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安的神情略微一顿，像是没明白过来白鹿茗话中的含义。
可也就过了那么几息的工夫，白予安便毫无眷恋地将那两封烫金梅花烙的玄色信封，交给了白鹿茗。
白鹿茗却不在第一时间接住，而是用眼神示意白予安先将信件搁置在案上。
“你明白吗？我要你的这两封信，并非为了保全晔王府这么简单。”
她的语气郑重而冷静。
带着这两个证据，等同于引祸上身，可在她和北堂黎决意帮助白予安逃离这场风波时，祸事已然粘黏在了他们身上。
南宫睿不惜以两封亲笔信向白予安道明原委，述尽好言，恳请白予安同他返回祈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心性善良淡泊的白予安并不为世子乃至储君身份所惑。
南宫睿急于奔赴的权力中心，恰是白予安迫于逃开的暗黑深渊。
他将两件象征着祈国南宫皇室的信封交到白予安手上，以表信任和依托，却没想到，白予安并不领情。
“姐姐，这两封信还是留在你这里合适些。”
少年的眼眸里尽是诚恳。
他明白，这两封信虽不能让南宫睿退步，却足以令他在大褚束手束脚，无法施展力量报复晔王府。
可他或许还没想到，这两封信虽然无法对南宫睿造成巨大的影响，可对另一个人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白鹿茗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蹙起双眉，坦**地看向白予安，“予安，你还是不明白。”
她的眸光清冷而固执，“我娘的死跟你母亲有关，我会用这个东西来对付你母亲。”
白予安眼神一晃，不可置信一般，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微仰。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讶然于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白予安双眼闪烁，两唇微张，脑中天人交战。
这一刻，他才深深意识到，白家最苦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是他。
白鹿茗的亲娘，他已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在母亲眼里，那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女子。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没再见过白幽兰，母亲说，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姐姐却说，她的娘亲死了。
可人死了之后不是会有葬礼吗？白府并没有为白幽兰办过葬礼，怎么就算死了呢？
之后的白鹿茗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戏弄他了，她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收起了身上的所有脾气。
她没再欺负过他，反而对他的主动示好照单全收。
所以，他没再想过白幽兰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死了，他只觉得他和姐姐的关系似乎越来越融洽了。
可也不知为何，也许姐姐总是形单影只，他对姐姐总觉得有所亏欠，可他却说不上来，那种亏欠究竟因何而来。
……
白予安出神地回忆着这些过往，讷讷地点了点头，就像小时候那样，白鹿茗总会掰出几个稀奇古怪的理由诱使他上树入水，明明知道她是有意捉弄，他却总是乖乖照做。
他一直觉得是他欠她的，是白府欠她的，是他的母亲，赵姵欠她的。
总之，他们欠她的，都要以他一己之力来还。
如今也是一样。
他并不知道白幽兰是被自己的母亲害死的，可白鹿茗的坦诚叫他心慌而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父亲和母亲……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都说儿女债，可他的出世，倒更像是来替父母还债的。
他的心很痛，可他知道，白鹿茗的心，一定更痛。
“就算你不答应，我们商量好的一切，照旧不变，我不会拿此事来刁难你。”白鹿茗并不看他，而是侧着脸，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白予安终于开口，“我知道是她欠你的，只求你不要伤她性命，其余的，等我在前线挣到军功，靠着自己的本事，来撑起她的下半生，这是我这辈子仅剩的愿望。”
这两封信虽是铁证，可白予安看着白鹿茗笃定的神色，隐隐之中，便有预感，这也许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绝不是唯一的一根。
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
但求白鹿茗能够放过母亲的性命。
白鹿茗叹了口气，“好。我可以保证晔王府不伤她性命，但若是有其他势力要伤她，晔王府也不会护着。”
白予安身子一抖，试图去抓白鹿茗的手，可那颤颤巍巍的手掌延伸至半空，又急急顿住，愧怍地退了回去。
他还有什么脸面去求她宽大仁厚呢？
去往边境，不再成为单纯的逃离，他必须快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军士，才有可能安顿好母亲的下半生。
一屋沉寂。
两人相顾无言。
北堂黎恰在这个档口进来，茅屋门洞大开，从他脸上的表情，白鹿茗就能笃定他已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程。
“都安排好了，暗卫会在半个时辰后来此处接你。”北堂黎对白予安道。
白予安感激地颔首。
未免引人注意，北堂黎带着白鹿茗掩身离去，只留下听雨一人执行晔王府的安排，等候在此护送白予安离去。
没有了来时的轻松欢乐，回程的马车上，轻扬的马蹄都无法稀释白鹿茗一脸的沉重。
“你都知道了？”她抬起指尖，漫不经心地掀起窗帘一角，像是平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致。
“嗯。”
白鹿茗的一只手趴在窗口上，微风带过，令她说出的话沾染了几分含糊，“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甚至被仇恨吞噬？赵姵对付我的事情，我既已全身而退，自然是可以看在予安的面上，放下不计较，可我娘，夹谷幽兰，她唯一行差踏错的一步，就是爱上了一个并不可靠的男人，并向那个男人交付了终身。”
北堂黎不置可否，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怜惜。
“我答应过舅舅，定要为我娘亲讨回公道，当然，就算没有舅舅，我也会这么做。”白鹿茗轻轻淡淡地说着这些话，满面柔和。
“我知道。”
“予安已是走投无路了，我说我不会刁难他，可到底我还是利用了他。我明明知道他不会拒绝，但还是狠心抛下了那样一个淬了毒的钩子，让他心甘情愿地咬上来。我答应他，不会让赵姵死在我手里，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她的命，我的心还是不够硬，但我会夺走她所在意的一切。”
她的脸庞清澈美好，姿态温柔娴雅，说这些话时轻描淡写。
却叫勘破表层的他满腹心疼。
北堂黎挪到她身后，送上自己的胸膛，贴到她的背上，让她轻轻靠着。
两手向前环绕，各自紧紧握过她的一只手腕，安放在身前。
“届时，你可以调用晔王府的一切。”
无需她抛下钩子，他亦心甘情愿。
白鹿茗放松地后仰，将沉重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喃喃道：“赵姵命真好，她上半辈子所求的，不过是想要有个能够倚靠的男人，她的运气跟我娘一样不好，南宫睿和白择元都不是好归宿，但至少，她还有那个命等到最后。恐怕她怎么也没想到，终了，竟是那个自小不受她待见的儿子最可靠。”
南宫睿和赵姵那样自私自爱之人，竟有这般福气，生出白予安这般大方博爱，有担当的儿子。
可也就过了那么几息的工夫，白予安便毫无眷恋地将那两封烫金梅花烙的玄色信封，交给了白鹿茗。
白鹿茗却不在第一时间接住，而是用眼神示意白予安先将信件搁置在案上。
“你明白吗？我要你的这两封信，并非为了保全晔王府这么简单。”
她的语气郑重而冷静。
带着这两个证据，等同于引祸上身，可在她和北堂黎决意帮助白予安逃离这场风波时，祸事已然粘黏在了他们身上。
南宫睿不惜以两封亲笔信向白予安道明原委，述尽好言，恳请白予安同他返回祈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心性善良淡泊的白予安并不为世子乃至储君身份所惑。
南宫睿急于奔赴的权力中心，恰是白予安迫于逃开的暗黑深渊。
他将两件象征着祈国南宫皇室的信封交到白予安手上，以表信任和依托，却没想到，白予安并不领情。
“姐姐，这两封信还是留在你这里合适些。”
少年的眼眸里尽是诚恳。
他明白，这两封信虽不能让南宫睿退步，却足以令他在大褚束手束脚，无法施展力量报复晔王府。
可他或许还没想到，这两封信虽然无法对南宫睿造成巨大的影响，可对另一个人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白鹿茗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蹙起双眉，坦**地看向白予安，“予安，你还是不明白。”
她的眸光清冷而固执，“我娘的死跟你母亲有关，我会用这个东西来对付你母亲。”
白予安眼神一晃，不可置信一般，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微仰。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讶然于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白予安双眼闪烁，两唇微张，脑中天人交战。
这一刻，他才深深意识到，白家最苦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是他。
白鹿茗的亲娘，他已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在母亲眼里，那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女子。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没再见过白幽兰，母亲说，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姐姐却说，她的娘亲死了。
可人死了之后不是会有葬礼吗？白府并没有为白幽兰办过葬礼，怎么就算死了呢？
之后的白鹿茗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戏弄他了，她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收起了身上的所有脾气。
她没再欺负过他，反而对他的主动示好照单全收。
所以，他没再想过白幽兰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死了，他只觉得他和姐姐的关系似乎越来越融洽了。
可也不知为何，也许姐姐总是形单影只，他对姐姐总觉得有所亏欠，可他却说不上来，那种亏欠究竟因何而来。
……
白予安出神地回忆着这些过往，讷讷地点了点头，就像小时候那样，白鹿茗总会掰出几个稀奇古怪的理由诱使他上树入水，明明知道她是有意捉弄，他却总是乖乖照做。
他一直觉得是他欠她的，是白府欠她的，是他的母亲，赵姵欠她的。
总之，他们欠她的，都要以他一己之力来还。
如今也是一样。
他并不知道白幽兰是被自己的母亲害死的，可白鹿茗的坦诚叫他心慌而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父亲和母亲……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都说儿女债，可他的出世，倒更像是来替父母还债的。
他的心很痛，可他知道，白鹿茗的心，一定更痛。
“就算你不答应，我们商量好的一切，照旧不变，我不会拿此事来刁难你。”白鹿茗并不看他，而是侧着脸，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白予安终于开口，“我知道是她欠你的，只求你不要伤她性命，其余的，等我在前线挣到军功，靠着自己的本事，来撑起她的下半生，这是我这辈子仅剩的愿望。”
这两封信虽是铁证，可白予安看着白鹿茗笃定的神色，隐隐之中，便有预感，这也许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绝不是唯一的一根。
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
但求白鹿茗能够放过母亲的性命。
白鹿茗叹了口气，“好。我可以保证晔王府不伤她性命，但若是有其他势力要伤她，晔王府也不会护着。”
白予安身子一抖，试图去抓白鹿茗的手，可那颤颤巍巍的手掌延伸至半空，又急急顿住，愧怍地退了回去。
他还有什么脸面去求她宽大仁厚呢？
去往边境，不再成为单纯的逃离，他必须快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军士，才有可能安顿好母亲的下半生。
一屋沉寂。
两人相顾无言。
北堂黎恰在这个档口进来，茅屋门洞大开，从他脸上的表情，白鹿茗就能笃定他已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程。
“都安排好了，暗卫会在半个时辰后来此处接你。”北堂黎对白予安道。
白予安感激地颔首。
未免引人注意，北堂黎带着白鹿茗掩身离去，只留下听雨一人执行晔王府的安排，等候在此护送白予安离去。
没有了来时的轻松欢乐，回程的马车上，轻扬的马蹄都无法稀释白鹿茗一脸的沉重。
“你都知道了？”她抬起指尖，漫不经心地掀起窗帘一角，像是平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致。
“嗯。”
白鹿茗的一只手趴在窗口上，微风带过，令她说出的话沾染了几分含糊，“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甚至被仇恨吞噬？赵姵对付我的事情，我既已全身而退，自然是可以看在予安的面上，放下不计较，可我娘，夹谷幽兰，她唯一行差踏错的一步，就是爱上了一个并不可靠的男人，并向那个男人交付了终身。”
北堂黎不置可否，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怜惜。
“我答应过舅舅，定要为我娘亲讨回公道，当然，就算没有舅舅，我也会这么做。”白鹿茗轻轻淡淡地说着这些话，满面柔和。
“我知道。”
“予安已是走投无路了，我说我不会刁难他，可到底我还是利用了他。我明明知道他不会拒绝，但还是狠心抛下了那样一个淬了毒的钩子，让他心甘情愿地咬上来。我答应他，不会让赵姵死在我手里，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她的命，我的心还是不够硬，但我会夺走她所在意的一切。”
她的脸庞清澈美好，姿态温柔娴雅，说这些话时轻描淡写。
却叫勘破表层的他满腹心疼。
北堂黎挪到她身后，送上自己的胸膛，贴到她的背上，让她轻轻靠着。
两手向前环绕，各自紧紧握过她的一只手腕，安放在身前。
“届时，你可以调用晔王府的一切。”
无需她抛下钩子，他亦心甘情愿。
白鹿茗放松地后仰，将沉重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喃喃道：“赵姵命真好，她上半辈子所求的，不过是想要有个能够倚靠的男人，她的运气跟我娘一样不好，南宫睿和白择元都不是好归宿，但至少，她还有那个命等到最后。恐怕她怎么也没想到，终了，竟是那个自小不受她待见的儿子最可靠。”
南宫睿和赵姵那样自私自爱之人，竟有这般福气，生出白予安这般大方博爱，有担当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