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谋娶金枝》

  九月初六,是白择元的生辰,今年因着白府中出过一起纠缠不清的命案,而白予安又上了战场,府中的氛围大不如从前,无人愿意操持,便不打算大办。

  赵姵前几日命人去给晔王府捎过口信,说是这一年,白择元寿辰,只会邀上京都城中为数不多的亲戚前来,并不热闹,还请晔王和王妃腾出一点时间回来看看。

  赵姵如此,自然是因为白予安上了前线,她不得不主动向晔王府示好。

  用完早膳,晔王涑口净手之后,对白鹿茗道:“今日我要进宫,你确定要一人回白府?”

  白鹿茗鼻息一叹,一副“难道我还离不了你了”的神情。

  想起她在西平山庄失踪那一次,北堂黎仍是心有余悸,“听雨明日就回来了,要不,你明日再去?”

  “你放心,如今是敌在明我在暗,赵姵和薛嬷嬷并不知晓我已识破予安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是被我送上前线的,赵姵前两日托人来说话,言辞之中尽是客气,想来因为予安的关系,还想同咱们晔王府套近乎呢。”

  白鹿茗上前,为北堂黎理了理袍服。

  “今日不过是回去问问,寿宴要如何准备,有没有需要晔王府的地方,按照赵姵的为人,她才不愿意我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再来插手府中之事,今日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做做样子,重头戏还在寿辰那一日,今日你便不必挂心了。”

  她看着一丝不乱的晔王殿下,玩心突起,双手环过他的腰间,两臂交扣,往前一缩,紧紧地抱着他,就这么在他身上磨了又磨。

  过了半刻钟,她才满意地松开,“哎呀,又皱了。”

  她抬头笑看,北堂黎揉了揉她的眉心,也跟着笑。

  见她已不像从前那般,事事都需他站在前面,他的王妃是不是太独立了,反而让他能做的事变少了。

  “一切小心。”

  “我知道。”

  北堂黎作势要干干脆脆往外走,两步之后却又突然折返,抬起白鹿茗的下巴,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说完事我早点出宫去接你。”

  “好呀。”

  北堂黎进宫后,白鹿茗拣了几件得体的礼物携着星华回了白府。

  马车缓缓驶入白府所在的街巷,星华扶着白鹿茗下了马车,白鹿茗抬眼一看,对着她待了十几年的府邸门楣,竟生出了陌生之感。

  府里的老嬷嬷迎了出来,待接入府里,才道,“大姑娘是为了大人的寿辰回来的吧,可惜不巧,夫人和二姑娘今日一早便去了东郊的涌泉寺,说是要吃过斋饭才回来,大姑娘可要留下来用饭?”

  “夫人为何会去涌泉寺?”白鹿茗停住脚步。

  下人们过来接过晔王府送来的礼品,老嬷嬷看着这一阵仗,神儿都有点出了窍。

  心不在焉道:“还不是为了二姑娘的姻缘一事,陆家现在对咱们白家已是避而不见,夫人也是着急二姑娘的婚事啊,听说东郊涌泉寺里的神僧个个都有能耐,算得一手好姻缘,这才带着二姑娘去了。”

  “嬷嬷,等夫人回来了,你就告诉她我今日来过了。若再有事,派人到晔王府只会一声就行。”白鹿茗交代完这一句,转身便走。

  星华忙不迭地跟上,留下站在原地恍神的老嬷嬷。

  老嬷嬷这一回神,才想起,原来年初的姻缘便是陆家夫人去涌泉寺给算的,她是府里的老人,是白择元的远房亲戚,她对二位姑娘一向没有多大的偏私。

  可如今说话岂不是往大姑娘伤口上撒盐?

  她暗怪自己说话糊涂,却不知白鹿茗心中反而是另外一番光景。

  赵姵一向尊尚道教,少入寺庙,除了儿时那一次慕涌泉寺之名,带着三个孩子去涌泉寺为白择元求取仕途顺遂、一家平安,便极少同佛家打过交道。

  她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往涌泉寺?

  难道是察觉了白予安之前的动向?

  “赵夫人若是知晓自己的嫡长女这般出色能干,应当是会无比欣慰。”

  这是南宫睿在离开褚国之前、离开晔王府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赵姵查不到蛛丝马迹,可南宫睿一定知晓。

  南宫睿知晓也就意味着薛嬷嬷知道,而薛嬷嬷自然要谨遵南宫睿之意,让赵姵明白自己的嫡长女竟有这般“出色能干”。

  看来这大有可能是那位祈国摄政王在离开褚国前给她留下的一份“礼物”。

  白鹿茗的马车没有驶回晔王府,而是来到了大褚宫门前。

  北堂黎说出宫之后要去白府接她,可没想到的是赵姵并不在府中,她便没有多待。

  她怕北堂黎担心,便到宫门外头等着。

  她没下车,而是坐在马车中暗自思索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北堂黎挑帘而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白鹿茗露出粲然一笑。

  北堂黎弓身钻了进来,心情也很不错。

  “怎么,白府没有留你吃斋?”他打趣道。

  归宁那次,便不太愉快,是他及时出现,带她脱离那片苦海。

  “赵姵不在,我便没了做戏的对手,觉得没什么生趣就先离开了。”她淡淡扫了一眼北堂黎还算愉悦的神色,有些不忍破坏,“赵姵好像知道了……”

  果然,北堂黎那华蜜的神色淡去,下颌慢慢收紧,不需说得太明白,他已明白了白鹿茗所指,“是南宫睿。”

  “我想也是,我把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送走了,他怎么可能不报复我呢?”白鹿茗扬起一笑。

  “接下来是白择元的寿辰,赵姵定然会在这个时候对付你,若是届时,陛下又突然急召我进宫……”

  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北堂黎圈起她的一缕碎发,满目怜惜,指节若有似无地在她光滑雪腻的面颊上挨蹭。

  以赵姵的性子,得知真相之后,定然是怨恨要远远大于其他。

  不过那也好,恨多一些,白鹿茗反而更加无所顾忌。

  “没关系,你不是说听雨就要回来了吗?刚好,我也想在那一天,对付赵姵呢!”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眼中从容淡定,甚至还有着隐隐的期待。

  那一天刚好是白择元的寿辰,还有什么时候会比在那一日更合适?

  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