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命悬-《奉旨和亲》

  太医们在京城里待久了,日常伺候的主子一个赛一个的金贵,看诊抓药已经变得十分保守,就像老先生说的那样束手束脚。

  现在药方开出来了,但是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徐阶。

  场面一度死寂,大家都在等着他发话。

  徐阶看着檐下,光影在地面上一寸一寸挪动,他清楚自己每一刻的犹豫都是在无形中消耗卢月的生机。

  她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良久他长叹一声,道:“派人抓药。”

  他的一声令,就是给了最后决断。

  但是谁也没有出声,侍从脚下飞快,去抓药。

  太医们还得回去继续商讨如何用药,丫鬟仆人们自觉退了下去。

  庭院前一时就只剩下徐阶和老大夫两人。

  徐阶仰头看天,日头正值中空,却有些蔫蔫的,散发的光,如同落日余晖。

  他不清楚自己的决断是否正确,卢月可能会因为这个他的决断而丧命,也有可能会真的好起来。

  一张由太医院太医集体否定的药方,最后由他拍板给予了肯定。

  疫病发现以来,这其中已经有人因此而丧命。

  起初只是轻微的发热,咳嗽,头晕,慢慢的才开始出现呕吐、腹泻、昏迷等症状。而那些陷入昏迷后的人,极少有人真的会醒来。

  可是卢月来势汹汹,不到半日的时间人就陷入了昏迷。

  也或许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她可能早就染上了疫病。

  徐阶想起了那日来找她时的场景,如今细细思索,她那日分明已经有了轻微的发热症状,但是他却只以为她是害羞而引起的发热,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已经是到了最严重的阶段,他怕她会真的醒不过来,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呢?

  徐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去等,等有人去试药,在慢慢观察那个人是否真的会好转,卢月等不起。

  何况,总得有人去做这个第一人。

  “老先生,你说她真的会醒过来吗?”

  老大夫站在他身边幽幽道:“生死一事我这半生日日都在经受,按道理来说早就应该是心境平和,用药看诊本就该十拿九稳,但实不相瞒,每每看到有人命悬一线,心境还是会如初时做医者那般忐忑。”

  最后他无不失望的告诉了徐阶答案,“所以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我明白了。”

  这世间哪里就会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呢。

  丫鬟煎好了药端过来,准备进屋去给卢月喂药。

  但是却被小词一手接了过来,道:“我去吧。”

  丫鬟眼眶当即就红了,谁都清楚,与病人接触的距离越近,越是频繁,被染上疫病的几率也就越大。

  “我是公主的贴身丫鬟,理应与她共甘苦。”

  小词笑了笑,端过了碗,就要进屋,却冷不防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药碗,快她一步,迈步进了屋。

  随即门被哐当一声关上,站在屋外的人都大惊失色。

  “殿下!”

  但是门被关的死死的。

  隔了许久,屋内传来徐阶的声音,“以后我与公主同吃同住,药也准备两碗。”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敢吭声。

  消息传到宫里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帝后皆惊。

  皇后更是大怒,当时就直接吩咐宫人准备马车,打算直奔驿站,但是被皇帝给及时拦住了。

  “怀风的性子,你不是不明白,他决定的事情,极少能有改变,何况即便你去了又能如何呢。”

  皇后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一时竟也没了主意。

  宁玉乔知道消息的比皇后更早,她本来满心欢喜,以为终于可以除掉挡在自己面前的劲敌,结果当听到徐阶竟然要片刻不离身的守在卢月身边时,她整个人都慌了,当即吓的面色惨白。

  她没想到徐阶竟然能为卢月做到如此地步,也没想到事情演变成了这样,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震惊与怒火接连在心腹中翻搅,扰的她夜夜难以安寝。

  屋内烛火昏黄,**的人面颊滚烫,徐阶将湿帕子拧干,给她仔仔细细擦了脸颊,又擦了擦手。

  这才将帕子放在水盆里又清洗了一遍,晾了起来。

  做完了这些,他就在床前盘腿坐下,借着光线去看躺在**的人。

  灯烛幽幽,她眉眼如画,因为高热,给整张脸上染上红艳,犹如涂脂抹粉的丽人。

  徐阶将她的手拉着放在脸颊,就那么静静看着,时间仿若静止了般。

  屋内石一灯如豆,**的人迟迟未醒,他就安静的陪着,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就这么一整晚,他都没有睡觉,一直到了第二日一早,丫鬟煎好了药,为了防止疫病扩散,他让丫鬟将药放在门口,只开个小缝隙。

  满满两碗浓黑的药汁,徐阶端过其中一碗,仰头一口喝下,然后将其中一碗端到了床前。

  卢月还是如昨日一般,面颊红晕一片,他上前十分小心的将人给扶起d来,一触摸浑身都带着滚烫,因为高热她整个人的呼吸都变的有些粗重。

  徐阶将人办抱在怀里,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这才送入她口中。

  但是昏迷着的人好像半点感觉也没有,徐阶将药刚喂进去,药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可是昨日分明还不是这样的,徐阶不死心继续舀一勺子药,吹凉了,再喂,这回能勉强好一点,至少是有半勺子是喂进去的了。

  徐阶再接再厉,一边喂药,一边十分温柔的卢月耳边低低道:“乖,好好喝了药,病就好了,等你病好了,你想要干什么都可以,我都答应你。”

  但是怀里的人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常常有好几勺子药是喂不进嘴里去的。

  徐阶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耐心,即便是喂不进去药,他也不着急,就默默等上一会儿,然后在就像是低语般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阿月,乖,喝药好吗?”

  一碗药最后见底的时候竟然是有一大半都被顺着嘴角流在衣服上,徐阶有些懊恼。

  “阿月,弄脏了你的衣裳,你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如果知道了,肯定是会要骂我的,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我这就给你换身干净的。”

  说完她将人轻轻放在**,去了箱笼里翻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