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没心肝的人-《紓春》

  第143章 没心肝的人

  黑衣人摇摇头:“你们盯著他,节骨眼上,不要多生事端。明日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

  亲兵握著弯刀,垂首道了一声:“是”。

  车队拉著五十口箱子一出码头,陆錚和曹斌就悄悄跟了上去,一路往北跟到一个废弃海神庙。

  庙外的刺桐树肆意生长,掛著一根一根细细的豆荚。

  陆錚带著曹斌三两下纵上树梢,找了一个隱蔽的枝椏藏身。

  只见海神庙外聚集著几十个人,都穿著黑衣,正在將五十口箱子分到十多辆马车上。

  “陆兄,我们何不直接下去抓了他们”曹斌悄声问道。

  “嘍囉而已,抓了不过死几条人命。”

  陆錚抓著树干,袖子下滑,露出一截手臂来。曹斌借著月光一看,奇怪了。

  在娇娇阁里,陆兄手臂上分明有不少风团,怎么一会功夫没了。

  “陆兄——”他压低嗓子道,“你的癮疹好啦”

  这时候,还在关心他手上的风团

  陆錚背著手偷偷摘了一根刺桐的豆荚,掰断后,蘸了些豆荚的汁液涂在手臂上,很快又起了风团。

  待十几辆马车四散离去,为首的黑衣人上了马,身后跟著三辆马车,调转车头向北而行。

  陆錚带著曹斌跳下树来。

  他摸了摸车辙印子,想著那黑衣人是京城口音,决定追过去,但带著曹斌实在不便。於是晃了晃满是风团的手臂了,勉为其难地道,

  “你眼神真不好。算了,你別追车了,我替你去追,你回馆驛去,以防引起別人怀疑。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最后在娇娇阁见的我。”

  曹斌张张嘴又眨眨眼,莫非刚才眼了他常年观星追踪,理应不会看岔眼啊。

  追了两步,陆錚又觉得曹斌实在太憨,倒回来叮嘱道:“若有人让你查箱子,你切记不能开箱。若有空,不妨在城中查一查黄香楝的买主,娇娇阁的人说最近很难买到,若没猜错,五十口箱子里换的就是那个玩意儿。”

  曹斌闭上嘴,点点头。不得不佩服陆錚,进一趟娇娇阁竟然能查出一些线索来,自己居然就傻乎乎地坐著喝酒。差距太大了

  送走曹斌,陆錚的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他沿著马车车印一路追过去,心中有一团燃了许久的火苗却渐渐熄灭。

  准备了七年多,舆图、舲卫、医术、星象、甚至做饭捕鱼,他都一一学了,只想著圣人能够开海禁,他带著舲卫出海。

  之前出现底耶散时,还抱著一丝幻想,想著这药兴许不是从海上来的,也就不会磨灭圣人开海禁的念头。今晚所见所闻,皆已確定就是舶来之物,海禁只怕还要持续下去。

  只是这底耶散为何能借著长公主的名头进入芮国,不知諶离那头是否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底耶散的商贩已进入了諶离王族之中。

  所幸箱子太沉,车子行进並不快,陆錚追得並不辛苦。

  天快亮时,马车终於停了下来,前面便是泉州界了。人和马都跑了一夜,他们在树林里寻个僻静之处休息。陆錚也寻了一处地方藏身,见有人骑马从官道上飞驰而过,那身影甚是熟悉,陆錚持手学了几声鸟叫。马上的人立刻勒住韁绳,回过头来。

  原来是松间。

  松间从京城赶过来正奔泉州去,不想却在此处见到公子,喜出望外地道:“可巧碰到您嘞。”

  陆錚看看他身上的包袱,问道:“让你留在苏杭查酒,怎么跑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底耶散需用特製黄酒,他查到京城的散酒都是从苏杭一带运来的,就让松间去查这些散酒的来歷。

  松间喝了一口水才道:“那些黄酒酒壚不好查,他们有自己的名册,那些人只对自己人开口。奴想了不少方法,始终没有结果。”原以为查酒壚是件容易的事,如今看来倒是想错了。江南商户同气连枝,讲的是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倒省了不少內斗。

  松间继续说著:“正好这头得了巧儿姑娘的信儿,说前些日子熟药所有人出了京,应该是往南来了。奴已遣人盯著了,想来这几日应该会有消息。”

  熟药所往南,很可能是来接应底耶散的。“京城那边还有什么动静”陆錚问得隱晦。

  “您离开京城第二日,早朝晨议时,沈延长跪不起,求圣人赐婚,让他娶崔姑娘以全孝道。”

  当真是狗皮膏药,一沾上,就甩都甩不脱。

  陆錚皱了眉:“圣人怎么说”

  “圣人下旨,擢升沈延为孝度使,以孝名镇抚邯枝,待他退敌成功,便赐婚。”

  如今越看,事態越不像是崔礼礼说的“生庚合適,娶妻冲喜”这么简单了。

  公然在朝议上以孝逼迫圣人下旨赐婚,圣人竟没有直接拒绝,县主和太后定是抓住了圣人的软肋。

  孝度使,別说芮国或者前朝,放眼中原千年都没有过这个名號。

  以孝名安抚邯枝这不就是要沈延的命吗圣人这是要与太后决裂了吧,只怕朝局要有大动盪了。不论谁贏谁输,一番清洗是少不了了。

  松间见他心情不好,连忙雪中送炭,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崔姑娘和临竹都送了信。您要先看哪一封”

  陆錚睨了他一眼,取过信,左右手各一封,想看崔礼礼的信,却总觉得松间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烫人。他捏了捏信封,撕开了临竹的信。

  临竹的信里细细致致地讲了京城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大小事。又讲京城里都传开了,元阳公主生辰那日,崔姑娘送了一个『別致』的贺礼,引得何聪破口大骂。崔姑娘一句『淫者见淫』,將何聪那老头气得偏风了。

  陆二公子勾著唇,眼眸里终於有了笑意:“倒是我多虑了。她哪里是肯吃亏的性子”

  可临竹的信,犹犹豫豫还是添了一句:“崔姑娘好像又有新的小情郎了。”

  莫非元阳说的是真的

  陆二公子的唇角一沉,继续读了下去。

  临竹说有个年轻人冒著雨在崔家门口求见崔礼礼,愣是等了好几个时辰才见到。

  韦不琛正忙著抓人审案子,没空跟她吃饭。拾叶被弄去护著崔万锦,九春楼又在忙著给那个高家小娘子治病,总该消停些吧

  怎么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年轻人

  那个没心肝的人,这次居然长了良心,还主动给人递了伞。

  他没好气地撕开了崔礼礼的信。

  信里字数不多,先说她在樊城见过卖底耶散的人到京城了,就住在宣沟巷。再说她让瓷器局的赖勤看了,那一盒子瓷瓶都是徽庆十五年制的。

  接著又说她可能想到了查黄酒酒壚的法子,只是还需要些时日。

  最后才提到之前救的一个小乞儿,通风报信说宣平侯府买了人,要对崔万锦下手,以防万一,她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留下崔万锦,自己去定县引马。

  小乞儿对她报信说宣平侯府要对崔万锦下手

  陆錚看向松间:“宣平侯府那边,可有动静。”

  松间想了想:“没有。”

  不对。宣平侯府即便要杀,也会先杀她,为何会对崔万锦下手

  这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