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关七的数字命理(三)-《刀乱:战斗爽玩家并不想被脑补》

  就像是有某种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并非实体但又确实存在的东西,正在随着鬼丸国纲的动作,而逐步的从阴影里,自黑暗中,逐渐弥漫出来一样,又好似一切只是虚无的幻觉,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与古怪出现。

  但紧跟着钻入鼻腔的,咸腥发臭,又有些黏腻软烂感的气味,却并非是弄虚作假,而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但还没来得及从这种令刃和人都深感恶心的味道中回过神来,一种好似在有着颗粒质感的,浓郁到不见芬芳的混合香料里,添了朽烂尸骸进去搅拌又煮沸一般的,难以言喻的味道,便好似拳头一般打在鼻子上,令刃和人都无法遏制的涕泗横流。

  但……究竟是因为那种难以名状的,突兀出现的气味,而难以控制的流下涕泪,还是因为随着那种气味一道产生的,令人和刃都感到毛骨悚然且不寒而栗的,某种感觉,而无法自控的涕泪横流……就很值得玩味了。

  尤其是,对于和鬼丸国纲之间的距离仅有咫尺的笠原来说,这种无法辨别也无从明晰的,究竟是因为感觉还是气味而造成的失控感,就变得更加可怖了起来。

  温热的感觉,骤然出现在了之前还湿冷发黏的差袴间,紧跟其后蹿进鼻腔里的,则是将那些无以名状却引起恐慌的气味都压过去的,腥臊的味道。

  于是笠原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竟然失控到了失禁的地步?!

  本以为早在之前被鬼丸国纲施加的疼痛折磨中,就已经被打压到不敢生起的忿怒,突破了那层懦弱的,隐忍的,意图求生的壳,再一次推动着体内那些,被质与量都远超于己的灵力强行镇压的,污浊而又黏腻的灵力运作起来,誓要打破身上的禁锢。

  而鬼丸国纲对此一言不发,只是以那只沉寂的,血色的眼,向下瞥了一眼,随后便又一次将视线落到了笠原的额上,并同时开始缓慢的,轻柔的,滑动着自己抵在笠原额头的食指。

  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与之前好似要用纯粹的暴力,将骨骼挤压粉碎一般的疼痛截然不同的,好似被绷直的烧红铁丝,一点点逐步肢解一般的疼痛,混合着因无法理解其成因而生的恐惧感,一道造访了意图反抗的笠原的颅脑。

  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笠原刚酝酿出来的那一点小小反抗尽数摧毁的同时,又将另一种深邃且难以辨明的东西,在温热的液体顺着鼻梁和眼睫滑落,并一点点浸润干枯的唇瓣时,强势塞进了那颗正惶惶不安的心。

  “……我是个愚钝的,脑子并不灵光的蠢货,所以……所以直到他们把手伸向了我仅剩的记忆,要将我仅有的东西也夺走的时刻,我才终于,终于在即将一无所有的时刻,想明白了……”

  低语着的男人,对于笠原不受控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置若罔闻,而其他存在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更是看都不看。

  偏偏在场唯一状态还算好的,只是眼圈发红没有流泪的光世,却又是有些恍惚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动起来去拉住明显状态愈发异常的鬼丸国纲的样子。

  结果便是目前只能算是具有一定质量,和微弱扰动现实能力的半透明投影的道誉一文字,反而成了唯一能对鬼丸国纲行为进行干涉的那一个。

  只是,虽然能够自由行动,而且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因为自己当前的状态,避过了被气味过度影响,以至于和其他刃一样再起不能的道誉一文字,却丝毫没有靠近鬼丸国纲的意思。

  只因和其他目前连动都动不了的人和刃不同,还能来回飘两下的道誉一文字,切实的看到了——

  ——在那因为他目前的状态,而没有过多影响到此身的气味突兀产生之前,某种深黑又泛着些暗沉血色的东西,以身上裹着光世披风的鬼丸国纲脊背为起点,如游走的蛇类一般撑起了布料,随后从披风下摆爬了出来,落到了鬼丸国纲的影子里。

  随后,便像是一滴墨水重回染缸,又像是一场过于缓慢的化学反应,被心急者添加进了过量的催化剂一般,那闻起来简直和殴打他者鼻子无异的浓烈气味,便随着那骤然弥散开的异质感一同,迅速的充斥在了这处狭小且阴暗的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道誉一文字虽然有时候也对让自己得名的前主,那总是摇摆不定,且过于注重审时度势的墙头草行为,让自己也跟着多少受了些影响这事有点头疼,但这个时候,他却只剩下了对自己前主的感谢——

  ——毕竟如果不是受前主影响,做什么都会下意识的评估风险并审时度势,最终在有所动作之前,得出了‘远离’的结论,恐怕现在,被鬼丸国纲的行为搞得魂都快吓散了一样的家伙,除了笠原还得加上一个本来状态就不怎么好的自己。

  道誉一文字按着太阳穴,明明他此刻没有实体,却也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此刻甚至比之前,因为某个知名不具一摊人的下头操作,导致自己字面意义上四分五裂不说,就连承载自己意识碎片的本体碎片也散落得到处都是,结果还在某次睁眼,看到了被爆改得面目全非,甚至抓着自己好似托孤一样求自己办事的同本丸前同事,还要感到身心俱疲。

  毕竟作为对自己目前情况很有自知之明的刃,如果不是自身状态实在不允许和能稳定自身存在的鬼丸国纲分离,再加上分别前,无论是御前也好,家主也罢,甚至某个知名不具的天下五剑,都用更像是威胁一样的言语,殷切嘱托了一番,道誉一文字是说什么也不会……

  ……好吧,看在御前和家主还有公主他们,甚至那些被爆改程度,已经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面目全非就能概括得了的前同事们,都是被鬼丸国纲救助的份上,道誉一文字倒是也不会当个不懂知恩图报的家伙,但问题是——

  ——他*瀛洲粗口*的谁也没跟他讲鬼丸国纲的情况能离谱成这个德行啊!

  但事已至此……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办吧……虽然道誉一文字现在是真的,只想回自己寄身的本体碎片里待到天荒地老,但他也不能……

  “他们当然敢……因为他们可是字面意思上的,如有神助呐……”轻柔且和缓的低语,从鬼丸国纲的口中吐出,带着些森然的寒意,与之相对的,则是鬼丸国纲那只原本抵在笠原额头上缓慢滑动的手指,因骤然加速而带起的尖锐噪声。

  被这突兀的声响从涕泗横流的狼狈中,强制拉取了注意力的众刃,于是顶着朦胧的泪眼与还在流涕的脸,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被泪水模糊的视野在没由来的恐慌中,被主人抖着手擦拭干净,却仍旧没来得及赶上鬼丸国纲的动作,只能迟滞的看着一层薄如蝉翼般的皮肤,在修剪圆润的指甲随意的一勾一挑之下,从那张盛满了惊恐,表情更是十分扭曲的面容上剥落了下来。

  淡红的真皮层下,浅黄的脂肪颗粒排布在嫩红的肌肉之上,随着主人的表情变动而抽搐蠕动着,但除却刻意一般的,被鬼丸国纲划开到能窥见其下额骨的部分在溢血,却甚至没有其他地方的血管出现破漏,以至于这整体看上去,简直恰似被精心塑造成这副模样的工艺品。

  但第一时间,从那被反复戕害的心脏中产生的,却并不是加害者终于遭了报应的喜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令心神震颤,如陷深渊般的大恐怖。

  偏偏,偏偏制造出这副恐怖场景的人,却还在轻声低语,用一种柔和的,甚至称得上绵软的语气。

  “世界意识……在一个想要弃绝所有神秘的世界中,理应最先被排除的存在,为了除去世界里除了自己以外的神秘,为了获得能将一切打包带走的垃圾桶,向并非此世的来者,伸出了名为干涉的手……”

  像是在笑一样的,那唇角向上略微提升了一点,却又像是说话的人,只是出于某种习惯一般的,牵拉了一下附近的肌肉,“多可笑啊……要获得完美的容器,所以要先打碎重铸,来扩展容量,而为了达成目的而跟着被牺牲的一切……”

  “只不过是些随手填上去的数字,一些没有意义的燃料……”

  空洞的笑声,于是振动声带与空气,传递给了鼓膜,“怎会如此呢?在我已经认命,在我已经顺从,在我放弃抵抗,在我……认为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个不吉的灾厄的时候,如此突兀却又如此真切的,让我看到了那只手,看到了那个真相……”

  嗡鸣,一种无法理解的嗡鸣,忽然的,突兀的,出现在了颅脑之中,对着神经尖叫呐喊,将一种异质的,只能大致拼凑出其为恐惧的东西,塞进了随着鬼丸国纲的言语,而遭受如被钝刀凌迟一般苦痛的意识之中。

  “于是……在那看不到尽头的,不断杀死又重塑自我的过程中,在仅剩的记忆也被逐渐剥夺的进程里,我努力的,用自己不灵光的脑袋想啊,想啊……”

  鬼丸国纲略垂着眼,轻柔的,用指甲将绝望且崩溃的笠原面上,那些蠕动着的鲜活肌肉和筋膜,一点点的剥离开来,动作举重若轻,如同手剥豌豆。

  “知道吗?有时候自我碎裂,却也能算是好事,因为一个我,在短时间内想不明白的事,由一百一十七万三千六百零六个我一起去想,就可以在本来做不到的情况下,轻易的想到答案。”

  鬼丸国纲漫不经心的,说出了怎么听都很令人和刃——尤其是本身确实碎成了几多片,所以对鬼丸国纲的描述异常感同身受的道誉一文字——心梗的话,并顺道加重了那种被强行灌进颅脑中的恐惧的分量。

  “世界意识缘何要驱逐神秘呢?因为神秘代表的是未知,而未知……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会引发恐惧。”

  侃侃而谈的男人,语气轻柔且平淡,就好像他所说的,不过是些众所周知的数学定理。

  “而正如那些妄图夺走我记忆的研究者们的癫狂,以及曾经分食此身的六天故气对血祀的追捧……在那个世界中,名为恐惧的东西,在神秘的影响下,已然成了几近实体的存在,将整个世界都侵染了去。”

  哼笑,从用指甲缓慢的,将骨肉分离,又剥离出纤细神经,以及浅黄脂肪的鬼丸国纲口中传出,从一开始对于粟田口的牺牲感到愤怒,跑题到了对自我过去的拆解上的男人,只是端详着那逐渐显露的森白颅骨,以及那两颗暴突的,巩膜处爬满血丝的眼球。

  “所以世界意识要驱逐神秘,否则世界将再无未来可言,所以我会被选中,作为神秘的容器,因为我不是那个世界的存在,即使利用当地的生灵作为锻锤与柴薪,将我打碎重铸,我也仍旧是同那些神秘所体现出来的,一样的未知存在……”

  “未知向下兼容神秘……很合理,不是吗?”讥诮一样的,鬼丸国纲将指尖落到了那暴突的眼球上,缓慢的拨弄着那逐渐被鲜红浸润的球体。

  “然而……可笑的是,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原本在世界意识的计划中,理应随着一切神秘被收束到此身,而跟着流动进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打碎磨灭了全部自我,只剩下空壳的躯壳中去的恐惧……”

  深黑的,却又泛着些血色的东西,于是在这一刻,获得了命名,从鬼丸国纲身下的阴影里爬了出来,如同眷恋母体的幼兽,却又像是鬼丸国纲自己的影子一般,顶着与鬼丸国纲同侧的独角又睁着血色的独眼,学着鬼丸国纲的动作,蹲踞在他的身后。

  “却在那一刻,成为了彼时仍在不断重复杀死并重塑自我这一过程,但已经只剩下些残渣的我,所在的锻冶炉中,被投入的新料。”

  “于是,我便明白了……从那一刻起,我永远,都只可能是个会带来不吉的灾厄了。”