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发配烽台-《大胤武圣》

  这边,江临的小旗日常屁股都还没坐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八所刘姓试百户突然派来一名亲隨书吏,尖著嗓子宣读调令。

  “著小旗官江临,即刻带领麾下军士,前往第七號烽燧换防驻守,不得有误。”

  江临心中一沉。

  烽火台的苦差,在整个怀朔卫都是出了名的。

  第七號烽燧离怀塑城更是有二十多里地,地处偏僻补给困难。

  平日里除了瞭望,便是无休止的劳役,稍有差池,便是掉脑袋的罪过。

  这种地方,通常都是用来安置那些不受待见或犯了错的军士。

  他这个刚刚立下首功、擢升小旗的新贵,怎么会被发配刀那种地方

  王头儿得知消息后,也是眉头紧锁:“刘百户那边,我自会去分说。但军令已下,你先带人过去。记住,烽火台责任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个小小的旗官,哪里有討价还价的余地

  於是江临领了这倒霉差事,带著他的五虎上將,背著各自那点少得可怜的家当,踏上了前往烽火台的征途。

  二十里的路程,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漫长。

  寒风呼啸,雪没过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小七那孩子,更是因为年幼体弱,几次都险些摔倒,幸亏江临和张猛轮流拉扯著他,才没有掉队。

  走了大半天,那座如同孤魂野鬼般矗立在荒原之上的烽火台,才终於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座用黄土和石块夯筑而成的方形高台,约莫三丈有余,饱经风霜,墙体多有剥落,显得破败又萧索。

  烽火台下方,是一个小小坞院,戌卒们日常居住和屯放物资的地方。

  “看来这里的人是真的跑光了。”老五说道。

  整个烽火台,死寂一片,只有寒风卷过台顶垛口的呜咽。

  江临带著眾人走进坞院。

  院內积雪颇深,一片狼藉,显然已经多日无人打理。

  几间低矮的土屋房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刺骨的寒风在打转。

  “他娘的,这鬼地方,连野狗都懒得拉屎!”侯三忍不住骂了一句。

  “先检查物资。”

  事已如此,抱怨也没用。

  然而,检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柴薪,这是烽火台最重要的战略物资,用於夜间举火、白昼发烟示警。

  按照《墩军条例》的规定:“每烽储强弓三张,利箭百支,健卒十人,昼夜瞭望。”

  而配套的柴薪,则需要五座,每座直径五尺,以备不时之需。

  但此刻,坞院外那本该堆积如山的五座柴薪垛,只剩下两座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而且江临上前扒开积雪,才发现这两座柴薪垛也只是虚有其表,外面看著还行,里面塞满石头,只有薄薄的一层树皮和枯草。

  “他娘的,那帮逃跑的兔崽子,连柴火都给祸祸了。”老七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江临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没有足够的柴薪,一旦有警,他们连烽火都点不起来。

  这要是被上面查到,可是大罪。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继续检查其他物资。

  烽火台

  但当江临推开那间所谓的军械房时,只看到满地狼藉,墙角扔著两个空荡荡的箭囊,里面胡乱塞著几张写满赌咒发誓的借钱字据。

  一张弓身开裂的破弓被隨意丟在地上,弓弦竟是用粗劣的麻绳胡乱拧成的,松松垮垮,根本没有半分力道。

  墙角还靠著一面破了老大一个洞的铜锣,连锣槌都不见了。

  江临看著眼前这番景象,只觉得一股荒谬的悲凉涌上心头。

  “这可咋办啊”小七看著这空空如也的军械房,嚇得快要哭出来,“要是蛮子来了,我们拿什么打”

  李牧也是面色惨白,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来。

  只有老五还算镇定:“至少我们自己还有傢伙,当务之急,是柴薪。”

  江临点了点头。

  他走到坞院中央,抬头看向高耸的烽火台。

  台顶悬掛警锣的地方空空如也,旗杆倒是还在,但上面备用的五色令旗也不知所踪。

  最后,他们在地窖里找到了一些所谓的半月粮水。

  大水缸是空的,粮更不可能有。

  清点完毕,江临的心彻底凉透。

  这座烽火台,简直就是一个空壳子。

  武器匱乏,柴薪奇缺,连最基本的预警装置都残破不全。

  他终於明白,为何前一任的戌卒会选择逃跑了。

  在这种地方驻守,简直就是等死。

  而他们这六个人,一个虚有其表的小旗官,带著一个独眼懦夫,一个病弱秀才,一个拖油瓶小屁孩,外加两个老兵。

  就靠著这点可怜的物资,在这危机四伏的边境线上,承担起守望预警的重任

  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石屋里那些积雪和杂物清理乾净。又寻了些破旧的草蓆和烂木板,勉强將那几个大窟窿堵上。

  “头儿,咱们不会真的要一直待在这鬼地方吧”赵大眼哭丧著脸,“別到时候蛮子没见著,就先饿死了”

  江临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走到柴薪垛旁,拿起一把唯一还算完好的砍柴斧,掂了掂分量。

  他回头,看著自己这三个神情各异、但眼中都充满了绝望和茫然的手下,又看了看身旁唯一能依靠的老五和老七,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沉声道:

  “看来,咱们到这烽火台,平时做得最多的,既不是巡逻,也不是训练。”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寂山林。

  “而是砍柴!”

  趁著还没入夜,几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砍回来一些柴火。

  点起来后,总算勉强驱散了坞院里头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气。

  接著就是將屋里那些积雪和杂物清理乾净,又寻了些破旧的草蓆和烂木板,勉强將那几个大窟窿堵上。

  入夜之后,寒风如同饿狼一般,在烽火台周围呼啸,那声音,悽厉得让人心头髮毛。

  几个人围在那堆忽明忽暗的篝火旁,就著烧化的雪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啃食那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麵饼子。

  “头儿,我们要在这里守三个月。”张猛凑到江临身边,压低了声音,“可就眼前这光景,如果补给不能及时送到,以咱们的口粮怕是撑不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