地里却存了探望裴松的决心。
若不是她，裴松这会儿应该早已经凯旋回朝，成了大綦名垂青史的大英雄吧。
还有他那位尊贵无比的妻子，温润、端庄、秀美，盼着他一家团聚。
瞧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缇真心头五味杂陈，有嫉妒，有后悔，还有一丝难言的酸涩。
如果没有那一遭，他此时应该也是幸福美满的，满心期待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缇真兀自想着，越想越是烦躁。
她起身推开窗户，远远地，隔了街道的矮房，朝裴府的方向望去。
天色刚擦黑的时候，裴府便早早地掌了灯。
院内院外，灯火通明。
正房里，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声音。
“主儿，觉得怎么样？若是疼得难耐，您就说出来，老奴着人去找徐神医，让他给开一副药来。”
小翘儿咬着牙，摇了摇头，待那阵酸疼过去，方才虚弱地回道：“那药可以着人先备好，以防万一。可是，若能耐得住，轻易不得吃。”
稳婆附和，“夫人说得有理，非到万不得已，镇痛的汤剂不可随便用，怕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可就这么生疼着，也不是个法子啊。”
佟嬷嬷心疼。
“我的嬷嬷嗳，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这么生生疼过来的，要不也不说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了。”
稳婆见多识广，一边忙着手头的事儿，一边若无其事说道：“阵痛的汤剂喝下去，这人呀，就麻了，不知道疼了，也就不知道怎么使劲了。大人不懂得用力，光靠肚子里的孩子，那可真是艰难了，跟愚公移山似的，不得压垮了呀。到时候万一把孩子憋出个好歹来，才是后悔莫及呢。”
稳婆五十来岁，瞧着十分利落。
她挽了挽袖子，说了声“夫人得罪了”，便在小翘儿肚子上一阵揉搓。
“胎位正着呢，应该没有大事。而且夫人也不是头回生产，你们大可放心。”
有了这句话，众人不由舒了口气。
就那么又熬了一个来时辰，依旧不见动静，依着稳婆的吩咐，佟嬷嬷扶着小翘儿半坐起来，喂她喝了一小碗参汤，补了补力气。
“枭儿现在可好？”小翘儿虚弱地问。
“好着呢，奶娘照顾着用了晚饭，这会儿怕是已经洗漱完毕睡下了。您就别操心了，不疼的时候，安心歇会儿，养养精神。”
佟嬷嬷扶着小翘儿躺好，帮她掖严实了被子，又道：“四爷那头，您也不必担心。徐神医守着，定也出不了差错的。”
小翘儿点点头，劳累虚弱之极，轻轻说了句“我小睡一会儿，若有什么事儿，别隐瞒，直接报上来就行。”
佟嬷嬷含糊应下，吩咐稳婆多多留意，抬步出了后院正房。
她先到跨院去瞧了瞧裴枭。
奶娘伺候着洗漱完，正哼着歌哄睡呢。
佟嬷嬷隔着窗户听了听，终究是不放心，蹑手蹑脚推门进去。
谁知道，小家伙还没睡下，听到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奶声奶气问道：“嬷嬷，我额涅呢？”
佟嬷嬷吓了一跳，笑着走上前，轻轻抱了抱他，柔声安抚道：“你额涅呀，正跟送子娘娘打商量呢，回头商量好了，人家就送给她一个小娃娃。”
“真的吗？”
小家伙眼睛亮亮的，瞬间来了精神。
“当然是真的，你快着点睡觉，等你睡醒了，天一亮，就有一个小弟弟了。”
“小妹妹，枭儿想要小妹妹。”裴枭摇着小手，十分认真。
“嗯嗯，小妹妹，我等会儿告诉你额涅，让她跟送子娘娘好好说说，送咱们一个小妹妹。”
“哦耶，太好了。”
裴枭小小的人，在**跳了起来，边跳边喊：“明儿天一亮，枭儿就有小妹妹了。”
佟嬷嬷指头压在唇边，嘘了一声，说道：“那就赶快睡吧，早些睡早些醒，就能早点见到小妹妹了。”
这话十分奏效，裴枭果真马上躺好，自己拽过来被子盖上，嘴角噙着笑闭上了眼睛。
佟嬷嬷被他的样子逗笑，坐在床沿，没有立时起身。
裴枭半眯着眼，摆着手催佟嬷嬷快走。
“嬷嬷快忙去，帮着我额涅跟送子娘娘好好说说，让她给咱们一个漂亮的小妹妹。”
佟嬷嬷忍俊不禁，笑着应下，起身出了跨院。
她绕过长廊，又去了前院正房。
抬步进去，就见徐罔正百无聊赖坐在桌旁。
“四爷可好？”
佟嬷嬷刚迈过门槛，便迫不及待地问。
“好着呢，今儿药熏了两个时辰，刚才还针灸了一通。”
徐罔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眼裴松。
裴松依旧静静躺着，徐罔困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佟嬷嬷走上前，细心掖了掖被角，又抬手在裴松额头试了试。
“今儿夜里，还请您多担待些。四奶奶那头，自己个都顾不过来呢。瞧稳婆那意思，大约得奔着天亮去了。”
“这个不消嬷嬷吩咐，若是有个什么急症，稳婆拿不准的，只管差人来叫我。”
“那可真是谢谢您喽。”
佟嬷嬷就等这句话了，她忙屈膝蹲了一福，说道：“我们四爷和四奶奶两人着实不易，本是添丁之喜，如今却闹得怪凄凉的。”
“裴小四儿这头，嬷嬷不用记挂，后院您就多帮衬吧。总归他们俩都是好脾性的人，人生走到低谷，咱们都搭把手吧。”
徐罔寻常恃才傲物，很少如此亲和地好好说话。
佟嬷嬷点点头，道了谢，出了正房。
站在廊下抬眼瞧，夜色已经深沉如墨一般。
远处行来一队人，不用细瞧也知道，石头正领着家仆们巡夜。
佟嬷嬷站定等了会儿，待他们走近了，方才冲石头招了招手。
石头命人继续，他则小跑着赶了过来。
“嬷嬷有何吩咐？”
“这两日不太平，且府上杂乱，你多多留意着些。”
“我知道，已经安排好了值守的人。而且今个夜里，我就守在门房，保准守好宅院。嬷嬷您就放心吧。”
佟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已经亥时过半，四周一片静悄悄。
一阵夜风吹来，隐约夹杂着压抑坚忍的声音。
佟嬷嬷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
她丝毫不敢耽误，顺着连廊，小跑着往后院去。
这事儿平息之后，便把这些年搜罗了奇珍异宝，挑出一半，亲自纳贡送进了京城。
她名其名曰进京增长见识，暗地里却存了探望裴松的决心。
若不是她，裴松这会儿应该早已经凯旋回朝，成了大綦名垂青史的大英雄吧。
还有他那位尊贵无比的妻子，温润、端庄、秀美，盼着他一家团聚。
瞧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缇真心头五味杂陈，有嫉妒，有后悔，还有一丝难言的酸涩。
如果没有那一遭，他此时应该也是幸福美满的，满心期待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缇真兀自想着，越想越是烦躁。
她起身推开窗户，远远地，隔了街道的矮房，朝裴府的方向望去。
天色刚擦黑的时候，裴府便早早地掌了灯。
院内院外，灯火通明。
正房里，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声音。
“主儿，觉得怎么样？若是疼得难耐，您就说出来，老奴着人去找徐神医，让他给开一副药来。”
小翘儿咬着牙，摇了摇头，待那阵酸疼过去，方才虚弱地回道：“那药可以着人先备好，以防万一。可是，若能耐得住，轻易不得吃。”
稳婆附和，“夫人说得有理，非到万不得已，镇痛的汤剂不可随便用，怕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可就这么生疼着，也不是个法子啊。”
佟嬷嬷心疼。
“我的嬷嬷嗳，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这么生生疼过来的，要不也不说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了。”
稳婆见多识广，一边忙着手头的事儿，一边若无其事说道：“阵痛的汤剂喝下去，这人呀，就麻了，不知道疼了，也就不知道怎么使劲了。大人不懂得用力，光靠肚子里的孩子，那可真是艰难了，跟愚公移山似的，不得压垮了呀。到时候万一把孩子憋出个好歹来，才是后悔莫及呢。”
稳婆五十来岁，瞧着十分利落。
她挽了挽袖子，说了声“夫人得罪了”，便在小翘儿肚子上一阵揉搓。
“胎位正着呢，应该没有大事。而且夫人也不是头回生产，你们大可放心。”
有了这句话，众人不由舒了口气。
就那么又熬了一个来时辰，依旧不见动静，依着稳婆的吩咐，佟嬷嬷扶着小翘儿半坐起来，喂她喝了一小碗参汤，补了补力气。
“枭儿现在可好？”小翘儿虚弱地问。
“好着呢，奶娘照顾着用了晚饭，这会儿怕是已经洗漱完毕睡下了。您就别操心了，不疼的时候，安心歇会儿，养养精神。”
佟嬷嬷扶着小翘儿躺好，帮她掖严实了被子，又道：“四爷那头，您也不必担心。徐神医守着，定也出不了差错的。”
小翘儿点点头，劳累虚弱之极，轻轻说了句“我小睡一会儿，若有什么事儿，别隐瞒，直接报上来就行。”
佟嬷嬷含糊应下，吩咐稳婆多多留意，抬步出了后院正房。
她先到跨院去瞧了瞧裴枭。
奶娘伺候着洗漱完，正哼着歌哄睡呢。
佟嬷嬷隔着窗户听了听，终究是不放心，蹑手蹑脚推门进去。
谁知道，小家伙还没睡下，听到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奶声奶气问道：“嬷嬷，我额涅呢？”
佟嬷嬷吓了一跳，笑着走上前，轻轻抱了抱他，柔声安抚道：“你额涅呀，正跟送子娘娘打商量呢，回头商量好了，人家就送给她一个小娃娃。”
“真的吗？”
小家伙眼睛亮亮的，瞬间来了精神。
“当然是真的，你快着点睡觉，等你睡醒了，天一亮，就有一个小弟弟了。”
“小妹妹，枭儿想要小妹妹。”裴枭摇着小手，十分认真。
“嗯嗯，小妹妹，我等会儿告诉你额涅，让她跟送子娘娘好好说说，送咱们一个小妹妹。”
“哦耶，太好了。”
裴枭小小的人，在**跳了起来，边跳边喊：“明儿天一亮，枭儿就有小妹妹了。”
佟嬷嬷指头压在唇边，嘘了一声，说道：“那就赶快睡吧，早些睡早些醒，就能早点见到小妹妹了。”
这话十分奏效，裴枭果真马上躺好，自己拽过来被子盖上，嘴角噙着笑闭上了眼睛。
佟嬷嬷被他的样子逗笑，坐在床沿，没有立时起身。
裴枭半眯着眼，摆着手催佟嬷嬷快走。
“嬷嬷快忙去，帮着我额涅跟送子娘娘好好说说，让她给咱们一个漂亮的小妹妹。”
佟嬷嬷忍俊不禁，笑着应下，起身出了跨院。
她绕过长廊，又去了前院正房。
抬步进去，就见徐罔正百无聊赖坐在桌旁。
“四爷可好？”
佟嬷嬷刚迈过门槛，便迫不及待地问。
“好着呢，今儿药熏了两个时辰，刚才还针灸了一通。”
徐罔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眼裴松。
裴松依旧静静躺着，徐罔困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佟嬷嬷走上前，细心掖了掖被角，又抬手在裴松额头试了试。
“今儿夜里，还请您多担待些。四奶奶那头，自己个都顾不过来呢。瞧稳婆那意思，大约得奔着天亮去了。”
“这个不消嬷嬷吩咐，若是有个什么急症，稳婆拿不准的，只管差人来叫我。”
“那可真是谢谢您喽。”
佟嬷嬷就等这句话了，她忙屈膝蹲了一福，说道：“我们四爷和四奶奶两人着实不易，本是添丁之喜，如今却闹得怪凄凉的。”
“裴小四儿这头，嬷嬷不用记挂，后院您就多帮衬吧。总归他们俩都是好脾性的人，人生走到低谷，咱们都搭把手吧。”
徐罔寻常恃才傲物，很少如此亲和地好好说话。
佟嬷嬷点点头，道了谢，出了正房。
站在廊下抬眼瞧，夜色已经深沉如墨一般。
远处行来一队人，不用细瞧也知道，石头正领着家仆们巡夜。
佟嬷嬷站定等了会儿，待他们走近了，方才冲石头招了招手。
石头命人继续，他则小跑着赶了过来。
“嬷嬷有何吩咐？”
“这两日不太平，且府上杂乱，你多多留意着些。”
“我知道，已经安排好了值守的人。而且今个夜里，我就守在门房，保准守好宅院。嬷嬷您就放心吧。”
佟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已经亥时过半，四周一片静悄悄。
一阵夜风吹来，隐约夹杂着压抑坚忍的声音。
佟嬷嬷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
她丝毫不敢耽误，顺着连廊，小跑着往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