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大人，果真好谋略。”
新帝点头，面色依旧，瞧不出心中所想。
舒云田轻轻抿了抿唇，抬头偷偷瞧了一眼，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下。
“朕记得，舒大人好像是皇亲，府上出过一位娘娘。”
新帝一撩龙袍前襟，大马金刀坐定在龙案后。
舒云田忙跪地磕头，诚惶诚恐道：“承蒙万岁爷惦念，祖上护佑，当真是出过一位娘娘，说来您大约也知道，便是现如今的谨太妃。”
“哦~~，难怪朕瞧着你和小十三之间，眉眼有几分相像。”
新帝鲜少与人拉家常，殿内伺候的太监、起居郎、侍卫等，不由互相递着眼色，纷纷朝舒云田看了过来。
舒云田两股战战，擦了把汗，“十三爷金枝花萼，龙子凤孙，微臣岂敢相提并论。没得辱没了他，倒是微臣的不是。”
“舒大人言重了，俗话说娘亲舅大，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小十三纵是再尊贵，血缘至亲也得相认。”
新帝说着，凝眸细瞧舒云田，微叹口气，道：“如此说来，朕倒羡慕小十三，有亲娘舅替他张罗，愈显亲情珍贵。”
新帝话里有话，绵里藏刀。
舒云田吓得腿软，嗫喏道：“微臣不过是一个五品的芝麻官，整日里通政司和养心殿两头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十三爷身份尊贵，自有皇室护佑，身边也有教习的夫子们护着，实在用不上微臣替他鞍前马后。
无功不受禄，微臣不敢担了那样的名声，当真折煞奴才了。”
舒云田替自己辩解，滴水不漏，一点把柄也未留下。
他瞧着拘谨嗫喏，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可行事举止，却又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可见城府颇深。
新帝对他有了评价，弯唇笑了笑，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舒云田扶着膝盖起身，因着跪久了，腿麻无力，再加上旧疾的影响，他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刘尽忠本伺候在殿前，正抄手垂目立着。
舒云田踉跄着扑了几步，直挺挺地趴在了刘尽忠跟前。
这番窘态，着实好笑。
一旁有人忍不住，已经捂嘴偷笑起来。
刘尽忠也想笑，但那样忒掉价，配不上自己大总管的威名。
他清了清嗓子，忍着笑，走上前道：“舒大人这是怎么了？咱们万岁爷最是疏朗开阔，不拘泥于旧理儿，您怎地还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呢。”
一个“五体投地”，惹得殿内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舒云田脸上红了一大片，倒也没恼，就着刘尽忠的劲儿，站了起来，扫了扫袖子，拱手道了一句“谢过总管大人的好意，改日得了空，趁您休沐的时候，容我做东，好好的在状元楼摆上一桌，谢您今日半臂之恩。”
这话说的，刘尽忠受用，却又不能答应。
刘尽忠道：“这点小事儿，不足挂齿，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手上银子攒着，日后置办了宅子，把家里妻子儿女接过来，方为要紧。”
舒云田拘手，“总管大人说的是。”
新帝瞧着他们寒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目送舒云田一瘸一拐的背影出了养心殿，方才意味深长瞧了刘尽忠一眼。
听他们的口气，两人倒是有些私交。
刘尽忠跟了他十多年，脾气秉性，彼此也是了解的。
舒云田今日百般恭维刘尽忠，演戏给他看，若是想的浅薄了，自然要中了圈套。
不如将计就计。
新帝怒瞪刘尽忠一眼，斥道：“你这程子越发没规矩了，从今儿后罚你到外边伺候，没我命令，不许入内。”
刘尽忠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万岁爷，奴才愚昧，不知犯了什么错，还望您明说。”
刘尽忠仗着资历老，耍赖哀求。
新帝一扫衣袖，理也没理，回了东暖阁，唤了旁人伺候。
刘尽忠灰头土脸，耷拉着肩膀出了养心殿大门。
****
三更鼓响，小翘儿迷迷瞪瞪刚睡着，听得房门“吱扭”一声响。
裴松这些日子不在京中，银纤在外间伺候。
不大会儿，又听到房门重新关上。
她也没做细想，只喃喃问了一句，“银纤，夜风伤人，莫贪凉，把门窗关严些。”
这些日子，裴枭跟她睡在一处。
小翘儿迷迷糊糊轻抚身旁的小人，把小家伙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重又陷入睡梦中。
脚步声、轻撩纱幔的声音，她都没听到。直到觉得床边一沉，仿佛有人坐下来，她心头吓了一跳，这才猛然睁开眼。
扭头看过去，却见床头一个黑影，正定定看着她。
小翘儿吓得忘了喊救命，本能拢了拢手臂，把裴枭软软香香的小身子抱紧在自己怀里。
见她这个样子，裴松也不好再继续玩笑，“噗嗤”笑道：“是我，不是贼人。”
“裴小四儿？”
小翘儿简直不敢相信，“你不是说，等到西郊大营点兵结束，便要直接西去平叛吗？怎么回来了？”
小翘儿现在如惊弓之鸟，放开裴枭，手脚并用坐起来，一把抓住裴松的胳膊，紧张问道：“难不成，瓦剌那头又出了幺蛾子？”
裴松反手捉住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两下， 让她莫慌。
借着窗外月色，瞧她脸色苍白，裴松抬手捧住她的脸，道：“额沐尔大约得了消息，提前宣布自立。我临时得了传召，刚刚跟小五议下筹谋，天亮便要开拔西去。”
裴松闻言软语，仿佛说着情人之间的呢喃，指腹划过她光洁如玉的脸颊，微微叹了口气。
“我瞧着中间有一个时辰的空档，便回来看看你们。”
小翘儿一听，忍不住鼻头发酸，却又不想让他瞧出自己的软弱，张开双臂，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踏着夜色而来，身上沾染了几分薄霜的凉意。
小翘儿原本还有一种似梦非梦，不真实的感觉。在触到他腰身那一刻，突然脑子清醒，心上也如被重物撞了一下似的。
顿顿的，一下一下，隐隐发疼。
裴松此去西北，也不定何时才能回转。听说瓦剌人素来野蛮凶狠，当真是让人揪心。
若是这夜，凝固与此，永远到不了下一日，该多好呀。
新帝点头，面色依旧，瞧不出心中所想。
舒云田轻轻抿了抿唇，抬头偷偷瞧了一眼，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下。
“朕记得，舒大人好像是皇亲，府上出过一位娘娘。”
新帝一撩龙袍前襟，大马金刀坐定在龙案后。
舒云田忙跪地磕头，诚惶诚恐道：“承蒙万岁爷惦念，祖上护佑，当真是出过一位娘娘，说来您大约也知道，便是现如今的谨太妃。”
“哦~~，难怪朕瞧着你和小十三之间，眉眼有几分相像。”
新帝鲜少与人拉家常，殿内伺候的太监、起居郎、侍卫等，不由互相递着眼色，纷纷朝舒云田看了过来。
舒云田两股战战，擦了把汗，“十三爷金枝花萼，龙子凤孙，微臣岂敢相提并论。没得辱没了他，倒是微臣的不是。”
“舒大人言重了，俗话说娘亲舅大，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小十三纵是再尊贵，血缘至亲也得相认。”
新帝说着，凝眸细瞧舒云田，微叹口气，道：“如此说来，朕倒羡慕小十三，有亲娘舅替他张罗，愈显亲情珍贵。”
新帝话里有话，绵里藏刀。
舒云田吓得腿软，嗫喏道：“微臣不过是一个五品的芝麻官，整日里通政司和养心殿两头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十三爷身份尊贵，自有皇室护佑，身边也有教习的夫子们护着，实在用不上微臣替他鞍前马后。
无功不受禄，微臣不敢担了那样的名声，当真折煞奴才了。”
舒云田替自己辩解，滴水不漏，一点把柄也未留下。
他瞧着拘谨嗫喏，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可行事举止，却又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可见城府颇深。
新帝对他有了评价，弯唇笑了笑，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舒云田扶着膝盖起身，因着跪久了，腿麻无力，再加上旧疾的影响，他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刘尽忠本伺候在殿前，正抄手垂目立着。
舒云田踉跄着扑了几步，直挺挺地趴在了刘尽忠跟前。
这番窘态，着实好笑。
一旁有人忍不住，已经捂嘴偷笑起来。
刘尽忠也想笑，但那样忒掉价，配不上自己大总管的威名。
他清了清嗓子，忍着笑，走上前道：“舒大人这是怎么了？咱们万岁爷最是疏朗开阔，不拘泥于旧理儿，您怎地还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呢。”
一个“五体投地”，惹得殿内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舒云田脸上红了一大片，倒也没恼，就着刘尽忠的劲儿，站了起来，扫了扫袖子，拱手道了一句“谢过总管大人的好意，改日得了空，趁您休沐的时候，容我做东，好好的在状元楼摆上一桌，谢您今日半臂之恩。”
这话说的，刘尽忠受用，却又不能答应。
刘尽忠道：“这点小事儿，不足挂齿，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手上银子攒着，日后置办了宅子，把家里妻子儿女接过来，方为要紧。”
舒云田拘手，“总管大人说的是。”
新帝瞧着他们寒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目送舒云田一瘸一拐的背影出了养心殿，方才意味深长瞧了刘尽忠一眼。
听他们的口气，两人倒是有些私交。
刘尽忠跟了他十多年，脾气秉性，彼此也是了解的。
舒云田今日百般恭维刘尽忠，演戏给他看，若是想的浅薄了，自然要中了圈套。
不如将计就计。
新帝怒瞪刘尽忠一眼，斥道：“你这程子越发没规矩了，从今儿后罚你到外边伺候，没我命令，不许入内。”
刘尽忠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万岁爷，奴才愚昧，不知犯了什么错，还望您明说。”
刘尽忠仗着资历老，耍赖哀求。
新帝一扫衣袖，理也没理，回了东暖阁，唤了旁人伺候。
刘尽忠灰头土脸，耷拉着肩膀出了养心殿大门。
****
三更鼓响，小翘儿迷迷瞪瞪刚睡着，听得房门“吱扭”一声响。
裴松这些日子不在京中，银纤在外间伺候。
不大会儿，又听到房门重新关上。
她也没做细想，只喃喃问了一句，“银纤，夜风伤人，莫贪凉，把门窗关严些。”
这些日子，裴枭跟她睡在一处。
小翘儿迷迷糊糊轻抚身旁的小人，把小家伙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重又陷入睡梦中。
脚步声、轻撩纱幔的声音，她都没听到。直到觉得床边一沉，仿佛有人坐下来，她心头吓了一跳，这才猛然睁开眼。
扭头看过去，却见床头一个黑影，正定定看着她。
小翘儿吓得忘了喊救命，本能拢了拢手臂，把裴枭软软香香的小身子抱紧在自己怀里。
见她这个样子，裴松也不好再继续玩笑，“噗嗤”笑道：“是我，不是贼人。”
“裴小四儿？”
小翘儿简直不敢相信，“你不是说，等到西郊大营点兵结束，便要直接西去平叛吗？怎么回来了？”
小翘儿现在如惊弓之鸟，放开裴枭，手脚并用坐起来，一把抓住裴松的胳膊，紧张问道：“难不成，瓦剌那头又出了幺蛾子？”
裴松反手捉住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两下， 让她莫慌。
借着窗外月色，瞧她脸色苍白，裴松抬手捧住她的脸，道：“额沐尔大约得了消息，提前宣布自立。我临时得了传召，刚刚跟小五议下筹谋，天亮便要开拔西去。”
裴松闻言软语，仿佛说着情人之间的呢喃，指腹划过她光洁如玉的脸颊，微微叹了口气。
“我瞧着中间有一个时辰的空档，便回来看看你们。”
小翘儿一听，忍不住鼻头发酸，却又不想让他瞧出自己的软弱，张开双臂，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踏着夜色而来，身上沾染了几分薄霜的凉意。
小翘儿原本还有一种似梦非梦，不真实的感觉。在触到他腰身那一刻，突然脑子清醒，心上也如被重物撞了一下似的。
顿顿的，一下一下，隐隐发疼。
裴松此去西北，也不定何时才能回转。听说瓦剌人素来野蛮凶狠，当真是让人揪心。
若是这夜，凝固与此，永远到不了下一日，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