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捧场的傅翊-《念念春潮》

  邹妈妈暗暗嘀咕,怎么没听清?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大好了?

  但这位得罪不起啊。

  邹妈妈耐着性子正欲再说上一遍,吴巡从后头大步走了过来,似是憋得狠了,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两只苍蝇。

  “木荷!”他迫不及待地开了口,“你是不知道,今日——”

  他话说到这里,又猛地一个激灵住了嘴。

  议论主子的事,大忌!

  木荷却被他这么突兀的一句话,给吊了个不上不下,捏着帕子似嗔似怒:“你这大喘气的,去了一趟回来话都不好好讲了?今日到底怎么了?”

  吴巡哪里肯再接着说,摇摇头,糊弄道:“叫底下人先去准备着东西吧,也不知这猫吃什么。”

  话音落下,傅翊的肩辇已经到了跟前,木荷再来不及细问,匆匆屈膝行礼,眼见着肩辇与软轿先后从跟前走过。

  这会儿子虽心绪复杂,但该干什么还是没忘,忙安排了人去安置猫。

  小宫女不禁凑上来,轻叹:“倒苦了木荷姐姐,如今连这样的杂事也要管。”

  木荷抿着唇:“若我抱着你这样的念头,只管撒手不管,恐怕反叫主子瞧不上我了。”

  小宫女忙讨好地笑道:“还是姐姐聪明,因而才是主子身边得意第一人呢。”

  真是这样吗?此后都不会变吗?

  木荷心下暗暗焦灼,但岂会说给一个小宫女听?

  她掐着帕子来到幽篁院,一见吴巡也在,心不由又往下坠了坠。

  她问:“主子也在?”

  吴巡点头:“在里头歇息。”

  说了不陪着回门,最后却还是去了。从侯府一起回来,都还显得“难舍难分”。

  木荷强打起笑脸,来到门外,抬手叩门:“主子?”

  “进。”傅翊的声音响起。

  木荷推门进去,傅翊已经继续和程念影说话了:“……今日侯夫人未能尝到你亲手做的竹筒饭,便让我尝一尝吧。”

  自己撒的谎,如今自然也得圆上。

  程念影问:“哪儿有竹子?”

  傅翊看向木荷:“来,你告诉她。”

  被主子点中,木荷也没有原先的高兴了,她屈身答道:“有一处竹园,种的有紫竹、凤尾竹、鹅毛竹……”

  程念影“嗯”了一声,问:“刀呢?”

  傅翊微微笑道:“去厨房给郡王妃拣一把菜刀,此物她才用得惯。”

  程念影忍不住转眸瞧了他一眼。

  好像,是,故意的。

  但自打进了郡王府来,她对这丹朔郡王的印象都极好。于是还是将那怀疑的念头按了下去。

  木荷却惊愕:“菜刀?若不慎伤了人……”

  “吴巡从旁盯着,岂会有事?”

  “……是。”木荷只能忍下满腹的惊疑。

  她去传话找刀。

  程念影在问傅翊:“可你能吃竹筒饭么?”

  傅翊笑道:“一顿饭想是吃不死的,决不会叫你做了寡妇的。”

  程念影也忍不住抿唇轻轻笑了下,她觉得他这人很是疏朗豁达。

  嗯……是极少见的人。

  刚才的那点怀疑更是扔得远远的了。

  木荷在门外听见二人笑声,步子猛地顿了顿。

  那细细的声音隔着窗传出来。

  此时是傅翊伸手勾住了程念影的袖口,语气淡然道:“我仔细瞧了瞧,你今日身上这料子是响云纱,我想与你闺阁中的床帐应当不相同。”

  “响云纱……”程念影轻声念着陌生的词。

  傅翊又道:“嗯,此物陛下所赐,素有一两黄金一两纱的说法。”

  程念影的音调陡然上扬:“啊,极贵重。”

  木荷没有再听下去。

  这番交谈,实显亲昵。

  主子更是耐心得要了命……何时能听见他与人这样说衣裳所用是什么料子呢?

  难道在一处睡过,真就那样不同?

  ……

  今日傅翊很是有些忙碌。

  才回到郡王府不久,便又让人推着他到竹园去,看郡王妃砍竹子。

  荒唐!

  太荒唐了!

  郡王府的下人们都这样想。

  “郡王妃请。”

  一边的宫女双手呈上。

  可以说,菜刀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竟躺在红绸间,漆盘上,仿佛某样贵重的物件。

  程念影目光微动,伸手握在了刀柄靠后处。

  若是常使刀的人,会往前握,这样方能举重若轻。

  但她不能太过娴熟,否则便不像侯府女了。

  程念影压住了劲儿,头重脚轻地虚虚砍在竹身上。

  ……竹子倒了。

  霎时漫长寂静。

  连吴巡都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等会儿,她怎么使的力?

  程念影拎着菜刀,也有些沉默。

  好罢。

  便是不怎么使劲儿,也没想到这东西这样好砍。

  程念影强忍着心虚,干巴巴地惊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道:“头一回一砍就倒呢。”

  傅翊甚是捧场,第一个拊掌道:“好,好,想是娘子为了叫我尝一尝这竹筒饭,才挥出了这令人叫绝的一刀呢!”

  有了台阶递来,程念影顺着就下去了。

  她连点了两下头,将菜刀还回去:“这下好了,走吧走吧,做竹筒饭去。”

  “且慢。”傅翊叫住她。

  “嗯?”

  傅翊:“我瞧瞧,伤着你手了没有?”

  该伤着吗?

  程念影掐了自己一把,递过去。

  傅翊低头一看,虎口又青又红。

  倒将别处的皮肤衬得更白些。

  “还是伤着了。”傅翊淡声道。

  一旁的小宫女终于机灵起来,不敢全然无视程念影了,忙问:“奴婢去取药?”

  傅翊说:“好。”

  于是竹筒饭到底没做成,傅翊让人按着程念影擦药去了。

  吴巡等人也狠狠松了口气,一边推着傅翊回去,一边小声道:“吓死了,我还当主子真要吃那竹筒饭呢,万一她有歹心,往里下了毒,可怎生是好?”

  傅翊浑不在意,神情淡漠:“第一口自是她先尝。”

  吴巡愣住:“也是……”他话音一转,“今日在侯府您与她独自相处,也叫属下难安得很。”

  “我与她既同床共枕过,岂轮到今日再来担忧害怕?”

  吴巡没话说了。

  “今日奸夫未抓着。”傅翊捋了捋袖口,“种种试探,她也坦然处之。侯府落败至今,究竟从何处寻来这样一个小姑娘?”

  吴巡抬眸,难得从主子的眼眸深处瞥见几丝兴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