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泄愤-《白蛇浮生后世情》

  仕林猛地抬头,通红的眼死死盯着乌古论,随即推开小白的手,声音沉得像崖边的石:“望你信守承诺。”

  “仕林,恐防有诈!”小白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素纱袖下的指尖在发抖,“他心思歹毒,定有阴谋!”

  “娘放心。”他回头对小白笑了笑,那笑意里藏着决绝,“只是这山壁陡峭,还请娘……”

  “不必。”乌古论立在崖边,黑袍被山风掀起,像只张开的蝙蝠,“贫道要的是诚意,岂容借助外力?”他指着陡峭的崖壁,石缝里长着几丛枯草,在风里摇摇欲坠,“你得一步一步爬上来。”

  仕林的指节猛地攥紧,指腹抵着掌心的伤口,血珠渗出来。他推开小白伸来的手,声音里没了笑意,只剩硬邦邦的沉:“好。”

  说罢,他转身走向崖边。山风卷着暮色往崖下灌,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像面随时会被撕碎的旗。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旧疤——那是当年在历阳战场被箭簇划伤的痕,此刻在暮色里泛着青白。

  指尖先抠进第一道石缝,冰冷的岩石硌得指骨生疼。他抬脚踩住一块凸起的石棱,刚用力,那石头“咔”地裂了道缝,身子猛地一晃,半个脚掌悬在崖外。

  “仕林!”小白失声尖叫,伸手想去拉,却被许仙死死按住,他的手也在抖,声音发颤,“别……别惊着他……”

  仕林喉间滚出声闷哼,另一只手拼命抓住上方的丛枯草,草根被拽得“簌簌”作响,泥土往下掉。他稳住身形,额角的冷汗混着先前磕头的血,顺着下颌往下淌,滴在崖壁上,洇开一小片红。

  “傻小子!踩左边那块!”小青的声音带着哭腔,青衫的衣角被她攥得发皱,“那块石头结实!”

  仕林没回头,只是偏过头看了眼左边的石棱,指尖摸索着过去,指甲在岩石上刮出刺耳的响。爬到丈许高时,脚下的石棱突然松动,他整个人往下滑了半尺,右手的指尖在石面上划出长长的血痕,血珠滴进崖下的溪涧,溅起细小花。

  “啊——!”莲儿在崖边哭出声,被乌古论用拂尘丝勒住脖颈,只能发出呜咽。

  仕林猛地用膝盖顶住崖壁,疼得闷哼一声,膝盖的布料瞬间被磨破,渗出血来。他喘着粗气,视线有些发花,却死死盯着崖顶乌古论的影,指腹再次抠进石缝,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岩石里。

  山风越来越急,吹得他的身子像片摇晃的叶。小白死死咬着唇,素纱袖被攥得变了形,泪水顺着脸颊淌进唇角,咸涩得发苦——她看得见他指节的白,看得见他后背绷得笔直的筋,看得见他每爬一步,石上便多一道血痕。

  “再往上三尺!有个凹洞!”许仙指着崖壁,声音抖得不成调,“当年我采药时见过!”

  仕林果然摸到了那个凹洞,指尖狠狠抠进去,借着力往上挪了挪。这时,一片碎石从上方滚下来,他下意识偏头,碎石擦过他的额角,带出一串血珠,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乌古论!你若敢伤他一根头发!我定拆了你的骨头!”小青对着崖顶嘶吼,青虹剑被她拔出来,剑刃在暮色里闪着寒光,却只能对着空谷挥舞。

  乌古论立在崖顶,笑得更冷,拂尘轻轻搭在莲儿的肩上,那惨白的丝绦像随时会勒下去:“许仕林,再加把劲啊……你看,快到了……”

  仕林的呼吸越来越急,胸口剧烈起伏,像被风箱抽着。他望着崖顶那道黑袍的影,望着影边莲儿哭红的眼,还有地上玲儿毫无动静的身子,忽然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往上一攀——指尖终于够到了崖顶的边缘,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带起一串混着血的泥。

  仕林攀上崖顶时,指尖的血已和泥土凝成痂,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疼。他踉跄着抬头,目光撞进莲儿怀中那抹毫无生气的鹅黄——玲儿双目紧闭,唇角的血痕已发黑,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将莲儿的素裙染得斑驳。

  “玲儿!”他扑过去,膝盖在碎石上磨出刺耳的响,指腹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那缕气若游丝的暖让他心口骤松,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攥紧,“你怎么样?”

  莲儿抱着玲儿往后缩了缩,泪水混着玲儿的血淌在下巴上,滴在仕林手背上,烫得像火:“哥哥快走!他是骗你的!别管我们,你快走——!”

  “本就与你们无关……是我对不起你们……”仕林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拨开莲儿的手,指尖擦过玲儿冰凉的脸颊,“要付出代价的是我……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带你们走。”

  他刚要伸手去抱玲儿,一道黑袍忽然挡在面前。乌古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黑袍的阴影将他罩住,像头盯着猎物的狼:“许仕林,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满身泥血,像条丧家之犬,也配谈救人?”他发出尖利的笑,回声撞在崖壁上,碎成一片刺耳的响,“许仕林,你也有今天!”

  仕林撑着地面想站起,却浑身脱力,只能仰头盯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我已按你说的爬上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了她们!”

  乌古论忽然俯身,从怀中掏出块黑木牌位,牌上“郕王之位”四个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将牌位狠狠戳在仕林面前的泥地里,黑袍扫过仕林的手背,带着刺骨的寒:“不够,远远不够!”

  他抬脚碾过牌位旁的碎石,声音淬着毒:“给我磕头!向王爷的牌位磕足一百个响头,少一个,我就割这两个丫头一块肉!”

  仕林的喉间滚过一声闷响,没再说话。他挺直脊背,额头重重磕向牌位前的泥地,“咚”的一声闷响在空谷里荡开,溅起的泥点混着血,落在牌位的黑木上。

  “不要!哥哥不要!”莲儿抱着玲儿嘶吼,声音劈了道缝,“我们不求他救!仕林哥哥你起来啊——”

  仕林充耳不闻,只是一下接一下地磕。第一十个头时,额头的血已顺着鬓角往下淌;第三十个,血珠砸在泥地里,晕开片暗红;第五十个,他的动作开始发晃,每一次低头都像要栽倒,却总在触地前硬生生稳住。

  第九十九个响头落下时,崖顶的泥地已被血浸成暗褐,仕林的额角肿起老高,血痂糊住了眼,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腥气。他晃了晃,膝盖一软,险些栽倒在牌位前,只能用手肘撑着地面,指尖深深抠进泥里,指缝间全是血和土的混合物。

  “最后一个……”他喃喃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额角的血滴在睫毛上,视线模糊成一片红。

  就在他即将磕下第一百个头时,一只脚忽然狠狠踩住他的后颈。乌古论的力道像座山压下来,仕林的脸瞬间埋进泥坑,口鼻被泥浆灌满,剧烈的咳嗽让他浑身抽搐,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呛入肺腑的腥甜。

  “磕够了又如何?”乌古论的声音像冰锥扎进他耳中,脚下的力道愈发重,“就算你磕死在这儿,王爷也再也活不过来!我不仅要你死,还要你看着你的娘、你爹、你的小姨……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他猛地碾动脚掌,仕林的额头撞在碎石上,发出“咔嚓”轻响,像是骨裂的声音:“我要你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们淌血、断气!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不要啊——!”莲儿的嘶吼几乎要撕裂喉咙,她想扑过去,却被乌古论用拂尘丝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仕林在泥里挣扎,像条被扔进泥潭的鱼。

  乌古论忽然松脚,随即抬起靴底,狠狠踹在仕林腰侧。仕林像片枯叶般飞出崖边,身体在空中划过道抛物线,血珠从他身上甩落,在暮色里连成串暗红的线。

  “仕林!”崖底的小白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她纵身跃起,素纱袖在空中展开,像只俯冲的白鸟,在仕林即将坠地的刹那稳稳接住他。满身泥浆血污的身子砸进她怀里,重得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心口剧痛。

  “狗贼!”小青的青虹剑“噌”地出鞘,剑气卷起崖底的碎石,像阵暴雨般射向崖顶,“欺人太甚!我杀了你!”

  她足尖一点,青衫化作道碧色流光直扑乌古论。青虹剑的寒光劈开暮色,剑风扫得崖顶的枯草纷纷折断,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乌古论却只是冷笑,指尖轻轻转动拂尘。那漆黑的丝绦突然暴涨,化作道碗口粗的黑色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劈向小青——所过之处,崖顶的岩石瞬间崩裂,碎石飞溅如箭,连空气都被灼出焦味,那股戾气之重,竟不亚于玄灵子全力一击时的威压。

  “小青!”小白抱着仕林惊呼,想冲过去却被仕林的重量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闪电离小青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陡然乌云翻滚,“轰隆”一声惊雷炸响,紫金色的电光如巨龙探爪,硬生生撞上黑色闪电。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崖顶掀起漫天烟尘,碎石如雨般砸落,连谷底的溪涧都被震得翻涌起来。

  烟尘中,一道青衣身影破空而至,长臂一伸,稳稳将被气浪掀飞的小青揽入怀中,足尖点在崖边的碎石上,如踏平地。玄灵子低头看着怀里脸色发白的小青,声音里带着后怕的沉:“娘子,怎还如此鲁莽。”

  小青攥着他的衣襟,青衫的衣角还在发颤,却死死盯着崖顶的乌古论,眼里的火几乎要烧穿烟尘。

  喜欢白蛇浮生后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