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残局暗弈-《大胤武圣》

  第72章 残局暗弈

  “回稟公子,这三人身上除了些许寻常的採药工具,一些不知名的药草粉末,以及几把淬了毒的寻常兵刃之外,並无任何可以辨识其来歷身份的令牌、徽记或特殊信物。”

  听著摩下心腹护卫的稟报,斗笠客首领,当今大胤八皇子赵恆,那隱藏在斗笠黑纱下的自光,只是淡淡扫过地上那三具死不目的户身。

  他並没有因为手下未能搜出明確的身份標识而感到丝毫意外,那被黑纱遮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勾起了一抹充满讥消与瞭然的弧度。

  “没有標记”

  赵恆在心中冷笑一声。

  “呵呵,那才对得上號嘛。若是真箇个都蠢到带著药王庄的腰牌出来替他办这些脏活,我那位自谢聪明绝顶的大皇兄赵礼,也就不配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培植起这么一股势力庞大的江湖势力。”

  他这一次亲自冒险出关,顶著天大的干係,潜入这危机四伏的鬼头山。

  除了要秘密招揽那行踪不定的契骨旧部,为自己日后的大计增添一枚重要筹码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隱秘目的。

  便是要顺藤摸瓜,查探一番他那位一向贤名在外的大皇兄,在关外这片天高皇帝远的地界,究竟都布下了哪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他也是在一次极为偶然的机会下,才得知了这个惊人的秘密。

  他那位被朝野上下无数人寄予厚望的皇长兄赵礼,竟在数年之前,便已开始暗中扶植关外一个名为药王庄的江湖势力。

  这药王庄,明面上以採集天下奇珍异草,炼製各种灵丹妙药闻名於世,与各大世家权贵都有往来,声名倒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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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暗地里,却替赵礼搜罗了无数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每年更是要向东宫秘密进贡大量能够延年益寿、增益內功、乃至於控制人心的奇异丹药。

  而这药王庄行事,向来是隱秘而霸道,

  其核心成员,多是些来歷不明手段狠辣的死土,寻常人根本难以窥其真容,

  便是偶尔露面,也多以各种身份加以掩饰。

  今日在这荒山破庙之中,骤然遭遇这三个打扮成采参客,出手却招招致命,

  配合又如此默契的凶徒,又恰好是在他赵恆一行人刚刚显露行踪之后不久。

  赵恆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十有八九,便是他那皇长兄魔下药王庄培养出来的药奴或毒蜂之流。

  至於他们出现在此地,究竟是巧合

  还是早已在此地布下了什么针对他赵恆的陷阱

  亦或是这鬼头山之中,当真还藏著什么能让他那位眼高於顶的皇长兄,都为之不惜代价也要暗中图谋的天大秘密

  “哼,大皇兄啊大皇兄,你的手伸得可真是够长的。”

  赵恆心中暗自慨嘆一声,隨即对那几个尚在等候示下的护卫淡淡地摆了摆手,语气不带半分波澜地吩咐道。

  “就这样吧,不必再查了。料理乾净,莫要留下什么手尾,污了此地清净。”

  那几名斗笠护卫闻言,眼中虽有不解,却也未敢多问,当即躬身领命,开始熟练地处理那三具尸身,务求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跡。

  赵恆则缓缓转过身,那隱藏在斗笠下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荒庙的另一边。

  那边,他大胤的边军,儘管双目被布条紧缚,那挺拔的身姿却如一桿標枪般钉在原地,无形的戒备气场笼罩周身。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跟著这边军小卒一起,此刻躲在神像底下瑟瑟发抖的小孩,貌似是钦天监的人。

  一念及此,赵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悄然掠过一抹如同猎人发现了意外猎物般极其玩味的笑意。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看得分明,方才那几个偽装成猎户的死士,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马,

  但其合击之势狠辣而默契,分明是要將阿骨勒当场格杀。

  若非这瞎眼的边军小卒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態,悍然出刀,硬生生斩断了其中一名死士的手臂,那阿骨勒猝然遭袭,怕不得受伤流血。

  可偏偏,一个大胤朝的边军士卒,一个本该与契骨部蛮子势不两立的军人,

  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出手搭救一个素来与大胤为敌的契骨部悍將。

  赵恆在心中暗笑。

  他坐困京都樊笼多年,每日里见的不是些阿奉承的两面三刀之辈,便是些勾心斗角的阴险小人,已经太久没看过这般真刀真枪,又透著几分古怪有趣的人和事了。

  在他先前掌握的情报之中,契骨部虽早已不復三百年前的强盛,被太祖皇帝一战击溃,几近灭族。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其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部族底蕴,依旧有一些驍勇善战的好手,潜藏在关外的深山大泽之中。

  更不用说,其部族之內,还有如阿阑这般,掌握看神秘巫祝传承的特殊人物若能將这些人,尤其是像阿骨勒这等箭术通神的勇士,以及阿阑这般身份特殊的巫姬,尽数收归己用。

  无论是以夷制夷,搅乱北疆浑水,还是作为日后那场储位之爭中的关键奇兵,都將是一著出奇制胜的妙棋。

  “这瞎了眼的边军小卒,瞧著倒有几分悍不畏死的血性,那一手拔刀术也颇为不俗,更难得的是,他那听声辨位的本事,简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他与那契骨巫姬,以及这桀驁不驯的阿骨勒之间,究竟是何等错综复杂的关係仅仅是萍水相逢的救命之恩那么简单,还是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隱情”

  赵恆心中念头急转,对这个看似普通的边军士卒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先前本以为与那阿骨勒的初步接触已然谈崩,再无转圜余地。却没想到,

  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雪,一番出人意料的变故,竟让事情又出现了柳暗明又一村的转机。”

  “若他真与这契骨部有著某种特殊的联繫,那他或许也能成为我计划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这盘原本看似清晰的棋局,因为这个瞎眼小卒的出现,

  似乎又平添了无数种出人意料的变数与可能。

  赵恆心中晒笑一声,那份智珠在握的从容,再次回到身上。

  他並不急於开口,打破眼前这三方对峙的微妙平衡。

  而是想要好好看看,他大胤朝的边军小卒,与那位身份特殊的契骨巫姬,和那位桀驁难驯的契骨部鹰王阿骨勒之间,接下来究竟会唱出怎样一出令人期待的好戏。

  他喜欢这种静观其变,后发制人的感觉。

  何况,棋子嘛,自然是越多越好,越是出人意料,越有价值。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著雨雪特有的湿冷山风,在这破败的庙宇之中久久不散。

  阿骨勒站在尸堆中央,脚边是那名还未彻底断气的猎户刺客,胸膛塌陷,气若游丝。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飞快地扫过地上那几具死状各异的猎户户身,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如同方年玄冰般的酷寒与不易察觉的困惑。

  “这些杂碎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死手”

  阿骨勒心中念头急转,他能感觉到,这些所谓的猎户,其出手之狠辣,配合之默契,绝非寻常山民或普通匪盗可比,倒更像是某些大人物养的死土。

  他的自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个持刀而立的胤人瞎子身上。

  方才,若非这瞎子那石破天惊的一刀,斩断第一个偷袭者持叉的手臂,打乱了对方的合围之势,为自己爭取了那千钧一髮间的喘息之机。

  自己纵然能將这些刺客尽数反杀,恐怕也少不得要多流那么几捧不必要的鲜血。

  “这胤狗,看来真是为了阿阑,才瞎了那双招子。”

  阿骨勒心中那股因妹妹与仇敌亲近而產生的滔天怒火,偏偏发作不得,让他感觉憋屈至极。

  因为,就在数日之前,他刚刚接到了部族大长老从秘密渠道传来措辞极为严厉的命令。

  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儘快与潜入鬼头山的大胤朝廷秘使接洽,商谈整个契骨部族归附大胤,寻求庇护的相关事宜。

  既然是奉命前来和谈,那便意味著,至少在眼下这个阶段,他不能再主动对任何大胤朝的人出手,以免破坏了大长老的百年大计,將整个部族推向万劫不復的深渊。

  何况这个瞎了眼的胤国小兵,的的確確是救了自己妹妹阿阑一命,方才也算是在无意之中,又救了自己一捧血的命。

  但是这个胤国人与阿阑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想到阿阑那丫头,平日里即便与族內的男子都没有这般亲近过,他就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片刻,他猛地转身,走到江临跟前,终於开口。

  “你的刀很快,不错。”

  江临没有说话,只是对著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微一拱手算是回应。

  阿骨勒的目光在他脸上那圈依旧紧紧缠著的白布稍一停顿,喉头动了动,像是想问什么,又像终究说不出口。

  下一刻,他猛然扭头看向赵恆。

  赵恆正背著光,立於残像之前,一动不动。

  阿骨勒望了他很久,久到荒庙內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起来,才忽然讥讽道:“你说你是朝廷的人,要与我契骨部谈归附之事。可就眼下这般光景看来,

  你这位天使大人,好像並不能完全做得了主。”

  赵恆那隱藏在斗笠黑纱下的面容,依旧看不出半分表情。

  他没有转身,只是用一种云淡风轻却又带著一丝不容置疑之威严的语气,淡淡答道:“这世道本就如此,如果连这些许风霜都接受不了,那你就不是契骨的鹰王,而是黑水乌蛮砧板上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