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4章 不值-《东北乡女匪事》

  且说张老七这好面子的人,自觉被无常给驳了面子,当下就恼羞成怒,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出了门他干什么去了呢?

  他追着张五子去了。

  他到的时候,张五子正被审问着。

  但因为他这人虽然来的时间比较蹊跷可疑,可陈秀秀她们这绺子里,倒是没有那等必得把人给屈打成招的做法。

  所以这会儿负责审问的人,也只不过是好言好语地问着张五子。

  比方说你打哪儿来的呀?来此地又是要干什么等等这类问题。

  加上碰巧被无常临时指派过来审问张五子的人,跟张老七还是老乡,俩人关系正经不错。

  故此,碍于有这层关系在,审问张五子的时候,讲话的态度和语气,自然要委婉含蓄得多。

  反正就不像审问旁人的时候那么声色俱厉。

  就连本来按照惯例,审问的时候,不相关之人不得旁听的规矩。

  到张老七这儿也被打破了。

  破例让张老七旁听。

  一瞅张老七黑着一张驴脸,抱着膀子,瞪着俩铜铃似的大眼睛,跟门神似的往旁边一杵。

  张五子被抓过来审问,本来心里的那点子忐忑不安,也立刻消失不见了。

  他跟张老七打小就认识,可太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个啥样人了。

  对于张老七来讲,面子大过天,

  可以这么说,面子甚至于比他那颗项上人头都还格外重要上三分。

  自己可是他主动带进来的。

  哪怕此时明知道他张五子身份可疑,对张老七来讲,为了他自己个的面子,恐怕也会豁出命去替他遮掩几分。

  更何况,自己刚才编的那些谎话,其实认真细究起来,确实还挺圆乎的,没啥太多纰漏之处,糊弄旁人可能会费点劲,但糊弄张老七这么个蠢货,确实足以。

  毕竟按照张老七那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的脑瓜仁子,勉强攒出来的那点子智商,指定察觉不出来有何不妥之处。

  既然如此,那按照张老七好面子的德行,指定会替自己撑腰眼子。

  因为有着这么一层考虑,加上负责审问张五子的人又语气和蔼可亲之极,半点不似无常那样的冷酷无情,张五子更是有恃无恐了。

  回答问题的时候,那简直是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按照常理来讲绝过不了关。

  也是无常因为自觉他很可能命丧此地,心神不宁之下,难免的就忽略了手底下的这帮胡子们彼此之间,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偏生把个跟张老七关系特别好的人,派来负责审问张五子。

  但凡他能再警醒一些,派个其他人负责此事,大概后头发生的那些个事儿,不说能够全部幸免,至少不至于会那么惨烈。

  只是人生没有早知道。

  再说回来负责审问张五子的人,碍于跟张老七关系好,浮皮潦草地审问完了。

  一句:“没事儿了,你把他带出去吃个饭,休息休息吧。”

  并且不顾无常交代过的,即便真个查出张五子无甚可疑之处,为着弟兄们的安全起见,也要暂且先关押起来一阵子的话。

  这就要把张老七和张五子给打发走。

  还自觉卖了张老七一个面子,在后头加了一句:

  “嘿,哥们够意思吧!这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么快就让他过关的。

  记得回头请哥哥我喝酒啊!”

  张老七见对方这么知情识趣,自觉在无常那儿被折了的面子,找回来了几分。

  顿时咧开大嘴哈哈一笑,扬起蒲扇般的大巴掌,一拍对方的肩膀:

  “就说到啥时候,还得是咱们老乡给力呀。

  别人,呵,咱就是把心扒给人家看,人家八成还得嫌咱这心不够红呢!

  行了,啥也不说了。

  等回头得空了,请哥哥一起喝酒吃肉哈!”

  说完领着张五子就要走。

  那负责审问的人闻听此言,不由得咂摸咂摸嘴,肚子里可是有日子空捞捞的啥油水没有了。

  张老七当着伙头兵,没准手头就有好东西呢。

  啥时候让他跟着打打牙祭,也不枉他看在张老七的面子上放水一回。

  于是摸着下巴颏子,嘿嘿一乐:

  “行,我就等着你的好酒好肉了哈。”

  转身面带笑容回了去。

  只是也不晓得当他因为张五子而面临死亡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此一刻他的这个草率决定。

  闲话少叙。

  咱再说张老七领着张五子到了他的地盘。

  至于张老七的地盘么,因为他是伙头兵,自然日常就是围着锅台转啦。

  在这临时驻扎的地方,他的地盘,也就是埋锅造饭的地方呗。

  到了熟悉的地方,张老七明显的精神面貌就不一样了。

  矜持地对张五子说了一声:

  “等着,兄弟给你做好吃的哈。”

  说完麻利地在锅底下架起干柴,点着火,往锅里头添满了水,抓起旁边的大筐,把筐里的野菜一股脑倒进锅里,又从旁边的面口袋里抓出来几把苞米面扔进去。

  这才拿起勺子,使劲地搅和起来。

  边搅和边得意洋洋地跟张五子显摆:

  “今儿兄弟请你喝口干的,保管让你吃得热热乎乎饱饱的。”

  边上的张五子看得惊讶不已,伸长了脖子问:

  “你,难不成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张老七骄傲地一仰脖子:

  “昂,我们平日里可吃不到这个。这可是为了迎接你,我拿自己个的口粮给你开的小灶。”

  说完又贼头贼脑地从旁边的破袄子里,掏出一盒从小鬼子手里缴获的牛肉罐头:

  “瞧瞧,这是前几天打小鬼子的时候,我分到的战利品,我没舍得吃。

  这不,今儿你可有口福了,待会给你加餐。让你也尝尝小鬼子的牛肉罐头是啥滋味。”

  本想看到张五子眼馋的模样,却再未曾想到,张五子只是眼含怜悯地“啧”了一声,嘴一撇,用恨铁不成钢地语气说道:

  “兄弟啊,我原本以为你抛家舍业当了胡子以后,即便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怎么的也得能吃饱饭吧?

  结果听你说的,平日里居然就连这都吃不上。

  哎呦歪,说句不好听的,就你吃的这个,我们家的鸡鸭鹅狗都不稀得吃。

  更何况人了。

  早知道你当胡子当成这样,哪怕是硬拽,我也得把你拽家去。

  兄弟呀,哥哥真是心疼死你啦!

  你说说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这么个好小伙子,干点啥不能出息啊?

  人家别人当胡子,那家伙的,整日介花天酒地,要钱有钱,要女人要女人,潇洒快活的很。

  可你当的这个胡子,好家伙,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你都说你图的是个啥呢?

  难不成你图的是吃不饱穿不暖?

  另外还得被人瞧不起当狗一样吆喝着?

  哎呦我说兄弟,哥哥真是替你感到不值个呀。

  要我说,这样的胡子,你不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