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再访桃花渡-《紓春》

  翠荷看著云美人许久,才抬起眼皮问道:“是吗”

  “千真万確!”云美人信誓旦旦地说著。

  “我没问你。”翠荷看向她的身后,“周挺,听说你是圣人的人。”

  云美人猛地一回头,见周挺双手交握站在殿外候著:“你,你没去!”

  “不知云美人要奴去哪里”周挺弓著身子问道。

  “你不怕我將你们的事抖出来!”

  “云美人说的是何事”周挺不解地问。

  “那日我来找你,让你跟著我,去伺候我。当天晚上你就来伏棲殿了!”

  云美人颤抖的手指指向周挺,

  “你跟圣人在屋里密谋了许久!你一回去,没多久太后的就不咳嗽了!可太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难道不是你下的毒!”

  周挺没有辩驳,反而看向翠荷:“翠荷姐姐,云美人说了此话,便可证奴清白了。”

  原来那日他去伏棲殿之前,特地找翠荷告了假。见了圣人之后,回来又將圣人所给的黄色药包交给了翠荷。

  说圣人见了他,关心起太后咳嗽之事,寻来了一个方子,又担心前些日子和太后闹得不愉快,让他悄悄带回来,试著给太后治一治。

  翠荷著人查验了药,当真只是止咳的良药,仍旧没有敢给太后用。

  太后看向云美人:“杀了这个贱婢!”

  昌寧宫一夜不寧。

  天未亮,周挺和另一个小宫人,抬著云美人的尸首,到了枯井边。

  被烂布裹著的云美人,浑身都是伤。

  周挺还是有些难过。

  他不想这样的。

  可那天夜里,圣人料到她终有一日会为了保命而胡乱攀咬,让他早做准备。那黄药包就是让他交给翠荷假作投诚的,自然没有毒。

  他將尸首投进井里,听见咚地一声。又跪下来磕了头,趁著夜深,在井边的裂缝中,抠了抠,找到一个黑纸包,悄悄揣进怀里。

  ——

  小年夜,崔礼礼顶著一头辫子,名正言顺地回了家。

  歷经几次生死大劫,崔家这小年过得不甚欢畅。崔家主僕坐了好几桌子,吃了一会子酒菜,便早早散了。

  傅氏想著前几次,崔礼礼都雷霆手段报了仇,担忧起她急著要寻扈家的麻烦,劝道:“不是不报,只是要好好谋划一番,切莫衝动行事。”

  崔礼礼笑著应了:“是,九春楼的东家。”

  春华进来,见傅氏在说话,她只站在傅氏身后,取出一根小纸棍摇了摇,崔礼礼心领神会,又促狭地道:“娘,我现在要去一趟你的九春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的那些伙计”

  傅氏別过头,脸烧得慌。崔万锦吃得有些撑,站在园子里拍著肚腩,听见了这一句,连忙探著头:“明日!明日就去把这房契迁回去!你娘当不了这东家。”

  “不急,不急,”崔礼礼別有用心地晃了晃脑袋,“怎么也要让那五十个小倌叫娘一声东家,过过癮。”

  崔万锦老脸一马:“为父教过你,经营店铺,不可频繁更换掌柜和东家,否则容易出紕漏!”

  “是,是,是!”崔礼礼说笑了一阵,这才带著拾叶和春华离了家。

  刚一出门,临竹早在门外候了多时了。见到崔礼礼出来,迎上来低声道:“那纸条是奴传的,公子在桃渡呢。还请姑娘去看看。”

  “今日是小年,你家公子应该回陆家的,为何没回去”再说了,蓝巧儿还在尼姑庵呢,他为何还在桃渡

  临竹嘆了一声:“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拾叶有些犹豫。

  崔礼礼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冲他招招手:“拾叶快上车,上次我就说要带你去开开荤,以后娶媳妇才不难。”

  拾叶脸一僵,垂下头道:“奴不去了。”

  哪料到春华从身后,拽著他胳膊:“姑娘让你去,就去。”

  “奴方才喝了酒——”春华將他拖上马车,按住他的肩:“都说酒后兽性大发,你正好练练手!”

  临竹皱著眉,看看这口无遮拦的丫头。那日扛她没少费力气,想不到说话做事,和她人一样“稳重实在”。

  小年夜的桃渡,没什么客。

  合家团聚之时,就是桃渡的淡季。

  娘们懒懒地坐在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磕著瓜子,扯著閒天。

  好不容易听见门外有了动静,噌噌地站起来。將瓜子皮一拍,迎了出去。

  一看,是熟悉的临竹,娘们撇撇嘴,准备坐下来。

  见临竹身后跟著人,竟然是个美得让人嫉妒的小娘子。这一头细细的小辫子,倒有些异域风情。娘有些蔫儿了。

  再看小娘子身后,跟著一个壮壮实实的丫头。

  娘们更蔫儿了。

  哪知这壮实的丫头一转弯,身后竟冒出一个漂亮的小郎君。

  娘们立刻来了精神,涌了上来,粉面红唇雪胸的人儿,贴在拾叶的前后左右,一口一个“小郎君”地叫著。

  崔礼礼见拾叶有些僵,掉回头来拍拍他的肩,慷慨地道:“你今晚吃好喝好玩好,什么销都记在陆二公子帐上!”

  春华又凑过来补了一刀:“实在不行,你就多喝点酒。”

  穿过游廊,到了后院的香房。临竹拉著春华去吃麵了。

  崔礼礼推开门,跨过门槛,屋里一片漆黑。

  第二次进蓝巧儿的香房,没有第一次进来时的浮香,却多了满屋的酒气。

  “陆大人”她借著外面的灯火,往里面探。发现陆錚正背对著她,坐在窗沿上,手里握著一只酒壶。

  窗外是结了冰的漠湖,一片黑漆漆,没有任何风景。衬得陆錚宽阔的背影格外落寞。

  “陆大人。”崔礼礼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叫你好几声,怎么不理人呢”

  “陆大人”三个字让陆二公子不怎么舒畅,上次郊外遇匪,她情急之下叫了他的名字。那个听著就舒畅得多。

  他转过头来,黑得发亮的眼眸里,荡漾著酒意:“爷不喜欢你叫什么『陆大人』,来,叫几声爷的名字听听。”

  真是喝多了。

  她默默撇了撇嘴,问道:“要叫几声”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陆錚身子有些不稳,“三声,叫三声爷的名字!”

  “那你听好了啊。”

  陆錚靠著窗框“嗯”了一声。

  崔礼礼伸出小手,掰著手指头数了三个数:

  “爷的名字,爷的名字,爷的名字。”

  钻了这文字的空子。她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陆錚哈哈哈哈地笑起来,又灌了一口酒,大手一挥,將她捞上了窗边,挨著自己坐下来。

  崔礼礼这才发现窗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漠湖,即便结了冰,那也是漠湖啊。双手死死抓住窗框,屁股悄悄往屋里挪。

  陆錚將手中的酒壶递了过来:“来陪我喝酒。”

  “喝酒吗”崔礼礼腾出一只小手来,摊在他面前,勾勾手指,“那是另外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