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云团聚散，在赵宋的土地上，无数的人奔波其上，不时有生命在金铁锋刃之下失去生命。
无数忙碌的身影骑着马在飞驰，将消息传递给在路上的人，也有敌人跑去城内将消息送上。
一队队穿着绯红军衣的士卒行走在城外的空间里。
田地上已经长成规模的粮食被提前割毁，附近的村庄中，提着鸡、背着腊肉的士卒在驱赶面色凄苦的村民、庄户，偶尔骂骂咧咧的调转长枪使劲儿戳着人，哭泣的声音响彻去往大名府的道路上。
临河的桥梁随着一声“拆！”开始崩塌，桥梁崩塌，木制的桥面摔落河中。
大批的厢军撅着腚，将铁蒺藜埋入少许，有人在地面挖出一个个坑洞，从高空看下去仿若一个个脸面上的痘痕。
位于汴梁北边的大名府，因为敌军的到来，紧张的气氛在持续，这段时日总能见着南逃得难民，每个人的说辞都让城内民众愈加紧张。
穿着底层将官服饰的宋军虞侯带着士卒站在城门附近，看着身强体壮的难民强硬的拉去一边征召入伍，有妇人哭喊，反被人拿着兵刃逼入城池。
白色的战马来到府衙前停下，周围有士兵上前将缰绳拉住，高大壮实的身影下马，带着一脸的怒气大步朝府衙中走去。
四下里值守的士卒、将官不少人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带着疑惑的神色，不知什么事儿惹了这位安抚使麾下的红人。
“岳飞见过宗相。”
走入的青年向低头写着什么的老人行了一礼。
那边埋首案牍的宗泽抬起头，揉一下有些发涩的眼睛，站起身：“鹏举来了啊，怎么这般模样，可是有人惹着你了？”
站在一旁侍奉的闻焕章也是友好的冲他笑笑。
岳飞点了点头，反身将门关上，走上前：“宗相，城门那边正在强拉民壮，如此下去百姓要生怨气的。”
闻焕章看了看岳飞，低下头没有出声。
宗泽将笔搁在一旁笔架上，站起身走出桌案：“鹏举所说之事我亦知晓。”
手向着一旁的座位比划一下过去上手位置坐了，顺手拿起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皱起口鼻，半晌咽下去。
岳飞大步过去，一屁股坐下，看他样子没去动桌上另一杯满是绿色的茶汤：“宗相，我知道现在齐军逼迫严重，但是强拉民壮此事也太过了些，都是逃难过来的人，没死在北边，反而要在这大名府送命吗？”
“……鹏举莫要着急。”宗泽呲牙咧嘴的将茶放下，并稍微将其推远了一些：“老夫知道也有所不妥，但一来此乃大名府留守的命令，二来老夫对此事也是赞成的。”
岳飞陡然站起：“可……”
“听老夫说完。”宗泽安抚他一声，将他拉着坐下来：“你觉着现今城中气氛如何？”
岳飞皱起眉头。
“不好。”宗泽自问自答，目光微微有些复杂：“齐军气势如虹，一路攻城拔寨未有人能够稍阻，平民百姓为此担忧乃是正常。”
轻轻拍了下扶手：“那些逃难过来的人，若是往日，大名府就算养不了全部，也有人能找到生计，偏生此时战事在即，他们就是想要找到活计养家也是不能。
如今杜留守命人拉丁壮入军，一来是指望少些人出去多嘴，另一面也是给他们一口饭吃，要知道这些逃难的若是不事生产，多半也会给城防造成麻烦。”
岳飞沉默半晌，挤出一句：“然则……手段也太过激了些。”
“是过激了些。”宗泽站起身，走至堪舆图前，上面代表齐军的红色旗子已经十分接近大名府：“然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多给他们些口粮，让他们家中妇幼不至饿死吧。”
屋中一时间寂静下来。
……
恩州至大名府的途中。
驮着辎重的车辆吱吱呀呀的发出声响，偶尔在崎岖不平的路面发出“咯噔——”一声，不时有战马奔跑的声音从附近远去。
扬起的灰尘遮蔽笼罩了人的视线，视野从上方看下来，蜿蜒如龙的军队行进着，远方有一骑斥候向着四万之数的军队冲过去，负责哨探的将校跑过去，接受了军报，随后策马返回在尘土中飘扬的齐字大纛下。
“……危昭德已经压下来了，已经在进攻德州。”
吕布沉吟一下，面上带上笑容，目光扫视过身旁跟着的文武，语气颇为满意：“虽然是海上的蛟龙，在这陆地上也是能翻腾的，不过让他注意着些，此时中军抽不出来太多的兵马援助他，让他能打就打，打不了转攻他处，将赵宋的烽火线拉长一些。”
“怕是赵宋暂时不会抽调兵马攻打水师。”王政思索一下，笑起来：“估计就算不能拿下那些地方，但也能让赵宋心慌难以自抑。”
“说起来宋国皇帝怕是集结兵马入京畿了。”縻貹咧着大嘴哈哈两声：“凭借着那些京畿禁军的本事，老子要是姓赵的小儿，怕是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那要赶快让你儿子长大为将才行，毕竟老的那个退位当太上皇了，哈哈哈——”
哄笑的声音入耳，吕布嘴角微微挑起，心中有些感慨，大汉的皇帝就算是爱玩闹，也没如赵宋这般软弱，幸好……
某不是生于这个王朝中。
握着缰绳的手轻微的用力，片刻之后收敛笑容：“赵宋到底是个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未死，此次攻打大名府，诸将都要用出全力，莫要让其有可趁之机。”
“喏！”一众文武拱手齐声唱喏。
不久之后，马军骑士挥动马鞭，步卒加快了速度，朝着南面压过去，气势如虹。
……
阳光在午后收入云间，宗城、夏津的城头黑色烟柱在消散，士卒扛着自己的兵器靠着城墙喘息着，打着哆嗦的宋地青壮上前，将少量死去的本城守军拖走，随后看一眼大片大片抱头跪在城下的士卒，心中发出哀嚎。
穿着将领甲胄的齐国将军看一眼攻下的城池，发出休息的命令。
天光暗下又亮起，俘虏被编成军队，由投诚的将校看守着，继续南下扑向下一座在攻击计划中的城池。
空间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缩小。
大名府，岳飞拿绒布擦拭着手中的长枪，目光迷离起来，前方战报传递的很快，临近恩州城池失陷的战报已经传到军中，纵然知道这是在拿上方的城池换取己方准备时间，也有些憋闷。
“鹏举兄、鹏举兄。”
“昂？”岳飞转头一看，汤怀、王贵、张显三个拎着几个荷叶包，抱着一个酒坛走进他的军帐。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王贵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岳飞行军床上，嘴中啧一声：“该不是操心家里事情吧？”
“哪有。”岳飞摇摇头：“家中一切都由老母与我妻操持，哪里需要我去忧虑。”，看看他们三个：“所虑者，不过是现在的战事而已。”
张显将一个荷叶包撕开，香喷喷的炙鸡味儿飘出：“考虑什么啊！兵来……呃，那个什么挡，将来……将来咱们就打。”
岳飞面无表情的看他几息，突的一笑：“你这般说……竟然也有几分道理。”
“那是。”张显乐的哈哈一笑，拍着胸脯开口：“咱老张肚子里虽然墨水没有多少，但是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汤怀将荷叶包打开，拿起一张饼往他嘴中一塞：“吃你的吧，说你胖还喘上了。”
“行了，鹏举兄，莫要想那些说的不算之事了。”王贵给几人分着酒，伸手一抽，炙鸡的一条腿被他撕扯下来，张开大口一塞，含含糊糊的开口：“到时候将令怎么说，咱们怎么干就是。”
“总要思考一下的，总不能他人说什么是什么。”岳飞笑着摇摇头，也不和几人客气，伸手拿起酱肉吃着：“今次齐军确实是前所未见之危机，我等也要多些准备。”
“这是朝堂上相公们该思考的。”张显咽下口中食物，满不在乎的抹一下嘴唇上的饼渣：“咱们就考虑着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就成。”
“顺便多砍两个人。”
“哈哈哈哈——”
三个粗俗的汉子大笑着，岳飞笑着摇摇头，伸手端起酒碗轻轻啜饮着，目中带着思索之色。
……
同一时间。
漫天的烟尘在空中飘散，一个个面上带有些许疲色的齐军士卒围坐一起，有人拿过来水囊递给沉默不语的完颜宗弼：“兀术，在想什么？”
抬起头的完颜宗弼被阳光晃个正着，下意识眯起眼睛，随后伸手握着水囊接过来，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在舌面上滑过，顺着食道进入胃中，顿时让他眼睛一亮，睁大眼睛看看面前站着的完颜宗敏：“阿鲁补，还是你知道俺的喜好。”
喜滋滋的又惯下一口。
完颜宗敏走过来，左右看看，凑近他：“四哥，怎地，你这是准备拿个侯爵回家？”
完颜宗弼动作一停，没甚感情的双眼在他面上扫过，轻轻一哼：“封侯拜相，汉人最高的荣誉，俺自然也是想的。”
完颜宗敏仔细打量他几眼，重重喘息一下，站起来：“算了，你……你愿意做甚就做甚吧！”
完颜宗弼微微抬头：“阿鲁补……”
刚准备迈步的阿骨打十二子顿住脚步转过头，完颜宗弼手一挥，水袋飞过来被他接住。
“……你们莫做多余的事，小心死的更快。”
声音入耳，完颜宗敏皱起眉头，看了半晌完颜宗弼，这才转身走开。
完颜宗弼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漆黑的瞳孔映着远方的翠绿的原野，也凝视着那面齐字旗，机械的抬手，一口咬下肉干，缓缓咀嚼。
不久，大军继续前行，马蹄在天地间留下轰鸣之音，一路翻滚远去临清。
……
日冕将要临近辰时，河北的风时不时暂停下来，苍茫的天地之间，东方的天空一束金色刺出。
人声、马鸣的声音渐渐响起，寂静的天地热闹起来，由北向南，自恩州再到馆陶，一拨拨的战马、步卒逐渐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接近三人的巨大战阵。
牛、韩、杨、贺、完颜等将领的旗帜在飘动，身为降兵的各地宋军走上前，有人指着城池在吼叫着什么。
带着凤翅盔的宋军将领来不及洗漱，走上城头，站在那里大声的朝着旁边的传令兵发出命令，早已经被叮嘱多时的宋军开始跑向城头。
外面的号角声、城内的金钟声响开始交织一起。
天地都亮起来的时候，远远近近汇聚过来的先锋军，商量完毕进攻的顺序，将领的旗帜向着四面八方疾驰过去，有令骑坐在快马上向着后方疾驰。
馆陶，大名府前方最后一个城池，也是先锋军拔去各自目标后汇合的地点，而只要拿下这里，意味着南面那座城池就同脱了衣服的娘们儿没甚两样。
呜呜——
号角声吹出进攻的信号，无数的战马、士卒在各自将校的调遣下开始缓缓而动，不少宋军的降兵举着刀拿着盾，带着以往绝不会有的精气神儿望着前方的城池踏出脚步。
“杀上城头，砍三颗头颅者，免降兵身份！
五颗者，家中税赋减半！
十颗者，录战功，封爵——”
“杀——”
嘶吼声从战阵中传出，随后涌动的身形争先恐后的奔向那边的城头。
守在馆陶的宋将瞬间冒出一头热汗：“快向后传令，调后备队上前，快——”
跑动的身影向着后方而去，撕心裂肺的吼叫在城中传出。
厮杀的呐喊在城上城下响起，烽烟顺着馆陶一路向着大名府传递，有人快速向身在府衙的上官传去消息。
不久，走上城头的宗泽、杜允、李成等人凝视着远方燃起的狼烟，久久无语。
“战争，开始了……”
不知多久，宗泽嘴中轻轻冒出一句话，随后转身大踏步下去，杜允、李成相互看看，都是打了个哆嗦，快步跑下城头，调兵遣将的命令随即从府衙传出。
无数忙碌的身影骑着马在飞驰，将消息传递给在路上的人，也有敌人跑去城内将消息送上。
一队队穿着绯红军衣的士卒行走在城外的空间里。
田地上已经长成规模的粮食被提前割毁，附近的村庄中，提着鸡、背着腊肉的士卒在驱赶面色凄苦的村民、庄户，偶尔骂骂咧咧的调转长枪使劲儿戳着人，哭泣的声音响彻去往大名府的道路上。
临河的桥梁随着一声“拆！”开始崩塌，桥梁崩塌，木制的桥面摔落河中。
大批的厢军撅着腚，将铁蒺藜埋入少许，有人在地面挖出一个个坑洞，从高空看下去仿若一个个脸面上的痘痕。
位于汴梁北边的大名府，因为敌军的到来，紧张的气氛在持续，这段时日总能见着南逃得难民，每个人的说辞都让城内民众愈加紧张。
穿着底层将官服饰的宋军虞侯带着士卒站在城门附近，看着身强体壮的难民强硬的拉去一边征召入伍，有妇人哭喊，反被人拿着兵刃逼入城池。
白色的战马来到府衙前停下，周围有士兵上前将缰绳拉住，高大壮实的身影下马，带着一脸的怒气大步朝府衙中走去。
四下里值守的士卒、将官不少人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带着疑惑的神色，不知什么事儿惹了这位安抚使麾下的红人。
“岳飞见过宗相。”
走入的青年向低头写着什么的老人行了一礼。
那边埋首案牍的宗泽抬起头，揉一下有些发涩的眼睛，站起身：“鹏举来了啊，怎么这般模样，可是有人惹着你了？”
站在一旁侍奉的闻焕章也是友好的冲他笑笑。
岳飞点了点头，反身将门关上，走上前：“宗相，城门那边正在强拉民壮，如此下去百姓要生怨气的。”
闻焕章看了看岳飞，低下头没有出声。
宗泽将笔搁在一旁笔架上，站起身走出桌案：“鹏举所说之事我亦知晓。”
手向着一旁的座位比划一下过去上手位置坐了，顺手拿起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皱起口鼻，半晌咽下去。
岳飞大步过去，一屁股坐下，看他样子没去动桌上另一杯满是绿色的茶汤：“宗相，我知道现在齐军逼迫严重，但是强拉民壮此事也太过了些，都是逃难过来的人，没死在北边，反而要在这大名府送命吗？”
“……鹏举莫要着急。”宗泽呲牙咧嘴的将茶放下，并稍微将其推远了一些：“老夫知道也有所不妥，但一来此乃大名府留守的命令，二来老夫对此事也是赞成的。”
岳飞陡然站起：“可……”
“听老夫说完。”宗泽安抚他一声，将他拉着坐下来：“你觉着现今城中气氛如何？”
岳飞皱起眉头。
“不好。”宗泽自问自答，目光微微有些复杂：“齐军气势如虹，一路攻城拔寨未有人能够稍阻，平民百姓为此担忧乃是正常。”
轻轻拍了下扶手：“那些逃难过来的人，若是往日，大名府就算养不了全部，也有人能找到生计，偏生此时战事在即，他们就是想要找到活计养家也是不能。
如今杜留守命人拉丁壮入军，一来是指望少些人出去多嘴，另一面也是给他们一口饭吃，要知道这些逃难的若是不事生产，多半也会给城防造成麻烦。”
岳飞沉默半晌，挤出一句：“然则……手段也太过激了些。”
“是过激了些。”宗泽站起身，走至堪舆图前，上面代表齐军的红色旗子已经十分接近大名府：“然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多给他们些口粮，让他们家中妇幼不至饿死吧。”
屋中一时间寂静下来。
……
恩州至大名府的途中。
驮着辎重的车辆吱吱呀呀的发出声响，偶尔在崎岖不平的路面发出“咯噔——”一声，不时有战马奔跑的声音从附近远去。
扬起的灰尘遮蔽笼罩了人的视线，视野从上方看下来，蜿蜒如龙的军队行进着，远方有一骑斥候向着四万之数的军队冲过去，负责哨探的将校跑过去，接受了军报，随后策马返回在尘土中飘扬的齐字大纛下。
“……危昭德已经压下来了，已经在进攻德州。”
吕布沉吟一下，面上带上笑容，目光扫视过身旁跟着的文武，语气颇为满意：“虽然是海上的蛟龙，在这陆地上也是能翻腾的，不过让他注意着些，此时中军抽不出来太多的兵马援助他，让他能打就打，打不了转攻他处，将赵宋的烽火线拉长一些。”
“怕是赵宋暂时不会抽调兵马攻打水师。”王政思索一下，笑起来：“估计就算不能拿下那些地方，但也能让赵宋心慌难以自抑。”
“说起来宋国皇帝怕是集结兵马入京畿了。”縻貹咧着大嘴哈哈两声：“凭借着那些京畿禁军的本事，老子要是姓赵的小儿，怕是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那要赶快让你儿子长大为将才行，毕竟老的那个退位当太上皇了，哈哈哈——”
哄笑的声音入耳，吕布嘴角微微挑起，心中有些感慨，大汉的皇帝就算是爱玩闹，也没如赵宋这般软弱，幸好……
某不是生于这个王朝中。
握着缰绳的手轻微的用力，片刻之后收敛笑容：“赵宋到底是个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未死，此次攻打大名府，诸将都要用出全力，莫要让其有可趁之机。”
“喏！”一众文武拱手齐声唱喏。
不久之后，马军骑士挥动马鞭，步卒加快了速度，朝着南面压过去，气势如虹。
……
阳光在午后收入云间，宗城、夏津的城头黑色烟柱在消散，士卒扛着自己的兵器靠着城墙喘息着，打着哆嗦的宋地青壮上前，将少量死去的本城守军拖走，随后看一眼大片大片抱头跪在城下的士卒，心中发出哀嚎。
穿着将领甲胄的齐国将军看一眼攻下的城池，发出休息的命令。
天光暗下又亮起，俘虏被编成军队，由投诚的将校看守着，继续南下扑向下一座在攻击计划中的城池。
空间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缩小。
大名府，岳飞拿绒布擦拭着手中的长枪，目光迷离起来，前方战报传递的很快，临近恩州城池失陷的战报已经传到军中，纵然知道这是在拿上方的城池换取己方准备时间，也有些憋闷。
“鹏举兄、鹏举兄。”
“昂？”岳飞转头一看，汤怀、王贵、张显三个拎着几个荷叶包，抱着一个酒坛走进他的军帐。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王贵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岳飞行军床上，嘴中啧一声：“该不是操心家里事情吧？”
“哪有。”岳飞摇摇头：“家中一切都由老母与我妻操持，哪里需要我去忧虑。”，看看他们三个：“所虑者，不过是现在的战事而已。”
张显将一个荷叶包撕开，香喷喷的炙鸡味儿飘出：“考虑什么啊！兵来……呃，那个什么挡，将来……将来咱们就打。”
岳飞面无表情的看他几息，突的一笑：“你这般说……竟然也有几分道理。”
“那是。”张显乐的哈哈一笑，拍着胸脯开口：“咱老张肚子里虽然墨水没有多少，但是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汤怀将荷叶包打开，拿起一张饼往他嘴中一塞：“吃你的吧，说你胖还喘上了。”
“行了，鹏举兄，莫要想那些说的不算之事了。”王贵给几人分着酒，伸手一抽，炙鸡的一条腿被他撕扯下来，张开大口一塞，含含糊糊的开口：“到时候将令怎么说，咱们怎么干就是。”
“总要思考一下的，总不能他人说什么是什么。”岳飞笑着摇摇头，也不和几人客气，伸手拿起酱肉吃着：“今次齐军确实是前所未见之危机，我等也要多些准备。”
“这是朝堂上相公们该思考的。”张显咽下口中食物，满不在乎的抹一下嘴唇上的饼渣：“咱们就考虑着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就成。”
“顺便多砍两个人。”
“哈哈哈哈——”
三个粗俗的汉子大笑着，岳飞笑着摇摇头，伸手端起酒碗轻轻啜饮着，目中带着思索之色。
……
同一时间。
漫天的烟尘在空中飘散，一个个面上带有些许疲色的齐军士卒围坐一起，有人拿过来水囊递给沉默不语的完颜宗弼：“兀术，在想什么？”
抬起头的完颜宗弼被阳光晃个正着，下意识眯起眼睛，随后伸手握着水囊接过来，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在舌面上滑过，顺着食道进入胃中，顿时让他眼睛一亮，睁大眼睛看看面前站着的完颜宗敏：“阿鲁补，还是你知道俺的喜好。”
喜滋滋的又惯下一口。
完颜宗敏走过来，左右看看，凑近他：“四哥，怎地，你这是准备拿个侯爵回家？”
完颜宗弼动作一停，没甚感情的双眼在他面上扫过，轻轻一哼：“封侯拜相，汉人最高的荣誉，俺自然也是想的。”
完颜宗敏仔细打量他几眼，重重喘息一下，站起来：“算了，你……你愿意做甚就做甚吧！”
完颜宗弼微微抬头：“阿鲁补……”
刚准备迈步的阿骨打十二子顿住脚步转过头，完颜宗弼手一挥，水袋飞过来被他接住。
“……你们莫做多余的事，小心死的更快。”
声音入耳，完颜宗敏皱起眉头，看了半晌完颜宗弼，这才转身走开。
完颜宗弼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漆黑的瞳孔映着远方的翠绿的原野，也凝视着那面齐字旗，机械的抬手，一口咬下肉干，缓缓咀嚼。
不久，大军继续前行，马蹄在天地间留下轰鸣之音，一路翻滚远去临清。
……
日冕将要临近辰时，河北的风时不时暂停下来，苍茫的天地之间，东方的天空一束金色刺出。
人声、马鸣的声音渐渐响起，寂静的天地热闹起来，由北向南，自恩州再到馆陶，一拨拨的战马、步卒逐渐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接近三人的巨大战阵。
牛、韩、杨、贺、完颜等将领的旗帜在飘动，身为降兵的各地宋军走上前，有人指着城池在吼叫着什么。
带着凤翅盔的宋军将领来不及洗漱，走上城头，站在那里大声的朝着旁边的传令兵发出命令，早已经被叮嘱多时的宋军开始跑向城头。
外面的号角声、城内的金钟声响开始交织一起。
天地都亮起来的时候，远远近近汇聚过来的先锋军，商量完毕进攻的顺序，将领的旗帜向着四面八方疾驰过去，有令骑坐在快马上向着后方疾驰。
馆陶，大名府前方最后一个城池，也是先锋军拔去各自目标后汇合的地点，而只要拿下这里，意味着南面那座城池就同脱了衣服的娘们儿没甚两样。
呜呜——
号角声吹出进攻的信号，无数的战马、士卒在各自将校的调遣下开始缓缓而动，不少宋军的降兵举着刀拿着盾，带着以往绝不会有的精气神儿望着前方的城池踏出脚步。
“杀上城头，砍三颗头颅者，免降兵身份！
五颗者，家中税赋减半！
十颗者，录战功，封爵——”
“杀——”
嘶吼声从战阵中传出，随后涌动的身形争先恐后的奔向那边的城头。
守在馆陶的宋将瞬间冒出一头热汗：“快向后传令，调后备队上前，快——”
跑动的身影向着后方而去，撕心裂肺的吼叫在城中传出。
厮杀的呐喊在城上城下响起，烽烟顺着馆陶一路向着大名府传递，有人快速向身在府衙的上官传去消息。
不久，走上城头的宗泽、杜允、李成等人凝视着远方燃起的狼烟，久久无语。
“战争，开始了……”
不知多久，宗泽嘴中轻轻冒出一句话，随后转身大踏步下去，杜允、李成相互看看，都是打了个哆嗦，快步跑下城头，调兵遣将的命令随即从府衙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