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范立一句诛心令-《我乃文弱书生,被迫权倾朝野》

  苍云山深处,古木参天,云雾如带。

  一道倩影正拾级而上,脚步轻快得像只沾着晨露的林间小鹿。

  吕凤超梳着娇俏的双平髻,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裙也难掩那份骨子里的灵动。

  她身后的小竹篮里,春笋冒着尖儿,野果红得滴翠,还有一丛丛五颜六色的蘑菇,煞是好看。

  她脸蛋跑得红扑扑的,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笑。

  “范立!我回来啦!”

  人未至,声先闻,清脆如山涧黄鹂。

  “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蹦跳着推开茅屋的木门,却见屋里还有旁人,话音一顿。

  “咦,凌霄道长也在?”

  半山腰的茅屋里,范立盘膝坐在土炕上,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正将一股温润真气渡入他的背心。

  那道士闻声回头,正是苍云观观主的亲传弟子,凌霄。

  看到吕凤超,凌霄眼中掠过一抹惊艳,随即迅速收敛,端起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子。

  “吕姑娘回来了。”

  “我奉师尊之命,为范立兄疗伤,乃分内之事。”

  凌霄一边说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吕凤超身上打量。

  他看到她额角沁着细汗,气息微喘,显然为了给那个“凡人”寻觅吃食,奔波了许久。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倒是我疏忽了,范立兄尚未入金丹,仍需食五谷杂粮。”

  “只是我苍云观弟子早已辟谷,观内并无烟火,倒是苦了吕姑娘每日为他操劳。”

  这话听着是体恤,实则句句透着修士的优越,更暗暗点出范立“修为低下”、“拖累旁人”的事实。

  吕凤超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味道,但那句“范立兄”却让她脸颊微烫,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反驳。

  她挺了挺小胸脯,像护食的猫儿一样维护道:“我家相公修为本是不弱的!只是遭了奸人暗算,伤及神魂,这才修为跌落。等他伤好了,定要叫那些恶人血债血偿!”

  “原来如此。”

  凌霄嘴上应着,脸上却明晃晃写着“我信你个鬼”几个字。

  他收回真气,缓缓起身。

  “今日的疗伤便到此为止。范立兄,吕姑娘,切记,此地已是半山,再往上便是我苍云观山门,外客不得擅入。”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持,对吕凤超说道:

  “当然,吕姑娘若有任何需要,可去山门告知守山师兄,提我的名字便可。师尊亲传弟子这个身份,在观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多谢凌霄道长。”吕凤超客气地回了一句,随即又补上一句,“道长以后莫再叫我吕姑娘了,叫我……范夫人便好。”

  凌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俊朗面容上掠过一抹阴沉,快得仿佛错觉。

  “告辞!”

  他拂袖转身,步履匆匆,带着几分狼狈。

  待他走远,吕凤超才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低声啐了一口。

  “呸!伪君子!要不是苍云观的疗伤法门确实独到,本姑娘才懒得给你好脸色!”

  “噗。”

  炕上的范立,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让吕凤超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你……你笑什么!我、我这是权宜之计!再说了,你没看见那凌霄的眼神,跟饿狼见了肉似的,就差流口水了!”

  “看见了。”

  范立点点头,气息尚有些虚弱,嘴角却噙着一抹戏谑。

  “辛苦夫人了。”

  一声“夫人”,让吕凤超的心跳骤然乱了一拍,眉头却嗔怪地蹙起。

  “别这么叫,万一被人听见,拆穿了我们的身份,我还怎么照顾你?”

  范立故作惊讶:“那该如何称呼?总不能直呼‘喂’吧?”

  吕凤超被他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耳根却有些发烫。

  “叫我凤超!总不会辱没了你晋公大人的金口玉言吧?”

  范立伤势未愈,连起身都费力,闻言只是靠着床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当然不辱没。能得凤超亲自照料,是我范立三生有幸。”

  这话说得有些亲昵了。

  范立自己也察觉到了,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我有些饿了。”

  “我、我找了好多吃的!”

  吕凤超像是找到了台阶,连忙提起竹篮,献宝似的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

  笋子,野枣,范立看着还算正常。

  可当一堆红的、黄的、紫的,颜色鲜艳得如同宝石般的蘑菇滚落出来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指着其中最大最红的一朵,那颜色,比新娘的盖头还艳。

  “凤超,你确定……这东西能吃?”

  吕凤超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当然能吃!我在吕城时,府上厨子做的菌菇汤可鲜了!这蘑菇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更好吃!”

  越是好看的,毒性越是猛烈。

  范立眼皮跳了跳,一阵后怕。

  幸亏自己多问了一句。

  这位文信侯的千金,当真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主儿。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缓缓说道:“凤超,听我的,这些蘑菇,都有毒。”

  吕凤超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像个做错事又嘴硬的孩子,猛地站起身,看也不看那堆毒蘑菇,转身跑出了茅屋。

  范立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

  腹中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苦笑一声,强撑着伤体下床,蹒跚走到桌边,拿起一根春笋和几颗野枣,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囫囵咽下。

  填饱了肚子,他扶着墙,一步步挪到屋外。

  果不其然,吕凤超正一个人蹲在石阶上,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影在山风中显得格外委屈。

  听到脚步声,她的肩膀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

  “凤超?”

  “干嘛?!”

  声音又冲又硬,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鼻音。

  “谢谢你,每天照顾我。”

  “哼!”

  一声傲娇的轻哼,紧绷的肩膀却悄然放松了些许。

  范立沉默片刻,语气忽然变得平静而严肃。

  “有件事,我要下一道命令。”

  “说!”

  范立凝视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晋公发布钧令时特有的冰冷与决绝。

  “吕凤超,听令。”

  她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叫过她的全名。

  “你是文信侯之女,你的安危,关乎吕城,关乎大楚国本。”

  “而我,不过一具随时可以舍弃的分身。”

  “若再遇险境,你的首要任务是保全自身,立刻撤离。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死一般的寂静。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嘲讽。

  许久,吕凤超才缓缓转过身。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愤怒、屈辱与难以置信的火焰。

  泪水,决堤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疯狂滑落。

  “范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道命令?一具分身?”

  “你当我是那种贪生怕死、抛弃同伴的小人吗?”

  “我不过是……不过是采错了几个毒蘑菇!你就这么看我?用一道命令来羞辱我?”

  “范立!我看错你了!”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与心寒。

  数次同生共死的经历,在她心里,早已不是冰冷的利益权衡。

  她那么努力地照顾他,他为什么不懂?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一道最伤人,最诛心的“命令”,将她所有的付出,都踩在脚下?

  叫她……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