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能扛人就行-《紓春》

  第6章 能扛人就行

  沈延的画像不见了。

  谁摸黑来摘的

  崔万锦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那画像钉在那里,我就觉得不妥。如今被人取走了,我觉得更不对劲了。”

  “你少说几句废话罢,”傅氏靠在床头,皱著眉头將参汤喝完,用帕子沾沾嘴,才道:“会不会是县主那头又变了想法”

  “不会。”崔礼礼摇摇头,接过盛参汤的空碗,“县主若要退,必然是敲锣打鼓地来,敲锣打鼓地走。”

  “究竟是何人,竟处心积虑地对付我们家礼礼”崔万锦站在窗前,叉著腰生气。

  崔礼礼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陆家那个紈絝。

  这几日各家都在看县主府的动向,如今没有了画像,必然都会闻风而动,只怕场面不太好看。

  莫非是那个陆二见用九春楼羞辱自己不成,又想到了这个新法子

  原本想忍的,可已经忍无可忍了。必须要去会一会那个姓陆的。

  傅氏见她垂眸不语,心中不免忧虑重重,红著眼眶轻轻抚上她的脑袋:“礼礼,莫怕,待此事过去了,娘一定去求你外祖出面,替你寻个好夫家。”

  崔礼礼握住傅氏的手,试图將自己的坚定之心传递给她:“爹,娘,眼下並非议亲时机,而是要找到取画之人。”

  顿了顿,她又道:“不破不立,我们主动归还各家的画像,人前留一分情面,日后也好相见。”

  崔万锦思来想去,觉得女儿说得有理:“对对对,我这就遣人去办。”

  崔礼礼不觉有他,便站起来要走,被傅氏叫住:“你又要去哪儿如今京城里都在传你的事,此时怎么还要出去”

  “此事说到底由我而起,与其在家躲著,不如来个引蛇出洞,將画像找回来。”

  崔礼礼带著春华到蛇洞——不,是到將军府递了拜帖。不料守门的小廝却道陆二公子不在府中,叫她过两日再来。

  过两日

  崔礼礼可没这耐性。她回九春楼挑了十余名小倌,梳洗打扮一番,又浩浩荡荡地去了。

  十来个风姿绰约的簪男子跟在马车后面,顿时便叫那小廝不知所措,只得將春华拉到一旁低声道,“我们二公子当真不在。请你们崔姑娘回去吧,这样站著不合適。”

  春华递上帐目:“你就说九春楼的东家要见一见云衣。他的兄弟们也想找他敘敘旧。”

  十来个小倌也不说话,只靠在將军府门口的石狮子旁,眼波流转地看著来来往往的路人。

  寻常女子见了只是羞红了脸,掩面走开。可將军府门口是什么地界若有熟识之人与这些小倌攀谈起来,那还得了

  小廝连忙进去稟报。

  不过片刻,门就开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跑了出来,隔著帘子对崔礼礼好声好气地道:“崔姑娘,我们公子请您一人进去。”

  说著,他掏出了一锭银子,托春华转递进了马车:“这些银子请诸位小哥去喝茶吃酒,还请崔姑娘体谅。”

  就知道那陆二是在耍弄自己。

  崔礼礼拿著银锭拋了拋,得逞地笑了:“转告你们二公子,我九春楼今日已备好了他和云衣常喝的酒,还请二位移步一敘。”

  来都来了,怎么又要走

  管事想劝她留下,但目光扫过那十来个小倌,便知是崔姑娘给將军府留了面子,又赶忙应承下来,“多谢崔姑娘了。”

  回到九春楼等了半日,还不见陆二,春华有些按捺不住。

  “姑娘,要不要奴婢再带些人去请”她把“请”字咬得极重。

  崔礼礼没答话,捧出吴掌柜送来的帐本,小手衝著春华一摊,“今早出门时让你带的小算盘可带了”“姑娘——”春华取来一把极精致的掐丝镶八宝金算盘,“您怎么不急呢”

  “別急。应该快到了,你去热一壶酒,弄桌素菜。”

  “是。”

  “还有——叫如柏进来伺候。”

  “姑娘——”春华又急了,啥时候了,怎的还想著小倌。

  “快去!”

  很快,如柏捧著酒具进来了,见她正在打算盘,默默地跪在一侧候著。

  崔礼礼闔上帐簿,放下笔,手撑著脑袋,斜斜地看著灯下的如柏。

  这孩子,她第一次见时就觉得好。作为小倌,他不算最漂亮的,胜在身材比別的小倌高一些,也更壮实一些。

  “如柏——”她勾勾手指头,让他坐到跟前来。

  如柏立刻跪坐在她身侧,乖巧地奉上一盏酒。

  崔礼礼將盏中酒一饮而尽,轻轻晃动著金算盘,听著算盘珠子丁零噹啷的碰撞,心情说不出地好。

  “东家,您的算盘可真精致啊。”

  “这可是个宝贝,我抓周时抓到的。你看,这镶的是珍珠,这两个是红宝和蓝宝,这是翠玉,还有这个,是猫眼。”崔礼礼便拉著如柏来看手上的算盘。

  “猫眼”如柏觉得稀奇,便拿起来对著烛光看那石头的萤光,“奴算是开了眼了,竟不知一把算盘也能镶这些宝石。”

  崔礼礼趁机探出小手握了握他的胳膊,著实有些失望,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怎么不如云衣结实呢。又或者,九春楼的小倌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小脸凑了过去不死心地问:“你一只手能扛几袋米”

  如柏没想到会问这个,莫非东家是想让自己去帮厨那可不行。进了那油腻之地,身上会有油味,还怎么接待女贵人

  他斟酌了又斟酌,才想出一句答语:“奴——奴不曾扛过米。”

  门外响起男人的笑声:“扛不了米无妨,能扛人就行。”

  来人正是陆二公子,陆錚。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有些错愕。

  门外的陆二公子一身紫色宽袖丝袍,仍搂著那日的艷丽女子。他的头髮半挽了一个垂髻,几缕黑髮散著胸前,与怀中女子的髮丝缠在一起,眼神带著几分浪荡不羈,儼然一副刚从快活之处出来的风流模样。

  而门內也不怎么雅致。

  崔礼礼喝了些酒,緋红的小脸在跳跃的烛光下,犹如裹著一层春日的薄雾。身边的红衣小倌高高大大,显得她愈发娇小,小倌举著算盘,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正不安分地攀在这小倌的胳膊上。

  “哟,陆某可是来得不巧了”陆二虽这么说,却大喇喇地坐在了崔礼礼对面。

  崔礼礼更是毫无赧色,拿著算盘摇了摇:“刚好,我算好了陆公子的帐。”

  “哦”陆錚低下头笑著点点怀中女子的红唇,“我就说不来吧,主动找我的女人,都是想找我算帐。”

  那女子笑著娇声说道:“公子的债可真不少啊可別忘了,奴家这里也有帐要跟公子算呢。”

  崔礼礼闻言,连忙噼里啪啦打算盘,再將算盘一亮:“咱们要讲规矩,先到先得。债,得先还我的。”

  艷丽女子掩嘴轻笑:“小娘子,奴家说的是风流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