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荑钻出马车，看到江朝宴背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挡在前面。
他穿最简单的靛蓝色长袍，用一根黑色腰带束着，旁的什么装饰都没有。
老人的头耷拉在江朝宴肩膀，看起来已经没了意识。
“江公子？”沈归荑注意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想是一路跑着来的，“需要帮忙吗？”
江朝宴沉思片刻，便背着那个老人上了马车，车不大，冬杏只好下去。
等江朝宴把背上的人放下来，才发现是个妇人，年龄和沈老夫人差不多，但身型瘦小，满脸风霜。
“去沁心堂。”江朝宴冲着赶车的小厮吼了一句。
大概是出于医者本能，沈归荑将指腹贴近那个老人的脖颈，又扳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气逆造成的厥症。”沈归荑抬起头，带着巡视的眼神扫过江朝宴，“简单的说就是，突然生气导致胸中的气提不上来，晕过去了。”
江朝宴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却还是着急地问道：“沈姑娘能救吗？”
“如果我说的没错，就不能坐马车了。”沈归荑严肃地对着马车外小厮喊了一声，接着解释道，“如果是气逆，就受不得颠簸，你快把人带下去，找个空旷透风的地方，将人平躺。”
江朝宴对这个小姑娘的话深信不疑，所幸旁边就有家客栈，他便背了人找小二要了间上房。
“去找小二要根针来。”沈归荑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又去把油灯点上，见江朝宴手足无措地站着，突然有些疑惑，这人平时不都挺冷静挺能拿主意的吗，怎么今天这么木讷？
李洛薇给她的那套银针，早就在对付北疆匪寇那晚，霍霍光了，看来得找个时间，去拜托王郎中给她寻一套来。
上次用过他最宝贝的那套，确实不错。
江朝宴要了针过来，见沈归荑放在灯芯上烤了烤，然后扎破了老妇人的十指，竟都挤出一滴黑血来。
他心中一慌，却不敢开口说话，唯恐会吵着沈归荑。
“把血放出来就好了。”沈归荑浅浅地抬了眼，掐了掐那个老妇人的人中，“去拿杯热水来。”
只还未走出房间，就听到老妇人长长地吸了口气，悠悠转醒。
“唔……”老妇人眯着眼，像是随时都可能再晕过去，“你是哪个丫头？”
“老夫人，我是沈家的。”
“沈家？沈……家……”那妇人絮絮叨叨地重复着，又重新闭上了眼，呼吸却比之前平缓许多。
沈归荑松了口气，把床边的毯子扯了一角过来盖住她，余光瞥到江朝宴愣愣地站在门口。
“江公子，人醒了。”她小声提醒道，可真是怪，刚才他那样紧张，想是这人跟他关系不一般，怎么人醒了，反而不过来看一看？
“多谢。”江朝宴对着她深深地弯腰行礼，却未进门，像是纠结了半天，他才试探性地问，“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考虑到老妇人还睡着，不方便走太远，两人便走到门外尽头处。
“她是我祖母……”江朝宴没头没尾地交代了那个老妇人的身份。
虽然直觉告诉沈归荑，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听到是他祖母时，还是惊了一跳，回想从认识到现在，她好像几乎没听江朝宴讲过他家里的事。
“老夫人只要能醒过来，后面我便给她开些药调理着身子，你莫要担心。”沈归荑安慰道，“只以后，千万不可让她情绪失常了，老夫人旁的小毛病也多，心火亢盛、痰火扰心，往后能多顺着就顺着些，你别跟她反着来。”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沈归荑突然觉得尴尬，忙笑着掩饰：“总之……是为了病者好嘛。”
“沈姑娘医者仁心，我自然是明白的。”江朝宴担忧地望了一眼屋内，“今日的事……”
“刚刚在外头已经被人看到了，就是我想替江公子瞒下这事，也堵不住别人的嘴呀。”
“不，你误会了。”江朝宴赶忙摆手解释，“今日的事，多亏了沈姑娘，有个不情之请……我年后就要随队伍去边疆，家中只剩得祖母一人，若沈姑娘方便，能否每月去瞧瞧我祖母，至少能让我心安一些。”
“这……”她同江朝宴大概还没熟到那种地步，只对上他渴求的眼神，她便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罢了，到底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留着孤身在家，她也不放心呀，“我答应你，有事会写信的。”
得到确切的回答后，江朝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发现出门太慌张，竟忘了揣银子。
“那个……一会还麻烦沈姑娘同我回去一趟。”
沈归荑却以为他是要带她认路，便点点头：“自然是要跟你一同回去的。”
……
江朝宴驾着马车，缓缓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口，沈归荑刚从车上下来，就闻到旁的人家做的饭菜香。
他住这里？
“我祖母平日里喜欢清静，我便在城边给她赁了方院子。”江朝宴背着人，边走边解释道，“这附近的几户人家都很好相处，有人陪着说说话，总不至于太孤单。”
沈归荑环顾四周，发现这边虽然远离市井，但巷子里干净整洁，每家每户都种了不同的果树。如今是冬天，枝头都光秃秃的，若到了春天，应该是另一副光景了。
看得出来江朝宴选院子时起花了心思的。
走到倒数第二方院子，江朝宴对着门下方的一块石头努嘴道：“你摸摸看，这下头有钥匙。”
一个二进二出的小院，如今京城里大多数院子都是这样格局，院子角落爬满了干枯的藤蔓，上头还挂着几根干豆角，能看出来种的都是菜。
“平日都是我祖母一人住，我经常不在家。”江朝宴似乎没有说谎，他背着人到了屋子里，竟还走错了房间。
屋内陈设都是旧的，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被褥散发着清香，连放炭火的炉子，都见不得一点灰烬。
“你去烧点水吧，再把刚刚抓的药熬了来。”沈归荑握着老妇人的手腕，仔细地把着脉。
手掌心长满老茧，看来是个做惯苦活的，可即使是这样一双手，十指却修长纤直，不像桂嬷嬷、安婆子那样，每到冬天，手指就长满冻疮肿得跟萝卜似的。
应该是人到中年，才开始做粗活的。
他穿最简单的靛蓝色长袍，用一根黑色腰带束着，旁的什么装饰都没有。
老人的头耷拉在江朝宴肩膀，看起来已经没了意识。
“江公子？”沈归荑注意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想是一路跑着来的，“需要帮忙吗？”
江朝宴沉思片刻，便背着那个老人上了马车，车不大，冬杏只好下去。
等江朝宴把背上的人放下来，才发现是个妇人，年龄和沈老夫人差不多，但身型瘦小，满脸风霜。
“去沁心堂。”江朝宴冲着赶车的小厮吼了一句。
大概是出于医者本能，沈归荑将指腹贴近那个老人的脖颈，又扳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气逆造成的厥症。”沈归荑抬起头，带着巡视的眼神扫过江朝宴，“简单的说就是，突然生气导致胸中的气提不上来，晕过去了。”
江朝宴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却还是着急地问道：“沈姑娘能救吗？”
“如果我说的没错，就不能坐马车了。”沈归荑严肃地对着马车外小厮喊了一声，接着解释道，“如果是气逆，就受不得颠簸，你快把人带下去，找个空旷透风的地方，将人平躺。”
江朝宴对这个小姑娘的话深信不疑，所幸旁边就有家客栈，他便背了人找小二要了间上房。
“去找小二要根针来。”沈归荑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又去把油灯点上，见江朝宴手足无措地站着，突然有些疑惑，这人平时不都挺冷静挺能拿主意的吗，怎么今天这么木讷？
李洛薇给她的那套银针，早就在对付北疆匪寇那晚，霍霍光了，看来得找个时间，去拜托王郎中给她寻一套来。
上次用过他最宝贝的那套，确实不错。
江朝宴要了针过来，见沈归荑放在灯芯上烤了烤，然后扎破了老妇人的十指，竟都挤出一滴黑血来。
他心中一慌，却不敢开口说话，唯恐会吵着沈归荑。
“把血放出来就好了。”沈归荑浅浅地抬了眼，掐了掐那个老妇人的人中，“去拿杯热水来。”
只还未走出房间，就听到老妇人长长地吸了口气，悠悠转醒。
“唔……”老妇人眯着眼，像是随时都可能再晕过去，“你是哪个丫头？”
“老夫人，我是沈家的。”
“沈家？沈……家……”那妇人絮絮叨叨地重复着，又重新闭上了眼，呼吸却比之前平缓许多。
沈归荑松了口气，把床边的毯子扯了一角过来盖住她，余光瞥到江朝宴愣愣地站在门口。
“江公子，人醒了。”她小声提醒道，可真是怪，刚才他那样紧张，想是这人跟他关系不一般，怎么人醒了，反而不过来看一看？
“多谢。”江朝宴对着她深深地弯腰行礼，却未进门，像是纠结了半天，他才试探性地问，“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考虑到老妇人还睡着，不方便走太远，两人便走到门外尽头处。
“她是我祖母……”江朝宴没头没尾地交代了那个老妇人的身份。
虽然直觉告诉沈归荑，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听到是他祖母时，还是惊了一跳，回想从认识到现在，她好像几乎没听江朝宴讲过他家里的事。
“老夫人只要能醒过来，后面我便给她开些药调理着身子，你莫要担心。”沈归荑安慰道，“只以后，千万不可让她情绪失常了，老夫人旁的小毛病也多，心火亢盛、痰火扰心，往后能多顺着就顺着些，你别跟她反着来。”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沈归荑突然觉得尴尬，忙笑着掩饰：“总之……是为了病者好嘛。”
“沈姑娘医者仁心，我自然是明白的。”江朝宴担忧地望了一眼屋内，“今日的事……”
“刚刚在外头已经被人看到了，就是我想替江公子瞒下这事，也堵不住别人的嘴呀。”
“不，你误会了。”江朝宴赶忙摆手解释，“今日的事，多亏了沈姑娘，有个不情之请……我年后就要随队伍去边疆，家中只剩得祖母一人，若沈姑娘方便，能否每月去瞧瞧我祖母，至少能让我心安一些。”
“这……”她同江朝宴大概还没熟到那种地步，只对上他渴求的眼神，她便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罢了，到底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留着孤身在家，她也不放心呀，“我答应你，有事会写信的。”
得到确切的回答后，江朝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发现出门太慌张，竟忘了揣银子。
“那个……一会还麻烦沈姑娘同我回去一趟。”
沈归荑却以为他是要带她认路，便点点头：“自然是要跟你一同回去的。”
……
江朝宴驾着马车，缓缓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口，沈归荑刚从车上下来，就闻到旁的人家做的饭菜香。
他住这里？
“我祖母平日里喜欢清静，我便在城边给她赁了方院子。”江朝宴背着人，边走边解释道，“这附近的几户人家都很好相处，有人陪着说说话，总不至于太孤单。”
沈归荑环顾四周，发现这边虽然远离市井，但巷子里干净整洁，每家每户都种了不同的果树。如今是冬天，枝头都光秃秃的，若到了春天，应该是另一副光景了。
看得出来江朝宴选院子时起花了心思的。
走到倒数第二方院子，江朝宴对着门下方的一块石头努嘴道：“你摸摸看，这下头有钥匙。”
一个二进二出的小院，如今京城里大多数院子都是这样格局，院子角落爬满了干枯的藤蔓，上头还挂着几根干豆角，能看出来种的都是菜。
“平日都是我祖母一人住，我经常不在家。”江朝宴似乎没有说谎，他背着人到了屋子里，竟还走错了房间。
屋内陈设都是旧的，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被褥散发着清香，连放炭火的炉子，都见不得一点灰烬。
“你去烧点水吧，再把刚刚抓的药熬了来。”沈归荑握着老妇人的手腕，仔细地把着脉。
手掌心长满老茧，看来是个做惯苦活的，可即使是这样一双手，十指却修长纤直，不像桂嬷嬷、安婆子那样，每到冬天，手指就长满冻疮肿得跟萝卜似的。
应该是人到中年，才开始做粗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