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中，烛光已灭。
北堂黎的大臂穿过白鹿茗的脖颈，让她的脑袋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总之，卓音娶南宫芙，于他而言，是大有裨益之事，这便够了。”
白鹿茗闻言，嘟着嘴，没心没肺地点了点头。
毕竟每个人所追求的，或者说必须践行的人生使命并不一样。
他们的经历不同，选择不同，也就没有什么非要互相理解的，大家彼此尊重就好了。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白鹿茗的细糯的掌心熨帖在他的胸膛，他的心口。
说白了，如今皇权至尊上的那位，既是白鹿茗真正的杀母仇人，亦是当年毒害贤妃娘娘之人。
时至今日，白鹿茗不信，北堂黎会任由北堂磊稳坐帝位，且让弃边疆战士死生存亡不顾的北堂云迟来继承大统。
北堂黎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踏踏实实地按住了她，让她充分感受着他的每一寸心跳。
他明白了她的想法，知道她的担忧，只笃定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变，我会尽力辅佐卓音，他是我二哥的儿子，当年，我被遣往边疆，是二哥一直护着我，包容我，后来二哥战死，他的死，不能说和北堂磊全无干系。在这之后，只要边疆稳，大局定，我们就离开朝堂，远离纷争。”
“嗯。”
白鹿茗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虽掌边疆军权，却从不恋权，他所作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大褚和百姓。
话匣子打开了之后，竟无阖上的趋势。
北堂黎续道：“不过，因为运送军需这件事，云迟和卓音闹了一点矛盾，可卓音给的理由充分，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在这里战亡的，他提请亲自护送军需，无人能有异议。今后，卓音的路要开始难走了，而这也是他必然要面对的局势。”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定王，北堂卓音的父亲，你的二哥究竟是如何战死的？”
回忆一下涌现，“葫芦谷。当年埋葬我二哥北堂延的地方，亦被称作‘死亡之谷’。”
北堂黎眸中泛起一股凉意。
那一年，也正是这个时候，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边疆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备受冻疮和雪盲症之苦。
好不容易运来的一批粮食，又被擅于在雪地中隐藏行踪的燕军打劫了。
生死存亡，为了追回粮食，北堂延不顾“死亡之谷”的诅咒，被敌人诱入险地，困于葫芦谷之中。
葫芦谷形似葫芦，易守难攻，谁先占据了这个有利地位，便能将对手一网打尽。
而当时的北堂黎，被燕军别在另一处要塞，厮杀拼搏，亦是战况激烈。
北堂延和北堂黎两边派出的斥候，竟无一人活着通传消息。
北堂黎这边战况险恶，要保自身，已是必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根本不知道二哥北堂延在葫芦谷中遭遇险境。
后来，他从这场生死之战中，迂回巧躲，于两日后侥幸带回五千兵，回到军营之中，得到的竟是二哥北堂延的尸身以及他所带领的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的心从没这么痛过，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具插着羽箭，覆着冰霜的尸体。
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送这些为国捐躯的亡魂归家。
这些尸体被整齐地安放在了一处临时搭盖的灵舍之中。
活着的人，每日都要经过灵舍，经受灵魂的酷刑。
直到最冷的寒冬过去，冰雪开始消融，明嵬军恢复了士气和战斗力，北堂黎才护送着这些英灵回了中原，回了京都。
北堂卓音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怨恨过后，两人很快说开，究其原因，是褚帝的多疑猜忌。
他从来不肯相信边疆主帅，而朝廷顺褚帝之意，克扣、贪墨军饷，致使北堂延于无奈之下战死。
不仅如此，就在去年这个时候，明嵬军本就快要将燕国边境军击退，全胜之际，主帅北堂黎被玄铁一箭刺穿腿骨，其实亦是根源于褚帝的善妒猜忌。
后来经闻风暗中查证，北堂黎所中那一箭，并非出自敌军，而是自己人得了褚帝的密令。
新仇旧恨，新一任定王和晔王决定联手推翻北堂磊。
由晔王掌军，扶持定王上位。
……
说完这些，天竟已将明，北堂黎怀中的娇人儿已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
北堂黎将被子一拉，盖到她的下颌上，而他，则依旧保留着枕手仰面的姿势，仿佛入定般，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
白鹿茗第二日睡得迟了些，醒来时，脑袋有些发重。
北堂黎早就离开，这让她不禁有些懊悔，明明是想让他多休息，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令他的休息时间，反而变少了？
白鹿茗收拾起身，索性不去伤兵营了，这个点刚好遇上白予安休息，刚好可以找他再捉一只雪鸡回来。
或许可以直接让予安教她捕捉雪鸡的办法。
两人一谋划，即刻上路，白予安带了弓箭和簸箕，两人各牵着一匹马，去往军营周边寻觅。
路过谢泽的帐篷时，里面的两双眼睛探了出来。
“玄二？”
帐篷中，一人恍声道。
“什么玄二？”
“玄氏兄弟中的老二，就是卖给我一千石粮食的那个。”
说话的这个正是穿着明嵬军军服的战槐西。
这一次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偷偷潜伏进入明嵬军军营，为的就是找谢泽算账。
可到了谢泽被软禁的营帐后，两人一见面，将事情的始末捋了一遍，一拍大腿，才知道，原来两人都被北堂黎给耍了。
之前还没具体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战槐西在这里见到玄二，心中的迷雾紧跟着，就要破开。
“玄二？那人根本不姓玄，叫白什么，白路。他是边疆来的医者，跟北堂黎不知道什么关系，总之，是北堂黎的新宠，两人亲密得很！”
谢泽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而战槐西则是腮帮子鼓动，嘴角微抽，捏紧的拳头颤颤发抖。
“战大哥，这一次我们都是被别人给耍了，你要救我，北堂黎这个人不识时务，没给我留面子，也不给简王爷留面子，他也不想想，我究竟是在为谁做事，待到以后，京都风云变化，我一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泽深呼了口气，“不！我要他现在就死！”
他那并不老成的脸上挤出一点狠厉之色，依照北堂黎这油盐不进的性子，倘若他直接将军需一事上报了朝廷，别说等到京都风云变幻时再如何如何，他谢泽这一次就要栽上个大跟头！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北堂黎死在边疆一役中，只要他死了，定不会有人敢再追究这件事。
“战大哥，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尽管去做，我的意思就是京都的意思，京都那里，自然有人顶着。”
“你放心，你我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我既然要找靠山，就不会让靠山倒下，你说的事，我会替你去做，你只管放心，只待你说的风云变幻后的那一日，我战槐西可就不单单是这小小的镜城一霸了。”
战槐西的眼神锋利如刀，他看着那个身着玄衣，逐渐缩小的背影，上下齿互磨。
那个人打劫了他的粮食，还打劫了他的银子！
他战槐西这辈子，可没吃过这样的亏。
战槐西如来时那般，偷偷摸出了军营，离了明嵬军巡防的领地后，他和自己的人马汇合。
正准备快速离开时，不巧，正远远地看见了两人一马。
真是天要从人意啊！
战槐西胸中涌起一阵复仇的快感。
他现在，要先去做一件事。
北堂黎的大臂穿过白鹿茗的脖颈，让她的脑袋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总之，卓音娶南宫芙，于他而言，是大有裨益之事，这便够了。”
白鹿茗闻言，嘟着嘴，没心没肺地点了点头。
毕竟每个人所追求的，或者说必须践行的人生使命并不一样。
他们的经历不同，选择不同，也就没有什么非要互相理解的，大家彼此尊重就好了。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白鹿茗的细糯的掌心熨帖在他的胸膛，他的心口。
说白了，如今皇权至尊上的那位，既是白鹿茗真正的杀母仇人，亦是当年毒害贤妃娘娘之人。
时至今日，白鹿茗不信，北堂黎会任由北堂磊稳坐帝位，且让弃边疆战士死生存亡不顾的北堂云迟来继承大统。
北堂黎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踏踏实实地按住了她，让她充分感受着他的每一寸心跳。
他明白了她的想法，知道她的担忧，只笃定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变，我会尽力辅佐卓音，他是我二哥的儿子，当年，我被遣往边疆，是二哥一直护着我，包容我，后来二哥战死，他的死，不能说和北堂磊全无干系。在这之后，只要边疆稳，大局定，我们就离开朝堂，远离纷争。”
“嗯。”
白鹿茗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虽掌边疆军权，却从不恋权，他所作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大褚和百姓。
话匣子打开了之后，竟无阖上的趋势。
北堂黎续道：“不过，因为运送军需这件事，云迟和卓音闹了一点矛盾，可卓音给的理由充分，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在这里战亡的，他提请亲自护送军需，无人能有异议。今后，卓音的路要开始难走了，而这也是他必然要面对的局势。”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定王，北堂卓音的父亲，你的二哥究竟是如何战死的？”
回忆一下涌现，“葫芦谷。当年埋葬我二哥北堂延的地方，亦被称作‘死亡之谷’。”
北堂黎眸中泛起一股凉意。
那一年，也正是这个时候，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边疆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备受冻疮和雪盲症之苦。
好不容易运来的一批粮食，又被擅于在雪地中隐藏行踪的燕军打劫了。
生死存亡，为了追回粮食，北堂延不顾“死亡之谷”的诅咒，被敌人诱入险地，困于葫芦谷之中。
葫芦谷形似葫芦，易守难攻，谁先占据了这个有利地位，便能将对手一网打尽。
而当时的北堂黎，被燕军别在另一处要塞，厮杀拼搏，亦是战况激烈。
北堂延和北堂黎两边派出的斥候，竟无一人活着通传消息。
北堂黎这边战况险恶，要保自身，已是必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根本不知道二哥北堂延在葫芦谷中遭遇险境。
后来，他从这场生死之战中，迂回巧躲，于两日后侥幸带回五千兵，回到军营之中，得到的竟是二哥北堂延的尸身以及他所带领的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的心从没这么痛过，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具插着羽箭，覆着冰霜的尸体。
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送这些为国捐躯的亡魂归家。
这些尸体被整齐地安放在了一处临时搭盖的灵舍之中。
活着的人，每日都要经过灵舍，经受灵魂的酷刑。
直到最冷的寒冬过去，冰雪开始消融，明嵬军恢复了士气和战斗力，北堂黎才护送着这些英灵回了中原，回了京都。
北堂卓音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怨恨过后，两人很快说开，究其原因，是褚帝的多疑猜忌。
他从来不肯相信边疆主帅，而朝廷顺褚帝之意，克扣、贪墨军饷，致使北堂延于无奈之下战死。
不仅如此，就在去年这个时候，明嵬军本就快要将燕国边境军击退，全胜之际，主帅北堂黎被玄铁一箭刺穿腿骨，其实亦是根源于褚帝的善妒猜忌。
后来经闻风暗中查证，北堂黎所中那一箭，并非出自敌军，而是自己人得了褚帝的密令。
新仇旧恨，新一任定王和晔王决定联手推翻北堂磊。
由晔王掌军，扶持定王上位。
……
说完这些，天竟已将明，北堂黎怀中的娇人儿已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
北堂黎将被子一拉，盖到她的下颌上，而他，则依旧保留着枕手仰面的姿势，仿佛入定般，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
白鹿茗第二日睡得迟了些，醒来时，脑袋有些发重。
北堂黎早就离开，这让她不禁有些懊悔，明明是想让他多休息，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令他的休息时间，反而变少了？
白鹿茗收拾起身，索性不去伤兵营了，这个点刚好遇上白予安休息，刚好可以找他再捉一只雪鸡回来。
或许可以直接让予安教她捕捉雪鸡的办法。
两人一谋划，即刻上路，白予安带了弓箭和簸箕，两人各牵着一匹马，去往军营周边寻觅。
路过谢泽的帐篷时，里面的两双眼睛探了出来。
“玄二？”
帐篷中，一人恍声道。
“什么玄二？”
“玄氏兄弟中的老二，就是卖给我一千石粮食的那个。”
说话的这个正是穿着明嵬军军服的战槐西。
这一次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偷偷潜伏进入明嵬军军营，为的就是找谢泽算账。
可到了谢泽被软禁的营帐后，两人一见面，将事情的始末捋了一遍，一拍大腿，才知道，原来两人都被北堂黎给耍了。
之前还没具体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战槐西在这里见到玄二，心中的迷雾紧跟着，就要破开。
“玄二？那人根本不姓玄，叫白什么，白路。他是边疆来的医者，跟北堂黎不知道什么关系，总之，是北堂黎的新宠，两人亲密得很！”
谢泽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而战槐西则是腮帮子鼓动，嘴角微抽，捏紧的拳头颤颤发抖。
“战大哥，这一次我们都是被别人给耍了，你要救我，北堂黎这个人不识时务，没给我留面子，也不给简王爷留面子，他也不想想，我究竟是在为谁做事，待到以后，京都风云变化，我一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泽深呼了口气，“不！我要他现在就死！”
他那并不老成的脸上挤出一点狠厉之色，依照北堂黎这油盐不进的性子，倘若他直接将军需一事上报了朝廷，别说等到京都风云变幻时再如何如何，他谢泽这一次就要栽上个大跟头！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北堂黎死在边疆一役中，只要他死了，定不会有人敢再追究这件事。
“战大哥，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尽管去做，我的意思就是京都的意思，京都那里，自然有人顶着。”
“你放心，你我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我既然要找靠山，就不会让靠山倒下，你说的事，我会替你去做，你只管放心，只待你说的风云变幻后的那一日，我战槐西可就不单单是这小小的镜城一霸了。”
战槐西的眼神锋利如刀，他看着那个身着玄衣，逐渐缩小的背影，上下齿互磨。
那个人打劫了他的粮食，还打劫了他的银子！
他战槐西这辈子，可没吃过这样的亏。
战槐西如来时那般，偷偷摸出了军营，离了明嵬军巡防的领地后，他和自己的人马汇合。
正准备快速离开时，不巧，正远远地看见了两人一马。
真是天要从人意啊！
战槐西胸中涌起一阵复仇的快感。
他现在，要先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