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毒箭-《与君决》

  这话一落旁边钟叔接过了这玉石。

  “啪啪啪——”

  三道清脆的响声忽然而至。

  “倒真是父女情深啊……”一道深懒倦怠的声音穿透了这长夜。

  南玉书的身体猛然一颤,抬起头。

  只见那玄墨色的衣袍在光源之处摇曳,那深邃精致的五官仿若那精怪画像。

  魏玄祁天生长了一张美人脸,但并不女气,那双凤眼狭长含着笑色,可眸底却是浓浓地嘲弄,身后只跟着两名侍卫。

  显然他特意没有惊动任何人。

  南玉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那么刚才……

  他是不是都看到了?

  看着她在地上爬行,无助,哭泣……

  南父脸色一白,慌忙跪地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魏玄祁淡淡地扫了一眼,看向那钟叔手里的凤羽玉石,抬手,旁边的侍卫一把抢了过来,递到了魏玄祁手上。

  魏玄祁把弄了一翻过后,“玉明,告诉朕,御赐之物随意赠人,该如何处置。”

  那名叫玉明的侍卫抱剑应答,“陛下,御赐之物赠与他人,赠物诛三族,受赠者仗罚一百下,贬为官奴。”

  瞬间南父脸色一变,看向南玉书,眼里带了滔天的愤怒。

  似乎在责怪她,给他带来这场祸事!

  南玉书呼吸一紧,声音沙哑,“南大人并不知这是御赐之物,若陛下要罚,便罚奴婢一人吧。”

  那薄冷带笑的目光,游离在她身上,“要你的命还不简单。”

  言外之意,他并不要她的命。

  那他想要什么?

  南玉书想不到她这里还有什么是他要的。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求朕?还是说——”

  男人的嗓音忽然一沉,动听的嗓音尽是薄凉,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你想看朕处决了你的父亲呢?”

  南父的额头唰地渗出豆大的汗。

  南玉书胸口滚上来了什么,堵住了喉间。

  最后她朝着魏玄祁,膝盖一曲,直直地跪了下去,磕着响头,没有一丝留情,磕第一下时便已经流出鲜红的血,“求陛下开恩——”

  磕第二下时伤口扩大,那鲜红的血珠瞬间眉弓弯了下来,“求陛下开恩。”

  第三下,第四下……第二十下。

  直到那鲜血遍布了南玉书整张脸。

  魏玄祁这才终于开了金口,“南大人,看你养的一条好狗。”

  讥嘲,淡笑,漠视。

  南玉书心脏紧得发疼,而南父惶恐告罪的样子,也就落在她的眸底。

  “臣教女无方,任凭皇上责罚,但臣的确不知这玉佩是皇上所赐。”

  一滴泪沿着南玉书的眼角滚落。

  魏玄祁说得对,她的确是条狗。

  前半生,为南家倾尽所有,进宫后替他做事,从没有一日属于自己,也没有一人坚定选择她。

  魏玄祁薄唇翕动间,淡道,“更深露重,玉明,送南大人离开。”

  玉明应声,“南大人,这边请。”

  南父劫后余生,忙谢恩。

  很快,这间潮湿发臭的柴房内只剩下了她与魏玄祁。

  男人的倾身靠近,身上是那淡淡的龙涎香,他将那凤羽玉石轻轻缠绕在她脖颈之间。

  “阿书,你怎么敢把我给你的东西,送给旁人呢?”

  动听的嗓音仿佛是最蜜的毒箭。

  那纤细的红绳勒住南玉书纤细的脖颈,隐隐的窒息感袭来。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有些艰涩,颤抖着睫毛,艰难而道,“奴婢…知错了。”

  魏玄祁看着她沾满纤细的小脸,因为窒息而变得苍白,血与白交织,衬得她像是一个易碎的纸人般。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抹去她脸上的血迹。

  亲自为她擦去身上的脏污。

  这样的亲昵举动像是一下子拉回了五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夫妻。

  如今却是帝王与奴婢,身份如隔天堑。

  南玉书心脏提到了嗓子。

  “朕本来都将你给忘了,谁知道你自己跑到朕的面前,”

  魏玄祁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冷意,“你说这究竟是孽缘,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句‘有人刻意为之’便让人浮想联翩了。

  南玉书颤声道,“奴婢绝没有过想要再打搅陛下的意思,若陛下不信可以将奴婢送出宫,奴婢愿意永生不再踏入宫门半步!”

  她信誓旦旦的语气仿佛生怕与他再生牵连。

  魏玄祁漆黑的眼睛流淌过一丝不悦,一哂,“你想离宫?看来南大人是给了你一个不错的出路。”

  显然方才南玉书和父亲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南玉书脸色苍白又脆弱。

  “你想要离宫吗?”他淡淡的语气看似不经意的发问。

  可南玉书太清楚魏玄祁的秉性了。

  她双肩一颤,深吸了一口气,“奴婢罪奴之身,不敢有此妄想?”

  魏玄祁眼眸扫过她的干裂的唇,以及那消瘦的脸,面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你还是不会撒谎,朕知道你想离宫。”

  他冷然一笑,瞬间变脸,掐住了她的下颔,尽是厌恶,“南玉书你只配为奴为婢,这辈子只配待在宫里吃尽苦头。”

  南玉书感觉到下颔传来的疼,她忍着痛,望着魏玄祁薄凉的双眸,里面尽是讥嘲与冷漠。

  她不懂,明明是自己被利用到敲骨吸髓,魏玄祁凭什么这么恨她?

  魏玄祁冷然,手指摩挲着她干涩的唇,“既然老天让朕再想起你,那么南玉书你可得好好的活下去。”

  南玉书一僵,瞳孔发颤的看着他冰冷的眼。

  “你以后不用待在西山行宫了,待在朕的身边当一条好狗便是。”

  他勾唇,眼睛尽是冷霜,倾身附耳,低语道,“朕期待明日你与朕回宫的模样。”

  说罢,男人一脸嫌恶地放开了她,转而朝着黑夜中走去。

  南玉书呼吸紊乱了一瞬,眼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而另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对南玉书让道,“南姑娘,稍后司礼监的太监为你安排宫装,会有专门的人教南姑娘如何暖床。”

  南玉书眼眸动了动。

  宫女设有暖脚婢,这种宫女既不是妃嫔,又躺在龙塌之上,名不正而言不顺,最是低贱,又被称为“美人狗”,若被宠幸连怀上龙种的资格都没有。

  而南玉书好歹曾经是正经的妃嫔,如今却沦落至此,更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