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章 欲速则不达-《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李成梁是一匹拥有极大野心的狼。

  但在朱翊钧这里,他已经属于一条老狼了,按照道理来说,对于大明朝的危害,已经可以降低很多。

  但……

  话又说回来。

  老狼也是狼。

  作为皇帝,一切隐患都应该得到重视。

  所以这次朱翊钧决定让锦衣卫指挥同知,陈意携带旨意前往朝鲜……见一见这匹狼,让他明白,朝中有老虎在,别犯浑。

  实际上,这个时期,李成梁在朝鲜的威望确实大到了朱翊钧理应忌惮的地步,这个时候,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把李成梁调回大明,在换一个总督前去。

  可,朱翊钧又不舍得放弃,这么好一次将朝鲜纳入国土的机会。

  所以,这也是一场收益与风险的衡量。

  跟后世看大盘是一样样的,只不过,李成梁要是再年轻十岁,在大的收益,朱翊钧也不会去赌,可现在,风险被降低许多。

  已经一只脚踩进棺材里面了,总该活明白些了。

  自从万历二十年开始,朱翊钧对于国事的治理,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

  他已经充分展现出来世宗皇帝子孙的睿智,与对权力的把控。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跟自已的爷爷一样,一心把聪明才智,放到了玩人,修道上来,他是真的把自已的智慧,放到了大明,放到了天下万方百姓身上。

  乾清宫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殿内烛火次第亮起,将朱翊钧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刚刚批完最后一本关于河南水患的奏折,朱笔搁在青龙瓷笔山上,尚未干透的墨迹在灯下泛着微光……

  "陛下,六皇子求见。

  "小太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几分怯意。

  朱翊钧抬起头:“让他进来。

  "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少年逆着光走进来。

  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竟已长得比寻常内侍还要高半头。

  他穿着宝蓝色织金云纹直身袍,玉带束出劲瘦腰身,行走时袍角翻飞,隐约露出里头杏黄绫裤——这是皇子常服,却被他穿出几分少年人的飒沓。

  “儿臣给父皇请安。”朱常澍躬身行礼时,脑后束着的青丝从肩头滑落,露出段白玉似的脖颈。

  烛光在他眉眼间跳跃,那双酷似林皇后的凤眼微微上挑,鼻梁却像极了朱翊钧的挺拔。

  “起来说话。”朱翊钧打量着儿子,笑着说道。

  朱常澍直起身,袖中双手无意识地攥了攥:

  "儿臣听说朝鲜国王薨了...”

  他话说到一半忽觉失言,忙补道:

  "方才在宫门前遇见冯公公,听他提了一嘴。

  "

  朱翊钧忽然笑起来,笑声在空阔的殿宇里荡出回音:

  "朕的旨意才出宫门,你倒比满朝文武大臣的消息还灵通。”

  说话间,朱翊钧摩挲着和田玉镇纸,语气忽然一转:“说,来找父皇,又有什么事情啊。”

  "是!儿臣想看看新罗风光...

  "少年眼睛霎时亮起来,

  "听说汉城王宫依山而建,还有...”

  “你这不胡闹吗,不准。”朱翊钧截断他的话,镇纸

  "啪

  "地按在奏折上。

  “京畿还不够你野的?上月才从居庸关跑回来,你母后可是来找朕责备了,,这回又想窜到朝鲜去,你是如何作想地,你还真当朝鲜是你家啊。你想去就去……”

  朱翊钧见儿子要辩解,他竖起三根手指:“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皇明祖训背全了,把洪武宝训注疏写满三万字,再提出京的事。”

  朱常澍的肩膀塌下来,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沉默在父子间蔓延,只听得殿外更漏滴答作响。

  忽然他抬起头,眼里又燃起新的火苗:“那...儿臣能去苏州吗?听说虎丘塔...”

  “不能。”

  “宁波呢?申阁老说宁波港千帆竞渡,还有番邦的海船...”

  “等你十五岁,天下都能去得,

  "朱翊钧语气放缓了些,“现在老实待在京畿,最远不得过通州。”

  朱常澍彻底蔫了,连袍子上的金线都似暗淡几分。

  他低着头应

  "是

  ",这两年,父皇对他外出游学,可都是准许地。

  在魏忠贤以及一干侍卫地陪同下,朱常澍可是去了很多地方。

  宣府去过,蓟门去过,甚至山海关也去过……要不是随从实在不准,上一次都出关了。

  越跑越野了。

  这次竟然想跑到朝鲜去。

  朱翊钧心中暗暗想到,若是李成梁不在朝鲜,弄不好他还真会心头一热,准了自已儿子前往呢。

  “孟子·梁惠王篇,'仁者无敌'章背来听听。

  "

  朱常澍怔了怔,随即流利背诵起来。

  声音清朗如玉磬,背到

  "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时,还自发讲解了朱子注疏。

  烛火在他脸上跳动,长睫毛如蝶翅般轻颤。

  朱翊钧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紫檀桌面。

  待儿子背完,他忽然道:

  "过来。

  "

  朱常澍迟疑的上前几步,在御案前三尺处停住。

  朱翊钧却招招手,让他再近些。

  一股淡淡的松墨香飘来,这是翰林院特供的墨锭气味,想来方才还在书房用功……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父皇会让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过,你不能急,记住,欲速则不达。”

  朱常澍听着,赶忙点了点头:“是,父皇,儿臣明白。”

  朱常澍从乾清宫退出来时,怀里的葡萄牙怀表硌得他胸口发疼。

  暮色已浓,宫灯次第亮起,将汉白玉台阶照得如同白昼。

  他站在丹陛上深深吸了口气,初夏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稍稍驱散了心中的郁结……

  “殿下,可是要回景阳宫?”一直在乾清宫外等待的魏忠贤躬身问道。

  朱常澍摇摇头,眼睛忽然一亮:“去庆云宫找大哥。”

  庆云宫在紫禁城的东北角,原是先帝某位太妃的居所,如今赐给了皇长子朱常洛。

  才走进宫门,便闻到一股檀香混着草药的特殊气味。

  两个小道童正在院中捣药,见朱常澍来了,忙要通报,却被他摆手制止。

  殿内没有点灯,只在香案上供着三清像,烛火摇曳中,但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少年盘坐在蒲团上。

  十五六岁的朱常洛已经长开,眉眼清俊得近乎女相,偏生又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淡漠。

  他闭目凝神,手指掐着子午诀,道袍下摆散开如莲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