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辩论-《我乃文弱书生,被迫权倾朝野》

  皇甫嵩双眼微眯,浑浊的眼球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反复咀嚼着范立那句话。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此言……闻所未闻!

  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朴素而深刻,直指大道,竟隐隐与圣人教诲暗合!

  台下,那些好学的儒生已经激动地拿出纸笔,有人更是迫不及待地高声问道:“敢问公子,此言出自哪位先贤典籍?我等为何从未拜读过?”

  这一问,如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皇甫嵩的老脸上。

  他,也未曾听过。

  难道是自己老眼昏花,竟遗漏了某部蒙尘的古卷?

  不,绝无可能!他皇甫嵩穷经皓首,早已将儒家典籍烂熟于心!

  皇甫嵩强行压下心头的惊疑,他不信,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竖子,能有如此道行,直追先贤!

  范立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读书,在思,在省。”

  “为何非要句句引经据典,拾人牙慧?”

  他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此言,我说的。”

  “有何不可?”

  轰!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狂妄!

  简直狂妄到了极点!

  这分明是自比圣贤!

  可偏偏那句“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又让他们挑不出半点错处,甚至越品越觉得意味无穷!

  皇甫嵩的额角,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自己苦读一生,皓首究经,竟从未悟出这等道理!

  难道今日,竟要亲眼见证一尊当世新圣的崛起?

  不!

  他猛地摇头,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此子言语轻佻,目无尊长,绝无可能成为泽被苍生的儒道圣人!

  “巧言令色!”

  皇甫嵩声色俱厉的呵斥,强行将话题拉回自己的主场:“纵使你此言有理,又如何能证明,我辈读书人,要与那满身铜臭的商贾、浑身汗臭的工匠为伍?!”

  范立笑了。

  “大儒方才不是还说,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么?”

  “不错!”皇甫嵩傲然颔首,这是儒家立身之本,不容置疑。

  范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那范立敢问,大儒口中的‘天下’,都包括哪些人?”

  皇甫嵩想也不想,朗声答道:“君、臣、士、农、工、商,皆为天下苍生!”

  看着对方一步步踏入自己早已挖好的陷阱,范立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好一个天下苍生!”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欲治农,必先知农时!敢问皇甫大儒,你端坐书斋,可知何时育苗,何时插秧?可知一亩良田,能产几石粟米?”

  “这……”

  皇甫嵩语塞。

  他读的是万卷经纶,修的是浩然正气,别说种地,便是连锄头的模样都未曾细看过!

  范立步步紧逼,言语如刀!

  “连农事都不懂,谈何治农?”

  “连百工器物都不识,又谈何治工?”

  “我再问你!”

  范立声若雷霆,直刺皇甫嵩道心:“我大楚之米,贩往大汉,是何价?大明丝绸,贩入我大楚,每匹课税几何?!”

  一连三问,问得皇甫嵩汗流浃背,张口结舌,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范立直接无视了他,转身面向台下数千儒生,声音传遍洛湖。

  “不以农夫为师,不以工匠为师,不以商贾为师,尔等空腹高心,满口虚言,谈何治国?谈何平天下?”

  “陛下,又凭什么选你们为国之栋梁?!”

  台下有人不服气,低声嘀咕:“陛下不选,晋公会选……”

  范立气得险些笑出声,心中暗骂:“老子更不会要你们这群废物!”

  皇甫嵩,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堂堂大楚名儒,竟在万众瞩目的文会上,被一个无名小辈驳得体无完肤!

  颜面,尽失!

  “竖子!你这是以偏概全,以术乱道!”

  “老夫看你,根本就不是我儒道中人,有何资格,在此妄议天下士子?!”

  皇甫嵩的声音如同天宪,蕴含着金丹九重巅峰的磅礴威压!

  轰隆!

  洛湖之上,风起云涌,浩然正气化作一片青色云海,汹涌翻滚,威势滔天!

  “是浩然气海!皇甫大儒的浩然气海!”

  “天呐!与这片气海相比,我等所修之气,不过是涓涓细流!”

  “皇甫大儒不愧是当世大儒!那竖子不知死活,竟敢触怒大儒虎须,死定了!”

  皇甫嵩的声音,自那云海之中滚滚而来,宏大而威严。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随着他的吟诵,那青色云海竟真的演化出万千幻象!

  有琼楼玉宇,金碧辉煌,横亘天际。

  有仙乐飘飘,美人献舞,体态婀娜。

  更有宝马香车,黄金万两,珠玉成堆,浩浩荡荡,仿佛要从云端倾泻而下,尽归台下儒生!

  这幻象,虽是虚妄,却精准地勾起了在场所有读书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皇甫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声音愈发高亢:“我辈读书人,当有此志向!否则,枉来世间走一遭……”

  “一派胡言!”

  “酸腐之言,也配称之为志向?!”

  一道比皇甫嵩更洪亮,更威严的声音,骤然炸响,瞬间撕碎了漫天幻象!

  是范立。

  他此刻,是真的怒了!

  什么洛湖文会!什么当世大儒!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虚伪自负,不事生产的米虫!

  难怪大楚国力孱弱,被大明处处压制,有这样一群腐儒充斥朝堂,国之不亡,已是万幸!

  “放肆!竟敢对皇甫大儒不敬?!”人群中,董仲卿跳得最高,指着范立厉声尖叫。

  然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突兀响起。

  董仲卿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一棵大槐树上,当场昏死过去。

  一巴掌,扇飞了一位金丹七重的修士?

  范月华面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悄悄将那只打人的素手,藏回了宽大的袖袍里。

  “竖子!《劝学诗》流传千年,乃是圣人所言!你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圣贤?”皇甫嵩不怒反喜。

  说《劝学诗》是胡言乱语?

  这可是圣人之言!

  当今天下,哪个读书人,敢悖逆圣贤?!

  “立刻跪下,向圣人叩首谢罪!”

  “狂悖之徒!我劝你自缚双手,去京城圣庙前跪上三十年,以赎其罪!”

  “竟敢辱没圣贤!报上你的姓名来历!”

  果然,范立一句话,便激起了公愤。

  范立立于高台之上,渊淳岳峙。

  任凭台下声浪滔天,他自岿然不动。

  刹那间,范立整个人的气势,变了。

  在场所有儒生,都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强大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神圣、庄严,甚至超越了他们跪拜圣庙时所感受到的气息!

  “今日,便让我来教教你们这群蠢材。”

  “何为,读书人真正的志向!”

  范立开口的瞬间,天地失声。

  所有嘈杂都消失了,包括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皇甫嵩,竟也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让他无法开口。

  范立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天地的至理,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